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不花還沒有將丫鬟拉過來,就感覺腿上一麻,全身已經繃緊了的肌肉也鬆弛下來,用不上力氣,低頭一看,左腿已經滲出了鮮血。
丫鬟就勢再次用匕首抵在了怯不花的胸前。
“張大人,你這是造反!”李普終於從嘴裡蹦出這麼一句話來:“你快點讓你的人放下武器,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責任,否則,我們帶來的大軍,已經控制了城門口,就在這裡,我們就有幾百人,只要我高聲一呼,他們就會衝進來,將你們全殺光!”
雖然說的內容挺嚇人,無奈李普的話語哆哆嗦嗦,沒有什麼氣勢。
“想叫,你就叫吧!我倒是想看看,他們會不會衝進來。”張陽嘲笑地說道。
怯不花知道,大勢已去,剛纔那麼大的響動,哈巴和赤木早就應該進來了,現在既然沒有動靜,那不用說,自己帶來的這幾百人,肯定已經報銷了。
想到這裡,怯不花反而冷靜了下來,“張大人,你這樣做,行省不會放過你的,揚州還有二十萬精銳的部隊,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開拔過來,解救我們的。”
二十萬?嚇唬誰啊?張陽心道,嘴上卻說:“行省放不放過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離死期是不遠了。你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如果不止血的話,用不了一個時辰,你就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
怯不花卻滿不在乎,“死而死矣,我怕什麼!只是不能看到你是怎樣死的,有點不甘心!”
“如果怯不花將軍肯聽話的話,我倒是願意爲你療傷,畢竟,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是吧?”張陽說道。
沒有深仇大恨?要不是你,我怎麼會丟了泰州城,現在泰州都是你的了,連高郵府也不放過,怯不花不甘地想到。
他卻感覺到越來越虛弱,他也知道,雖然腿上的傷口很小,但是一直流血不止的話,也撐不住的。
“要不是我及時平叛,現在整個高郵府早就動盪起來了,行省一直對我提防,還派來二位大人監管着我,不知道二位上任的時候,行省交代了什麼秘密行動沒有?”張陽問道。
如果不是情勢逼人,李普真想說,一派胡言,可是他不敢說,此刻他怕得要死,現在,他的心裡,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
這個張士誠,他想幹什麼?
“張大人,你,你到底想幹什麼?”李普大起膽子,說道。
“幹什麼?”張陽轉頭看着李普,李普嚇得一個哆嗦。“既然行省將二位派來了,我當然得將二位高高地供起來,缺不了二位的吃喝,只要二位肯聽話,絕對姓命無憂。”
讓我們做傀儡?李普知道,爲今之計,只有先答應了對方,才能活下來,只有活下來,纔能有所圖謀。
“好吧,我答應你。”李普說道。
“李大人,沒想到,你居然如此貪生怕死!”怯不花憤怒地說道。
“怯不花將軍,行省派我們到這裡來,本來就是讓我們送死的。”李普話鋒一轉,說道。
“你不怕死,那你就去死吧!”張陽毫不猶豫地用腳踩在了怯不花的傷口上。
“啊!”傷口處血流如注,怯不花頓時臉色花白,再也堅持不住,昏倒在一旁。
對於韃子,沒有一個漢人不痛恨的,尤其是這些韃子的首領,每一個都雙手沾滿了漢人的鮮血,都是禽獸不如的畜生。所以,張陽也沒有腳下留情,這一腳下去,怯不花的這條腿,恐怕就算是廢了。
“將他帶下去,把彈頭挖出來,給他包紮傷口,死不了就行。”張陽說道。
“是!”幾個士兵過來,像擡死狗一樣,將怯不花擡了出去。
“李大人,你受驚了。”張陽說道。
李普早就臉無血色,“張大人,我一定會聽你的吩咐的。”
張陽點點頭:“李大人,你留在泰州的家眷,我也都派人接到府衙來了,你很快就可以和他們團聚了。”
家眷?李普心頭一驚,他從泰州逃走的時候,因爲慌亂,在人流中,小妾和他失散了,而這個小妾,已經懷了他四個多月的骨肉。
李普無奈地點了點頭。
“現在,請李大人寫一封公文,就說已經到達了高郵府,而且交割完畢。”張陽說道。
“是,張大人。”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李普不得不屈從於張陽。
張陽望了望窗外,和自己預先的計劃有出入,但仍然算是完成了原定目標,控制了這支軍隊,軟禁了兩位大人,行省又不是傻子,短時間還行,時間長了,肯定會發覺。不過,只要能熬過了揚州大部隊出去平叛,就會獲得一個長時間的發展的機會。
城門口的韃子百人隊,也被迅速地解決掉,爲了不放掉一個韃子,快速解決戰鬥,朱暹和趙子雄兩人的兩個百人隊,使用了天闕銃,就彷彿槍斃犯人一樣簡單,一通彈雨過去,沒放跑一個韃子。
但是,火銃聲也驚動了已經進入軍營的韃子,他們剛剛吃飽了飯,有的去洗澡,有的去營房裡面睡覺。
聽到火銃聲,一些韃子起了疑心:這麼密集的火銃聲,會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事?尤其,響聲還是南面的城門那邊傳來的,更讓他們疑竇重重。
“哈薩,出去查看一下。”一個千夫長和百夫長命令道。
被叫到的百夫長不情願地領着自己的百人隊,向營寨門口走去。
進了軍營之後,大意的三個千夫長,連哨兵也沒派,大門口也沒有人看守,哈薩帶着自己的百人隊,懶洋洋地走出了大門。
熟料,還沒有走幾步,前方就出現了一個大牌子,上面用毛筆歪歪扭扭地寫着幾個大字:此路不通。
這是誰在開玩笑!哈薩沒有多注意,繼續帶隊向前走去。
“噗通,噗通!”突然,看似平坦的路上,出現了無數個陷坑,前面的士兵,全部都掉進了陷坑中。
哈薩猛地驚醒了,睡意全無,這裡面分明有陰謀,來的時候,那麼多部隊走過都沒事,怎麼現在一走就掉進去了?
