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難道你們還想殺人滅口嗎?”帳外人一聲笑。
“張立位,你是”王國忠眼光一寒,臉色有些難堪。
來人張立位,是王嘉胤的妻弟,很是有些本事,在這軍營之中,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他,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正是王都尉難道就是這麼待客的嗎?都不願請我進賬一敘?”張立位笑着說道。
王國忠心頭一鬆,對方既然要求進帳,而不是當場聲張開,那事情就是還有可爲了。
“呵呵,張老弟說笑了,快快請進。”想清楚道理,王國忠向二禿子使個眼色,趕緊收起兵器,笑着一伸手。
張立位毫不猶豫,跨步進入了帳中。
坐定之後,張立位率先開口:
“明人不說暗話,剛纔聽兩位話中的意思,似乎對王嘉胤極爲不滿啊”
對於王嘉胤,張立位既不稱呼首領,也不說姐夫,而是開口直呼其名,王國忠立刻聽出了其中的味道。
“正是王嘉胤對不住我王國忠想我對他,一向是忠心耿耿,從起事起,就跟着他四處征戰,到現在,他的實力強大了,卻是把我一腳踹開,反倒去重視那些不相干的外人,這口氣,我實在是咽不下。”王國忠狠狠一拍木椅的把手。
“對啊想王都尉你跟着王嘉胤出生入死的打拼天下,但他是怎麼對你的呢?寧可重用高迎祥、王自用、張獻忠這些外人,也不重用王都尉你,這一點,就連弟兄們,都是暗暗感到不平啊”張立位跟着添油加醋。
王國忠聽了反倒不多說什麼了,沉默一下,反問道:
“張老弟今天來,難不成就是跟我說這些的?”
“對本來是想看看王都尉的意思,如果王都尉你甘於現狀,能忍得住別人騎在你頭上拉屎,那兄弟我的打算就是一句話不說,扭頭就走。但現在看王都尉,似乎並不甘心啊”
張立位一席話說完,王國忠扭頭瞥了他一眼:
“不甘心又能怎樣?想讓大哥改變主意可不容易。”
“哧王嘉胤的脾氣比驢還倔,想讓他改變主意,當然是癡心妄想。不過,王都尉也是人中龍鳳,出道一年多來,除了無定河邊一次失誤,其它身經百戰而未嘗一百,幹嘛萬事都要指望着別人呢”
“哦?張老弟的意思是?”王國忠疑問道。
“前些日子,朝廷兵部尚書、陝西三邊總督楊鶴大人曾經派人來勸王嘉胤歸降,不知道王都尉可曾聽說過這件事?”張立位不答反問道。
王國忠知道對方肯定不會無的放矢,並不見怪,認真回答道:
“這件事情在義軍隊伍中鬧得沸沸揚揚,我當然是聽說了。王嘉胤不肯招安,已經一口回絕了。”
“那不知王都尉對於招安是什麼心思?”張立位繼續問道。
王國忠稍一猶豫,向旁邊的二禿子使了個眼色。二禿子會意,拿了刀在帳外放風,王國忠這才接着說道:
“泱泱朝廷,當不會言而無信。照我看來,殺人放火受招安,這纔是我輩的出路。現在朝廷威勢雖不如往日,更有內憂外患,卻也不是我們這小小流匪能夠撼地動的。”
“是啊”張立位一拍手,“其實不光是王都尉這麼想,我們義軍中大部分弟兄都是此般想法。只有王嘉胤和高迎祥幾人,利令智昏,怕投靠朝廷之後失去手中的權勢,妄想做土皇帝,所以才斷了兄弟們的退路,不肯受招安。但你想想,你們現在趁亂與朝廷爲難,等來年好年景,朝廷收成好了,沒有了內憂外患,到時候你們可怎麼辦?退一步講,即使你們能趁着年輕四處流竄,與朝廷大軍周旋,那等你們老了之後呢?落個砍頭的下場都是好的。更不要提你們後世子孫,終將世世代代爲賊,見不得人啊”
“張兄弟這番話,我自是明白。兄弟我也心向朝廷,只是,奈何王嘉胤不肯受招安,我現在又是閒人一個,投靠無路啊”王國忠嘆口氣。
張立位看時機成熟,拋出了重磅炸彈:
“不瞞都尉說,兄弟我現在就在朝廷大員、兵部侍郎洪承疇大人麾下效力。如果王都尉有心投靠的話,兄弟我倒是可以引薦一下。”
“哦?果真如此的話,那真是最好不過”王國忠一聽高興了。
“王都尉客氣了。兄弟我一向敬慕都尉爲人,以後能跟都尉同朝爲官,也是一大幸事啊只是,兄弟我現在冒昧問上一句,如果現在王都尉決定改旗易幟,投靠朝廷的話,能帶走多少弟兄?”張立位壓低了聲音問道。
“這個……能得張兄弟引薦自然是好,只是,兄弟我現在的處境……如果真要走的話,肯跟着我的,恐怕不足百人。”王國忠咬了咬牙,說道。
“嘶……以王都尉的聲望,難道就只能拉得走這麼些人嗎?”
