朱貪何兩隻手攥的好不吃力,一人一獸在遠處打鬥,本沒有他神秘事,直接溜之大吉時最好的選擇,但他還是想等等,他想看最後的結果,其實還是被一則古語牽住了鼻子: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他不敢撿便宜,卻還特別想撿便宜。
朱貪何的身子完全趴在草叢裡,只有兩隻眼又有發着光芒,如同餓狼似的用舌頭一顆顆數着牙齒,慢慢消磨時間。
他的消遣活動忽然一頓,眼裡的貪婪轉而變成一種驚異與讚歎。老頭手中的閃電跟有了魂魄似的遊離在野獸身邊,閃電不急着攻去,一直在野獸周圍轉悠,偶爾像老鷹撲兔似的咬上一口,隨即又慢條斯理的在野獸眼前轉來轉去。
老頭雙手得以解放,立即從納芥裡取出一根拂塵。這根拂塵的樣子不大清明,只知道是老樹皮那般深深的褐色,一頭泛着點微微有着黃色的白光,另一端纏滿了鬍鬚一樣的銀白色線頭。拂塵一抖,線頭像一條條蛇似的一齊向野獸吐着信子。
朱貪何揉揉眼睛,心道:好奇怪的東西,明明是一把掃帚,怎麼過有種荒野氣息?他悄悄撓着頭,身子又往下低,朱貪何豁然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緊貼在地上,沒法再往下低了。他揚着頭顱悄悄摸近了些,轉而又惴惴不安的退了回去,正是他躊躇不前時,野獸終於爆發了。
那野獸被竹亭峰老頭擾的徹底煩了,開始還攝於耀眼的閃電,現在他倒是明白了,這段閃電完全是那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東西,閃電蹭上的厚厚的鱗甲,沒有帶起他一點疼痛,這頭蟄伏了好多年的野獸甚至有種被羞辱的感覺,於是它立即奮起,不再與竹亭峰之主相互試探。
他搖晃着身子向對方撞去。妖獸的鱗甲對於一般修士是銅牆鐵壁,那些發着鮮紅顏色,在陽光下如同一面面鏡子的鱗甲光滑的沒有一點污垢,即使在閃電的敲擊下也只是劃出了幾道刻痕。
見野獸來攻,竹亭峰之主不由的緋起一抹笑意。他把閃電往地上一插,身子飄飄忽忽往後退去,嘴裡神神叨叨唸着什麼,還不是有些擔憂的瞅一眼悶着頭往前衝的野獸。
他盤着腿往下坐,身子居然晃晃悠悠漂浮在空中。朱貪何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纔是修士,這纔是他夢寐以求的修仙世界,他一直夢想着動一動意念便飛到天上,雖然自己沒有這種本事,看到盡在眼前的人施展出這麼玄妙的飛天之術,還是忍不住熱血澎湃。
其實竹亭峰之主有些撐不住了,他跳到半空時,身子歪歪斜斜差點墜落下去。體內真氣所剩無幾,保全自己當然沒有問題,但身後還有個宇文山的弟子,這人呆呆傻傻完全是衣服看熱鬧的派頭,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運。他朝朱貪何大喝:“笨蛋,還不快逃。”
朱貪何動了動身子,轉頭看他一眼,悻悻的慢吞吞的走着,心裡卻老大不樂意,他還沒從一人
一獸身上撿到便宜,這麼走了怪可惜,這時身後響起一聲驚雷似的動靜,大片的轟隆聲像閃電齊聲喝吼似的震的人頭皮發麻。
他急迫的觀望,竹亭峰之主的閃電在地上炸了個窟窿,一片焦黑的洞從閃電那裡一直延伸到竹亭峰之主腳下,一堆堆草灰在裡面飄蕩,帶着汩汩糊味與土腥氣。黑洞的旮旯裡,火紅野獸抽搐着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渾身鱗甲都豎了起來,露出白花花的肉,血管在肉裡若隱若現。
這野獸明顯吃了虧,但不見流出一滴血。朱貪何心底一沉,心道:這麼大的動靜都弄不死一頭野獸,竹亭峰之人是怎麼混的。他不敢再耽擱,撒開退便往結界外跑,邊跑邊回頭看,既擔心野獸追來又好奇竹亭峰之主會不會被野獸生撕活扒了。若是以前,那個討人厭的東西即使被坐骨揚灰都沒所謂,但人家好賴救了自己一把,野獸當真逮住竹亭峰之主,他還需還了人家的情,去跟野獸死磕。
朱貪何是個好人,也是個烏鴉嘴,他心裡這麼盤算着,猛一回頭竹亭峰之主還真被野獸逮了個正着,腦袋都被野獸死死踩在腳下,野獸那雙銅鈴般的眼睛卻在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眼裡爬滿了血絲,整個眼珠子都紅不拉幾。那種淡淡的恨意與怨念毫不掩飾的蹦跳了出來。
