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普大吃一驚,他沒想到,本以爲要費很大的勁才能拿到的東西,居然如此輕鬆就拿到了?想要執管一州府縣,必須要有印信纔可以,本來是卸任和新上任之間的官員進行交接的,但是,因爲李齊意外身死,張士誠攻下了高郵府,這個印信,也就落到了張士誠的手裡,想從張士誠手裡要東西?太難了。
而整個州府的戶簿,也是一個重要的東西,錢糧納稅,都得以戶簿爲依託,想要搞什麼花樣,也得從戶簿上面下手。
李普看着眼前的盤子,揭開了紅布,果然不錯,就是這兩樣東西他笑盈盈地接了過來:“張大人真是太客氣了,等到了府衙,再去交接也不遲。”
“哪裡哪裡,李大人以後就是高郵府的父母官了,這些東西,都是必不可少的,早點讓李大人接手,我也可以早點安心。”張陽說道。
這些東西,張陽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印信也好,戶簿也要,都是次要的,關鍵是有沒有這個能力,或者說,有了武力,這些東西根本就不在話下。就連傳國玉璽都在張陽的手心裡,可是如果張陽拿出來,真的就可以立即當皇上嗎?只能是死得更快點。
不過,拿出這兩樣東西來,就能打消了來者的戒心,對於馬上要進行的一系列行動,非常有幫助。
見印信和戶簿到手,怯不花的臉色也緩和了過來。
“請二位大人進城吧,到了府衙,再清點一下府庫,當初進入了高郵府之後,我就命人將這些地方貼了封條,派專人看守,等待交給新上任的大人。”如果剛纔的迷魂藥還不夠分量的話,這點迷魂藥就徹底藥量十足了。聽到了府庫也都沒有動,李普的心就動了。
千里做官只爲財,更何況是拿着性命去做官,如今看來,張士誠非常配合,印信和戶簿都交接了,現在又讓進城到府衙清點府庫,李普終於放下心來:“好,那我們就一同進城。”
怯不花看這陣勢,也點頭同意了:“好,我們一同進城。”他向後面的部隊揮了揮手,隊伍跟着怯不花,一起向前進發。
“二位大人先請。”張陽說道。
李普和怯不花上了馬,張陽跟在一旁,向城裡走去。
怯不花一邊走,一邊打量着城頭,如果對方要使什麼花招,在這裡是最危險的,居高臨下,一陣箭雨下來,隊伍的傷亡就會很大,何況對方還有那麼厲害的火器。
但是,這種情況下,他也無法推脫,只好裝作不在乎的樣子,直到進了城門,才放下心來。
“行省派我們來接管高郵府,請張大人的隊伍就此退了吧。”怯不花說道。
誰都不是傻蛋,就算是進了高郵府又怎樣?不趕快換上自己的人守城,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了對方,怯不花看着大隊士兵已經進了城,立刻提出了這個要求。
“怯不花大人,”張陽說道:“隊伍們一路行軍,都已經累了,這天氣又不好,他們目前最要緊的,就是休息,我已經將軍營打掃乾淨,還命人燒了許多熱水,隊伍進去了,洗個熱水澡,舒坦舒坦。”尤其是最後“熱水澡”這幾個字,張陽說得有些響亮,後面的許多士兵,都聽到了。他們頓時露出了希望的眼神。
昨天早晨開始,彷彿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地行走了一天加半個晚上,只休息了幾個時辰,即便是騎馬,他們也都累了,聽說可以洗個熱水澡,他們都非常期盼,誰還願意到城頭上去吃冷風啊?