王國忠面帶慚色,點了點頭。其實這百人之數,還是他咬着牙往多裡說的。
“哼所謂牆倒衆人推。兄弟我這邊一落難,昔日的屬下們竟然都沒幾個過來看我的,這纔是人情冷暖啊”
“這樣啊”張立位猶豫着說道,“王都尉應該知道,在朝廷那邊,一向都是論功行賞的。兄弟我原本以爲,憑藉您都尉的頭銜,怎麼都能拉過去一支人馬,所以才拼着老臉,在洪大人那兒爲你謀得了帳前指揮的職位,可如果王都尉你只能拉過去百十號人的話,這……這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啊”
帳前指揮王國忠一聽眼都紅了。
一個是所謂的義軍的都尉;一個是朝廷大軍的帳前指揮。這兩者,那可是天壤之別啊
能夠成爲朝廷命官,對他這個本就沒有什麼大的志向,並且還在失意中的人來說,那該是多大的誘惑啊
“張兄弟一定要幫爲兄一把此恩此義,兄弟我必將銘記在心,來日定有回報。”王國忠抓住張立位的手,滿眼都是火熱。
如果放在後世的話,一定會讓人懷疑他的性取向了。
“這個,兄弟一定盡力。只是,洪大人注重軍功,沒有軍工的話,兄弟也不好說話啊”張立位爲難道。
“軍功?等在下加入朝廷之後,一定身先效命,奮勇殺敵,多立戰功。”王國忠趕緊保證道。
說完了,卻見張立位並不藉口,當下有有些忐忑地問道:
“那張兄弟的意思是……”
“兄弟我的意思,既然投靠朝廷,如果有個大的軍功做投名狀,那自然就是不一樣的。”
“軍功?談何容易啊”王國忠苦笑一聲。他手中現在沒有兵馬,可不敢妄談剿匪。
“呵呵,王都尉真是看得清天下大事,卻看不見身邊的小事了。潑天一樣的功勞,那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張立位神秘地笑笑。
“嗯?”王國忠還是有些不解。
“王嘉胤不識時務,匪性難改,竟然不認朝廷的招安,想要跟朝廷作對到底,這着實是該死。如果王都尉能用他的項上人頭做透明裝的話,相信洪大人一定會十分高興,一個小小的帳前指揮,那是絕對沒問題的。”張立位直言道。
“啊?”王國忠一驚,顯然從來沒有過這個想法。
“怎麼?王嘉胤如此對待都尉大人,難道都尉還不能痛下決心嗎?”
“不只是……這王嘉胤到底是我堂兄,我這麼做……”
“哈哈哈……王都尉啊王都尉,怕只怕,你當人家是堂兄,人家卻不當你是堂弟啊你想想連日來的遭遇,難道還看不透這一點嗎?”張立位大笑着說道。
王國忠似乎是被觸動心事,陷入了沉思,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好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了”
“哎,這就對了大丈夫當英明果決。更何況,如果能擊殺匪首王嘉胤的話,那會是多大的功勞?到時候不要說一個小小的帳前指揮,說不得就是一個副將啊”張立位說道。
王國忠也被刺激的滿臉通紅。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殺王嘉胤,不知道這是洪大人的主意,還是張兄弟你的主意呢?”王國忠對張立位的稱呼,已經慢慢改爲了“在下”,可見他爲了那個“帳前指揮”甚或是“副將”的官職,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呵呵,你說呢?”張立位笑笑。
“按說,這麼大的事情,應該是洪大人做主吧?不過,據我所知,洪大人是在兵部尚書、三邊總督楊鶴大人手下效力。而楊大人一向主張,對我等要以安撫爲主。這麼暗殺了王嘉胤,隊伍中自然會有其他人上位,而且會因此跟朝廷結上大仇。這麼看來,對於朝廷的安撫大計,似乎並沒有多少好處啊”王國忠疑惑道。
“王都尉有所不知,在剿匪大計上,楊大人是主張以安撫爲主。但是,洪大人卻認爲,安撫只會主張流匪的氣焰,因而一力主張打壓。兄弟我是在洪大人帳下效力,自然是聽洪大人的。至於他們這些大人們的爭論,嘿嘿,就跟咱們沒有關係了。”
“哦,原來如此張兄弟真是明智。誰給咱們官當,咱們就爲誰效命。”
“哈哈哈……”兩人相視一陣大笑。
接下來,兩個人又是商量好了,要潛伏起來等待最佳時機,務求將王嘉胤一擊殺死,建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