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側寫師 讀心者 分節 2
r/
那個叫鄭巖的人自從被送入6號監獄以來,就成爲了大家口中最常談論的話題。
他和這裡所有被監禁的人都不同。他能夠打理好生活,每天衣着整齊,頭髮梳理得分毫不亂,就連鬍子都小心地颳得非常乾淨。也從來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有過精神失常,讓醫生護士手忙腳亂的時候。他在該吃藥的時候吃藥,該休息的時候休息,剩下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他的監室裡幾乎一大半的空間都是書,從文學、藝術到各類專業書籍,五花八門,甚至連汽車修理和菜譜這種書都有。
然而,他也是整個6號監獄被看管得最嚴密的人,門前始終有兩名荷槍實彈的武警把守,監控探頭24小時對他進行監控,要進入他的房間,需要四個人的密碼才能打開那扇厚重的鐵門。
院長不止一次地警告過他們,鄭巖是整個監獄裡最殘忍的人,他可以用手邊的任何東西作爲武器對人進行襲擊,包括他的言語。在他入獄的五年多時間裡,只有兩個人敢和他面對面,一個是他的主治醫生杜麗,另一個就是院長。
這樣一個人,在入獄六年後,終於迎來了他的第一個探視者。
護士忍不住打量着眼前的這兩個人,那個老者帶着和煦的笑容,但是他的目光卻好像能夠看穿一切,讓人渾身不舒服。
那個叫秦玲的,顯然還是個小女孩兒,她的身體有些微微發抖,那是緊張,奇怪的是,她的目光卻很沉穩。
不,不是緊張,好像是興奮?對,是面對即將到來的某些事情而興奮。
“對不起,我的權限不夠,要見那個人,必須經過主治醫生和院長的認可才行。”護士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說道。
唐賀功依舊保持着微笑,說:“我不光是要見他,還要把他接走。”
這句話讓那個護士大吃一驚。
“讓他們過去吧。”就在她猶豫着怎麼辦的時候,6號監獄的獄長——當然,他對外的稱呼是院長,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他的右手用力掐着鼻樑,另一隻手裡拿着金絲邊眼鏡,問道,“唐老鴉,我接到電話了,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那是你們應該去判斷的事情,至於我,只知道這個案子沒有他的話,我不能接。還有……”他看了一眼正強忍着笑的秦玲和那個護士,“別當着外人那麼叫我,小四眼!”
“我這是平光鏡。”院長揚了揚眼鏡,對護士說道,“去叫杜麗醫生過來。”
五分鐘後,院長辦公室。
一個穿着OL制服、黑色絲襪,腳踩高跟鞋的長髮女孩兒走了進來,她看起來二十八九歲的樣子,但是臉上卻透着和她的年紀極不相符的鎮靜和冷漠。
“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公安部派過來的,Z小組的唐賀功組長和秦玲法醫,這位——”院長指了指杜麗,“是我們這裡的精英,鄭巖的主治醫生杜麗。”
唐賀功站起身,向杜麗伸出了手,然而杜麗卻冷冷地看着他,雙手仍然插在口袋裡:“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唐賀功不解地看着她,等着她說下去。
“杜婧是我姐姐。”
辦公室裡的氣氛一下子僵住了,就連唐賀功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個人,整天面對自己的仇人,卻什麼都不能做,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吧?”杜麗笑了笑,濃黑如墨的瞳仁氤氳了一層水汽,“所以如果你們要把他接走,我沒有任何意見。”
“小杜。”院長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在這裡,首先你是一名醫生。”
“我知道。”杜麗不置可否,“如果僅僅是從‘杜婧妹妹’這個身份,我巴不得他一輩子都被關在這裡。但是作爲一個醫生,我認爲他入院之初確實有嚴重的偏執型臆想症,但是現在恢復良好,已經可以出院了。”
“呵呵,小姑娘,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唐賀功突然笑了。