怯不花猶豫了一下,他也知道隊伍的情況,尤其是潰逃到了揚州城之後,隊伍中的怨言越來越多,下達這樣的命令,會讓士兵更加抱怨的。
“哈巴,赤木。”怯不花向後面喊道,這兩個人都是他的心腹,各率領了兩個千人隊。
“你們各自派兩個百人隊,先將四個城門的城防接管過來,再各帶兩個百人隊,隨我去衙門,其餘的人,都先回軍營去吧,休息幾個時辰,吃過午飯之後,再接管整個城牆。”怯不花命令道。
爲了以防萬一,先將城門控制起來,一旦情況有變,也會留有後路,再帶上幾百人去衙門,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了吧?少字反正就幾個時辰,一旦將城池控制起來,就高枕無憂了。
說完這些,他看了看張陽的臉色:“張大人,只好有勞貴部多看守幾個時辰的城牆了。”
“願意爲李大人和怯不花大人效勞。”張陽回答道,“讓我的人帶着怯不花大人的隊伍去接管城門和進入大營吧”
交接城防是雙方的事,必須雙方各有個級別比較高的將領在場,怯不花也沒有什麼異議。
剛纔進來的城門,已經被哈巴手下的一個百人隊,接管了過來,揹着天闕銃的士兵,從城頭上走了下來,沒有絲毫破綻。
怯不花放下心來,看着大部隊在對方的帶領下,向軍營走去,而小部分軍隊,也被帶去接管另外三個方向的城門。
“走,我們去府衙吧”張陽說道。
怯不花回過頭來,和李普,張陽三人,接着向府衙走去。
高郵府衙建在高郵府的西面,隊伍先沿着大街向北走去,又接着折向西。
“咚,咚咚。”派去接管其他城門的百人隊,正在一個看起來和藹的中年將領和幾個士兵的帶領下,向城門的方向走去,卻突然在前面出現了一羣載歌載舞的人羣,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前面在幹什麼?快點讓他們讓路?”韃子的百夫長髮怒了。
“將軍,今天是元宵節,這是百姓們在慶祝元宵節呢,晚上好像還有什麼焰火燈謎的。”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楊啓宗說道,他是第一營的一個百夫長。
“將軍”這兩個字,說得百夫長臉上一樂,他們也都知道,今天是元宵節,像高郵府這種大城市,肯定會非常熱鬧。
“那讓他們快點通過去,不要阻礙我們接替城門。”韃子百夫長說道。
“是,將軍。”楊啓宗說着,上前和那羣熱鬧着的人羣大聲喊道:“喂,你們快點過去,不要阻擋遠道而來的友軍的道路”
“咚,咚咚。”大鼓還在敲着,他們一邊扭着,一邊向韃子的隊伍走了過來。
扭秧歌的人羣走了過去,接着是一大羣踩着高蹺的人羣,他們蹬着一米多高的高蹺,簡直和騎着馬的韃子騎兵一般高了。
隨着人羣走過,韃子的騎兵隊被衝擊得漸漸分散開來。一部分踩着高蹺的人,已經插入了韃子的騎兵隊伍。他們一邊蹬着高蹺,一邊還在不住地扭着,哼着不知名的小調。
突然,鼓聲大造,陡變橫生。
所有的高蹺手,不知從什麼地方,變戲法一樣地拿出了武器,有的是腰刀,有的是可以快速發射的連擊弩。
“啊,啊”不停有韃子從馬上跌落下來,但是,巨大的鼓聲掩飾住了他們痛苦的喊聲,沒有傳出多遠。
很快,這一百個韃子全部被消滅掉,沒有放走一個。
楊啓宗在第一時間裡,就將身邊的韃子百夫長劈作了兩半。戰鬥快速解決,也有幾個高蹺手負了傷。
“迅速清理現場,所有屍體都趕快搬出城去,戰馬也牽到城外的馬場裡。”楊啓宗命令道。
沒有辦法,要是讓韃子將四個城門都控制了,即使是能夠在城門口解決掉韃子,但是隻要放跑一個,揚州就會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這戲就演不下去了。
還好施耐庵準備着備用方案,將前去接替城門防務的韃子在途中做掉。
至於已經在南門口駐守的那個百人隊,得嚴密監視,等城裡的韃子進入了軍營之後,纔好下手,到時候即使是使用了天闕銃,韃子也無力迴天了。
“前面路窄,將軍小心些。”士信樂呵呵地說道。帶着四千多韃子進軍營的,是士信這個活寶。
士兵們都累了,連剩下的三個千夫長也累了,他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到軍營裡,好好歇息一下,洗個熱水澡,當然,要是有幾個溫柔體貼的女人陪着,那就更好了,等在高郵府裡駐紮下來,他們就可以尋找高郵府裡的女人了,現在先忍一下。
這三個千夫長警惕性很差,絲毫沒有注意到士信話裡面的意思,路很窄?軍營的路爲什麼會很窄?這樣根本就不方便軍營裡隊伍的來回調動他們也沒有注意到,兩邊的窩棚,都是新搭起來的。
“哎呦,瞧我這記性,忘了一件事”士信拍着腦門說道。
“忘了什麼事?”韃子千夫長回過頭來,軍營就在前面了,還可以看到那燃燒着柴火冒出的炊煙,應該是在燒水吧?少字還是在做飯?