“報告,前面的陷坑非常深,掉下去的兄弟,都已經光榮了!”一個士兵跑過來,和哈薩說道。
“怎麼回事?”
“陷坑裡面,都是倒刺,兄弟們掉下去之後,都被扎死了!”
哈薩感覺到背心全溼了,一定是出了問題!
“退回去!”哈薩說道,目前最要緊的,就是稟告千夫長,看如何決斷。
“這些韃子是不是文盲啊,明明寫着此路不通了,還是向前走!”士信躲在旁邊的一個二層小樓裡面,看着掉入陷阱的韃子,樂呵呵地說道。
此路不通,自然是他的惡作劇了。
“報告,外面有情況,剛纔在下帶隊,才發現前面的路上挖了無數個陷坑,我們出不去了!”哈薩回到了軍營,和他的直屬千夫長說道。?千夫長也是心頭一驚,肯定是中計了,現在被困在這裡,想要出去,恐怕很難了。
“裡面的韃子聽着,你們乖乖在裡面呆着,軍營裡面有足夠你們吃幾個月的糧食,你們要是不想吃糧食,一不小心迷路出來的話,那吃的可就是子彈了!”
正在這時,軍營上方飄出了這麼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徹底激怒了這些士兵,他們來這裡是來駐守的,現在居然被人家給耍了!
知道正面的路不通,他們毫不猶豫地翻過營寨的牆頭,向外面跑去。
“噗通,噗通!”營寨周圍居然全部都是陷阱?掉進去的,都被地刺扎個對穿,活不了了。
“砰,砰砰。”偶爾有漏網之魚,馬上也被圍在旁邊的火銃手解決掉了。
但是,沒人退卻,還有不少人,試圖衝出來。有的時候,韃子就是一根筋。
“砰,砰砰。”持續不斷的火銃聲響起,不斷地有韃子倒在地上。
終於,被圍困的韃子明白了,他們想要出去,只能是送死。他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這裡,老老實實地活下去,再想辦法突圍。
從元宵節開始,韃子們蹲大獄般的生活,開始了。
夜色降臨,高郵府衙前面的空地上,放起了焰火。
燦爛的焰火下面,襯托了一張張喜笑顏開的大臉,今天成功將韃子控制住,高郵府還牢牢地掌握在大哥的手裡,所有的人,都非常開心。
張陽並沒有驕傲,在這個時候,他仍然保持着清醒。今天只是將這批韃子控制住了,但是,那麼多韃子在一起,必須時刻提高警惕,誰知道他們會想出什麼餿主意來,畢竟他們有人數上的優勢,雖然羣龍無首,也得小心爲妙。處理不好,這些人就是個炸藥桶,一旦有人點燃,就會發生爆炸。
將他們殺了?張陽搖了搖頭。雖然大家都痛恨韃子,但是,這批韃子現在已經成了甕中之鱉,或者說,已經可以看成是張陽的俘虜了,自古以來,殺降都是不義的舉動,張陽可不想染上嗜殺的名聲。這些人可都是壯勞力,現在先喂着他們,以後會有出力的時候。
這幾天,一定要嚴加看管,一旦發現有企圖反抗的韃子,就地正法,逐漸消磨韃子的鬥志,讓韃子逐漸沉淪下去。
李普和怯不花都分開關押着,有的時候,仍然需要用他們擋一擋門面,張陽的某些請求,通過他倆傳遞上去,更加方便。他們是張陽和行省之間的遮羞布,只是這個布頭能擋多久,還不好說。
“大哥,那些戰馬怎麼辦啊?”士信問道。
戰馬?張陽這纔想起來,白天的時候,將韃子騎兵的戰馬全部誑出來了,一共有近五千匹戰馬,這可是不小的收穫!這些戰馬,足足可以將目前所有的軍隊變成騎兵了。
但是,有了戰馬,隨之而來的另一個頭疼的問題,就是戰馬的草料,還得有出落才行,而且,作爲戰馬,不止吃草料,還得吃些精料才行。
“我們附近,可否有養馬的場地?”張陽問道。
“大哥,殺人港附近,不是有足夠的草場嗎?”史文柄說道。
張陽點點頭,殺人港由於威名在外,早已經荒蕪成了草地,地方寬闊,也便於訓練騎兵。“除了元亨的第四營之外,其餘的各營先各裝備五百匹戰馬,剩餘的三千匹,全部趕到殺人港去,先養起來,留作備用。”
獲得了補充之後,每個營現在成了一千人,大本營一千二百人,但是,並不能將所有的部隊都變成騎兵部隊,因爲隨着地盤越來越大,需要一部分人作爲駐守軍隊,守衛城池,除非展開反擊,否則騎兵根本派不上大用場。而且這樣分散開來,高郵府,興化,泰州,各有一部分戰馬,草料的問題也容易解決。
所有的人都很高興,除了卞元亨,他想不通,這麼多戰馬,別的營都有,爲什麼偏偏不給他的營分配?
