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和我爸爸打架,她說不管我了,把我送到樓下就走了,叫我來找爺爺奶奶。”牛牛說。
寇粉英趕緊跑到陽臺上,看見一輛出租車從樓下開走了,估計兒媳婦在車裡。
“唉,正愁毛毛呢,**又跟媳婦鬧起來了。我給牛牛弄點兒吃的,你照看着,我到大兒子那裡去一趟,看看咋回事。”寇粉英對老伴說。無端地又添憂愁,她心裡堵得慌。
寇粉英趕到大兒子家,莉莉不在,葉蛋一個人生悶氣。地上一片狼藉,有玻璃杯碎片,還有用作武器的小笤帚、擀麪杖啥的。她沒來之前,兒子用被子蒙着頭睡覺,牀上被褥不整。
“**,又咋啦?看你跟媳婦鬧的。”寇粉英動手收拾亂七八糟的房間。
“媽,日子過不成了。”葉蛋坐起身,眼睛裡全是血絲,表情也十分委屈。
“到底咋回事兒?”
“媽呀,沒法說。莉莉不要臉,我不想和她過了,哪怕打光棍兒。”
“你咋說傻話呢?媳婦不是一件衣服、一隻襪子,你說不要就不要了?咱家窮,日子艱難,娶個媳婦不容易。還有牛牛,你不要莉莉,娃誰管呢?我年齡大了,身體不好,你爸又是癌症……”寇粉英說着眼淚直流。
“她總不應該做不要臉的事情啊!”
“你倆打架到底爲啥?你跟媽說說。”
“沒法說,媽!”葉蛋哭了,大小夥子哭得嗚嗚的。
原來,自從葉國林得癌症住院治療,老兩口顧不上給帶孩子,葉蛋和莉莉的生活境況越來越拮据。和周圍家境好的同學、朋友比,莉莉總覺得自己過着不像人的生活。吃的粗茶淡飯,對付一頓是一頓,水果、零食統統是奢望,基本不敢染指。哪個女人都希望穿得光鮮、時髦,能滿足虛榮,也能增加自信,可是莉莉幾乎連一件像樣的、稱心如意的衣服也沒有。還有孩子,總不能打扮得跟小叫花子一樣吧?看見別人家孩子吃好的、穿好的、有新奇的玩具,葉牛牛也會提出要求,莉莉除了哄孩子,有時很喪氣就在**上扇兩巴掌,弄得孩子哇哇大哭,大人也跟着辛酸掉淚。後來莉莉對葉蛋說:“晚上你要是不上班,就在家看孩子,我找個活兒掙錢去。”
晚上到哪兒掙錢去?一開始葉蛋就心存疑惑,不贊成媳婦出去。莉莉說:“我不出去也行,你給我錢花。我在步行街看了一件衣服,不貴,才二百多塊,你給錢,我明兒就去買。二百塊錢你有嗎?牛牛哭着鬧着要吃巧克力,別人家孩子巧克力把牙都吃壞了,咱家的娃娃不是娃娃?我不出去多好,蹲在家裡有吃、有穿、有用,誰愛出去?掙錢並不容易。葉蛋,你是個男人,有本事就拿錢來。只要你給錢,我不光白天在家帶孩子做飯,晚上也不出去,天天給你洗腳捶背都行,你想讓我幹啥都依你。你拿錢來,你快給我錢呀!”
葉蛋兩隻手直溜溜垂着,他囊中羞澀,全身上下大概只能掏出三五毛錢。
莉莉晚上到熟識的姐兒們所開的洗頭房幹活,給男人洗頭,做保健按摩,掙點兒提成,弄得好一晚上也能有幾十塊收入。和葉蛋結婚之前,她曾在理髮店打工,這些活都會幹。但是,她幹活的洗頭房環境不好,是黑店,啥生意都做,時間一長莉莉經不起人民幣的誘惑,難免犯錯。起先無非是把保健按摩做成“亂摸”,後來遇到不反感的、順眼的、或者讓自己心動的男人,就遮遮掩掩、半推半就做更進一步的交易,收入水平隨之迅猛提高。
莉莉花錢變得大方,水果零食買個不斷,給孩子也大把花錢,給她自己不斷添置新衣服、新鞋子和飾品、化妝品。穿着入時,趨於暴露,脂粉慢慢變厚,眼影日趨鮮豔,後來假睫毛也安上了,脖子手腕金光閃閃,耳朵叮噹啷。
“給你買套西服,吃完飯咱倆到商業大廈去看看。”莉莉對老公說。
“我上班弄得油漬麻花,啥時候穿西服呢?你才掙幾個錢呀,胡花!把你自己捯飭得花裡胡哨,越來越像個“小姐了”。”葉蛋沒好氣地說。他從莉莉大手大腳花錢,以及在牀上對他的冷漠和拒絕,早感覺不對勁兒了,也曾經對莉莉旁敲側擊、冷眼譏諷,但媳婦支支吾吾,採取迴避政策,葉蛋也覺得不好太認真,誰叫自己窮呢?後來眼見得問題越來越嚴重,葉蛋總歸要爆發,遲早而已。
“你說我像‘小姐’?我就是‘小姐’成不成?我寧可當‘小姐’也不願意跟你受窮!給你買衣服你還罵我,好心做了驢肝肺!”
葉蛋性格木訥,吵架佔不了便宜,但他心裡憋屈,忍無可忍於是扇了莉莉一巴掌。莉莉並不服軟,把孩子送給公公婆婆,然後離家出走了。
“**,該上班上班,莉莉那種媳婦不要也罷。你要是不想做飯就回家來吃,牛牛娃叫你媽先照看着。我不信莉莉她不想孩子?要不了幾天她就回來了,實在不回來再說,大不了離婚,咱再尋一個。咳咳,咳咳咳……”葉國林對大兒子說。
“再尋一個?你說得輕鬆!**是臨時工,掙錢不多,另尋個媳婦容易?”寇粉英接過老伴的話頭說,“牛牛還哭着鬧着要**呢。”
“爸、媽,牛牛娃你們先給照看着,我還要上班。唉……”葉蛋一臉沮喪,垂着頭回去了。葉國林老兩口都覺得心裡又壓上了一塊石頭。
“不行,我還得去找遲勝愚。”有一天,葉國林覺得精神還好,對老伴兒說。
“上回你去找他,連人都見不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