“軍營裡面已經給衆位兄弟準備好了飯菜,煮了許多大鍋的燉肉,可是,只顧着人吃了,忘了這胯下的戰馬,也是要吃東西的”
燉肉?聽這麼一說,韃子兵都聞了起來,空氣中果然有一股燉肉的香味,還有那特有的羶味,應該是大鍋的羊肉,他們的肚子,頓時咕咕叫了起來。
“要是從城外割草回來,恐怕來不及了,”士信搖着頭說:“從揚州來的隊伍就是牛啊,你看我們,總共也沒有五十匹戰馬,所以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不知這些戰馬多久沒吃草料了啊?”
從昨天出發,路上只餵過一次馬,毫無疑問,這些馬也餓了,三個千夫長有點頭疼,好容易快到了軍營了,還得想着怎麼給馬吃東西。
“有了”士信突然眉飛色舞地說道:“東城門外五里,有一片背風向陽的坡地,那裡應該有草,可以暫時餵飽馬兒,我再想辦法,從附近村民家裡買點餵馬的黃豆豌豆之類的。請將軍先讓士兵隨我前去吧”
千夫長恨不得抽眼前這個人兩鞭子,自己還餓着呢,管馬什麼啊,自己吃飽了再說:“不行,大家都累了,先進軍營纔是正途。”
“這麼膘肥體壯的馬,要是給餓瘦了,就不值了。”士信說道:“將軍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帶人去將這些馬趕出去,餵飽了再給您牽回來,您看怎麼樣啊?”
?千夫長楞了一下,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從進城門開始,他們就已經看不起這個張士誠了,處處討好他們的首領怯不花將軍,毫無疑問,眼前的這個人,也是想討好自己了,既然如此,那就給他們這個機會吧
“下馬,帶着自己的東西進軍營,我們先進去大吃一頓,再洗個熱水澡,讓我們的友軍幫我們把戰馬給餵飽了”千夫長說着,又和士信說道:“小心看着,丟了一匹,讓你們的張大人賠償,誰都知道,他現在可是個有錢人。”
“放心吧,將軍。”士信心頭暗喜,這麼容易,就將這些馬騙出來了,蒙古人下了馬,什麼都不是,等他們進了軍營,那就長了翅膀也飛不出來了。
“大人,請進,這裡就是府衙了。”在一處官衙前,張陽止住了馬,和李普及怯不花說道。
早有等着一旁的人,將幾個人的馬牽住,下了馬,三人一起向府衙裡面走去。
大門面南臨街,前面有七丈長的照壁,呈凹形,內書“高郵府”三個大字,左右各有牌樓。進入府中,中間爲大堂,面闊五間,進深三間,檐下置斗拱,斗拱疏朗,樑架奇巧,明亮寬敞。堂正中設公案,兩側列着“肅靜”、“迴避”及其它儀仗等,處處顯示着府尹的官威。
大堂後面是二堂,則是府尹處理一般公務的地方,莊重威嚴。二堂左右,便是府庫。穿過二堂大門是三堂,是高郵府其他官員辦公的地方。堂後爲府衙花園,一泓池水,明靜清澈,山石玲瓏,長青樹木蔥綠,爲府尹的家居場所。
在泰州,李普在是個提案控牘,雖然也在府衙裡做事,但是那是給州尹打下手,如今,風水輪流轉,終於也到了他來作爲這種府衙的一把手了,李普看着那威嚴聳立的建築物,心頭充滿了喜悅。
在幾個人的後面,哈巴和赤木各帶來的兩個百人隊已經分散開來,彷彿就已經將這裡當成他們自己的了。