朱貪何惋惜的短嘆一聲,沾了粘液與泥土的手頂在額上,嘴角塌了下去,空洞的眼珠子一片灰白。他又長吁一聲,這才停下身子,不甘願的與野獸對望。他提着嗓子高聲說:“老頭,你死了沒有。”
竹亭峰之主被野獸抓住,一股悲哀從胸中升起,腦子裡一下子涌現出他多年來叱吒風雲的畫面,那一幕幕風光無限的往事像一條細長的河流,很快就要從他的生命力溜走了,野獸那隻爪子死死摁住她的腦袋,竹亭峰之主使勁渾身力氣都不能讓它有絲毫的鬆動,只能慢慢感受生命最後的一點時光,那山那水那鬱鬱蔥蔥的林子是多嗎可愛與美好,只是他再也不可能重溫一遍。
這個老頭正獨自傷感,忽然聽到朱貪何的喊聲,心中一片驚喜,但聽完這名弟子大不敬的話,不免又羞又怒,吭哧着鼻子好不容易從嘴裡憋出來幾個字:“逆徒,我是你師叔。”
朱貪何嗤笑,他迎着微風,一眨不眨的與野獸相視,臉上帶着鬆弛的笑,心裡卻在小心盤算怎麼從野獸手裡救出竹亭峰之主。朱貪何飛快的掃一眼腳下的土地,瞄一眼幾乎被枝葉遮擋的看不到的天空,絞盡腦汁的把隨便什麼東西與救出竹亭峰之主這件事聯繫在一起。
野獸鼻子噴着氣,呲出的牙在斑斑駁駁的陽光裡格外刺眼,火紅的鱗甲漸漸閉合,隨即裹上一層同樣火一般顏色的毛髮。朱貪何沒別的招,只好悄悄運轉起真氣,他能施展出來的招數也室只有落行手,雖說這套功法在別人看來不值一提,他卻用的很順手。
朱貪何腦子始終缺了
跟弦,那篇泛着微光的真氣早被野獸看的清清楚楚。還未等朱貪何像沒事人似的近前,野獸已經撲了過來。
朱貪何見勢不妙,也關不上竹亭峰老頭的生死,腳底一滑翩遊步霍的使出來。他身子一偏,貼着老樹轉了個圈,像條蛇似的蜿蜒着爬到野獸背後。朱貪何腳步乾淨利落,面對身材笨拙的野獸佔盡便宜。
他沒想到翩遊步對付野獸這麼好使,心眼一下子又跟噴泉似的涌了出來。朱貪何重新聚集起真氣,那些黃燦燦的微光慢慢聚集在他手上,朱貪何不敢浪費時間。一張髒兮兮的手輕飄飄的排在野獸身上,一股涼絲絲的寒意在他手上游躥幾下緊接着鑽到了野獸的皮肉裡。
朱貪何大吃一驚,那股明顯的寒意大概是從他手上躥出去的,但不論翩遊步還是落行手都不可能成就一段冰涼的勁氣。甚至朱貪何感受到這段勁氣的時候,心裡總是忐忑不安,好像身體一下了空了,靈魂不知被拽到哪裡去了。
他拍完一掌急忙往後退,不慎腳底一軟直直栽了下去。他退的慌亂,一腳踏在竹亭峰之主腿上。朱貪何纏住野獸之時,竹亭峰之主滾着身子溜了出來,還沒站穩身子恰好又被朱貪何踩了一腳。這一腳正好踩在腿上,他張着嘴不敢出聲,他怕野獸再次注意他而把他早早弄死。
忽而竹亭峰之主好像有了些底氣似的炎帝飄過一絲驚喜。他朝朱貪何踩過的地方摸去,是一枚納芥,只竹籤那麼大,竹亭峰之主爲了保險起見縫在褲子裡的。納芥中的符篆夠野獸喝一壺的。
他看見野獸被朱貪何纏住,也不細看用的是什麼巧妙功法,急忙擼起褲腿取納芥。
竹亭峰之主有了倚仗,朱貪何也得了點驚喜。他的身子在野獸面前晃來晃去,肚子裡的妖丹也隨着他身子的搖動一點點在丹田裡融化,像塊並似的,每融化一部分,妖丹便涌出幾絲涼氣,方纔他使落行手附帶的涼氣恐怕也出資妖丹。
朱貪何丹田裡有的是真氣,幾乎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他沒用到酣處丹田總是不解風情的截斷真氣的去路,將其老老實實封住,否則着四年的是時間他早就不用呆在地底啃泥了。
有了這兒顧慮,朱貪何又不敢放開了手打,只得與野獸躲貓貓似的來回周旋。他的翩遊步以前爛的一塌糊塗,隨便一個修士都能破來,四年之後第一次用這步伐,倒是靈巧的很,彷彿心意一動,腳就伸到了那裡。
可他不能一直這麼耗着,總會有耗死的時候。朱貪何腳下一頓,哧溜點一下野獸的鱗甲,身子掛在半空與野獸垂成一條直線,落行手上的光芒吞吐不定,像雲彩似的籠罩着。朱貪何舔着嘴脣,心一橫擡手邊往野獸頭上敲。他只記得一句不知誰說的混賬話:大蛇打七寸。
他覺得野獸比蛇厲害,蛇都要打七寸,這頭野獸一寸也不能讓,得直接打頭纔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