“大哥,爲啥我的營沒有戰馬?”卞元亨問道,如今大家還是習慣直截了當,不會拐彎抹角。
張陽笑了笑,就知道他要這麼問!
“元亨,不給你配戰馬,那是因爲你不需要,你的第四營,不需要戰馬。”
這叫什麼話?我咋就不需要了?難道別的營都騎馬跑了,我的第四營光着大腳板追趕去?元亨不解。
“元亨,在我們這裡,騎兵的限制條件很多,比如,許多河流都擋着,得淌水或者從橋上過去,要是打仗的時候,橋被韃子破壞了,就會耽誤戰事,我們除了需要騎兵,更需要水兵。”張陽說道。
卞元亨點點頭,在這裡,到處都是河流,水網遍地,船就是人的兩隻腳,船的運貨量,更是馬無法比擬的,隊伍中的許多士兵,都會艹船,會游泳。
“你的第四營,將會改編爲水軍,給你補充了五百人之後,第四營變成了一千人,現在,我給你一個特權,你還可以在我們的控制區裡面,再招收一千人,我們要建立一支兩千人的水軍隊伍。你新招的這一千人,必須都會艹船,而且水姓十足。”張陽說道。
卞元亨這下樂了,不給自己裝備馬匹,因爲自己的第四營將會擴編爲水軍,看來大哥早就想好了。
“大哥,只是我們的船隻太破舊了,都是繳獲來的,而且,再招一千人,恐怕咱們沒有那麼多船啊!”卞元亨說道。
這羣傢伙,個個都不是個省油的燈,就連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卞元亨,也學會了所要裝備。張陽真不知該誇他們還是訓斥他們。
“現在財政有限,我們還沒有大宗精鹽的銷售,而且技術還沒有突破,你先暫時用那些船訓練,等以後時機成熟,會爲你配備先進的戰船的。”張陽說道。
先進?卞元亨唸叨着,突然問道:“大哥,有多先進?”
“不用船帆,也不用划槳不用拉縴就可以走的船,船上面還有威力強大的火炮。”張陽說道。
不用船帆,不用划槳,不用拉縴就可以在水上行走的船?那是什麼?卞元亨心中充滿了好奇,還有威力強大的火炮?
“大哥…”卞元亨想上前相問,卻看到張陽已經向府衙裡面走去。
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還是先回去睡個好覺吧,最近一直在忙碌了,希望可以有幾個月,休養生息,等到夏糧收了,就可以做個正當的運糧生意了。
也不知基地裡的那幫傢伙,將自己要求的東西搗鼓出來沒有?加長型和小型火銃應該沒問題,只是這個蒸汽機…過幾天自己再去鹽場跑一趟吧,如果有時間,給那羣傢伙們上上課。
施耐庵也在觀看焰火的人羣之中,羽扇綸巾,悠然自得。但是,當他將眼睛從天上收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學生羅貫中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過來。
“先生,先生,可算是找到您了。”羅貫中在人羣中找了半天,才發現了施耐庵。
施耐庵將羅貫中拉到旁邊一個角落,“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進入軍營之後,羅貫中承擔了一個新的職務:刺探情報。他本來生長在商人世家,從小跟着父親走南闖北,各色人物都知道怎麼應對,再加上施耐庵的指點,在張陽的大力支持下,他四處奔波,終於建立起了一個覆蓋高郵府和揚州路的情報網絡。
現在,羅貫中如此行事匆忙,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施先生。”羅貫中說道:“最新消息,駐紮在定遠的朱元璋,出奇兵,攻下了滁州!”
什麼?朱元璋攻下了滁州?施耐庵心中一驚,朱元璋本來一直都在安豐路發展,年前剛剛守住了被元兵拼命進攻的定遠,現在怎麼就向東出兵,打下滁州了?滁州那可是揚州的西大門,這等於在行省的屁股上狠狠地插了一下,爆了揚州的菊花,那還了得?可以想象,行省肯定會如瘋狗般地撲上去的。
局勢變了,自己這邊的壓力也會大大減輕,接下來怎麼發展,得和大哥商量一下。
“走,和我去見主公。“施耐庵和羅貫中說道。
兩人邁開大步,向衙門裡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