“請二位大人先進會客廳休息一下,喝點水,等會兒我們就去後面的府庫清點高郵府的庫銀什麼的,交割完了,我也就回興化去了。”張陽說道。
李普和怯不花點了點頭,到目前來說,都比較滿意,他們進了東面的一間偏房。
張陽落後了一步,旁邊的呂珍上前,和張陽悄悄耳語了一句,聽完之後,張陽的眉頭徹底舒展開來。
請君入甕,如今韃子大部隊已經進入了軍營,外面剩下的,除了南門口的百人隊,就只有府衙裡的這四個百人隊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李大人,怯不花將軍,請上座”張陽說道。
“張大人也請”李普笑呵呵地說道,想着馬上就要看到的大筆的庫銀,怎樣才能進入自己的腰包呢?乾脆算在哈丹巴特爾頭上好了。
三人坐定,一個丫鬟,端着一個盤子上來了,盤子裡面,是茶壺和精緻的小茶杯。
她將盤子放下,拿出茶杯,提起茶壺,輕盈的小手,將茶水倒入了茶杯。
“大人,請喝茶。”忸怩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甜意,李普色迷迷的眼睛,已經盯了上去,等會兒乾脆把這個丫鬟要了好了。
丫鬟給李普倒完,接着又給怯不花倒去。
相比李普的心猿意馬,怯不花就更加直接了,丫鬟的手還在拿着茶壺,怯不花的大手就摸了上去。
好柔嫩的小手啊
怯不花根本就是有恃無恐,來到高郵府,成爲了高郵府的達魯花赤,只要他願意,整個高郵府裡新婚女子的第一夜權都是他的,更何況只是摸一下小手這麼簡單。
“啊”
“啪”丫鬟驚叫了一聲,茶壺掉在了地上。
“看你這笨手笨腳的,趕緊下去”張陽罵道:“再上壺新茶”
“等等”怯不花突然驚訝地發現,掉到地上的茶水,在地面上冒着泡泡。
茶水裡有毒
“來…”怯不花的的“人”字還沒有出口,一把鋒利的匕首,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張大人,你這是要幹什麼?”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李普暫時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看着茶水掉到地上,聽到了張陽的呵斥聲,怯不花的喊叫聲,以及這個嬌柔的丫鬟,突然從茶盤下面拿出的匕首,架在了怯不花的脖子上,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張陽感嘆了一聲,茶水裡面不是毒藥,而是蒙汗藥,本來想悄無聲息地將兩人拿下,這下還得動刀動槍,太不文明瞭。
“哼哼。”怯不花冷笑了兩聲:“你以爲,就憑着你這把小匕首,我會怕了你不成?”他很有把握,可以反手將匕首奪下來。
“只有這個當然不行,不過,還有這個。”張陽拍了拍手,從會客廳的後面,走出了幾個拿着天闕銃的士兵。
怯不花脖子飛快地向右轉去,躲過了匕首,接着,他兩手向前探,只要將這個丫鬟作爲人質,纔能有把握脫身。
“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一顆鉛彈,飛出了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