“我知道,他是殺害我姐姐的兇手,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那你也應該知道,他是在什麼情況下殺害了你姐姐和我帶他出去要做的是什麼事,所以,你要爲自己的判斷負責。”
“我可以爲我的判斷負責。”杜麗說着,從懷裡的文件夾中拿出了一份報告,“這是最近一次的治療記錄。”
院長接過了那份報告,看了一眼,再次掐住了鼻樑,說:“小杜,根據這份報告,我認爲他依然陷入某種臆想之中,你做出讓他出院的結論,恐怕並不合適。”
“如果你是說他幻想有一座立於曠野中的房子,在晚上的時候他會打開所有的燈,然後站在遠處,看着房子像大海上的一艘船那些內容,我認爲這和臆想症無關。相反,我認爲他成功地找到了脫離臆想的辦法。治療中,我能意識到,在那種環境下他能感到安全。他給自己設立了一個燈塔,讓自己不會迷失,這證明他現在有強烈的自我認知的意識,這比那些沒有燈塔的人更安全。”
院長放下了那份報告,靜靜地看着杜麗,片刻後纔將目光轉向了唐賀功:“我還是覺得他現在並不適合恢復工作。”
“問問顧教授,還有,給我安排一下,我想和鄭巖談談。”
院長皺了皺眉,撥通了一個電話,恭敬地問候之後,說出了唐賀功的要求,隨後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我帶你們去見他。”他說。
“顧教授同意了?”唐賀功問道。
“他的意見和小杜一樣。”院長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鄭巖的監室位於6號監獄最上層,是採光最好、房門最結實,也是那層樓唯一的監室。院長、杜麗、兩名看守分別輸入了四組密碼之後,那扇厚重的氣動門才緩緩打開。
唐賀功走進去的時候,鄭巖正安靜地坐在牀邊,手裡捧着一本英文原版書。唐賀功不知道他看的是什麼,但是那本書已經翻了三分之一。
可是他整整等了五分鐘,鄭巖卻根本沒有翻動手中的書頁。
“他的腦子裡沒有文字的概念,他看到的只是一幅幅的畫面,每一個字都要轉換成畫面才能被他的大腦接收,所以這本《百年孤獨》他看了整整一年。”杜麗說道,又回過頭,對身後的兩名警衛說道,“你們出去吧,他現在沒有危險。”
“和那個無關。”唐賀功搖了搖頭,“他是在品味‘百年孤獨’這四個字。”
“頭兒,你知道爲什麼你的外號叫唐老鴉嗎?聒噪,而且總說些沒用的廢話,我以爲這些年你應該有點長進了,沒想到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自以爲是地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鄭巖合起了書,臉上帶着微笑,看着唐賀功,“雖然你偶爾也有蒙對的時候。”
唐賀功的臉漲得通紅:“我也沒想到你還記得那個外號,這種讓人不愉快的事,你就不能忘掉嗎?”
“不愉快只是對你而言,但是我很開心。”鄭巖對跟在唐賀功身後的杜麗和秦玲做了個鬼臉,然後才一本正經地說道,“怎麼?局長是準備把我從這裡弄出去,給公衆一個交代?”
“把你弄出去是事實,給公衆一個交代也的確是他的目的,不過和你想的不一樣,你先看看這個。”
唐賀功將從局長那裡拿來的照片遞到了鄭巖的面前。鄭巖深吸了一口氣才接過了那張照片,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半晌之後,他才吐出了一句話:“這是第幾個?”
“第七個。十年內的第七個。”
“看來麻煩不小。”鄭巖皺了皺眉,“能提供更多的資料嗎?”
“當然,你現在刑滿釋放了。”唐賀功站起身,“從現在起,你的身份是公安部刑事偵查局特別顧問——和我們一樣。”
“我只是隨口問問,好像還沒同意。”鄭巖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有拒絕的權利?”唐賀功也笑了,隨即換上了嚴肅的表情,“你進入這裡之後的第四年,‘廚師’再次出手,連殺三人,然後銷聲匿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年之後,他會再次殺人,我希望你能趁着這個機會協助我們將他繩之以法。”
鄭巖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杜麗,又看了看站在唐賀功身邊始終不敢和自己對視的女孩兒:“我要顧問組再加一個人。”
“誰?”
“她。”鄭巖指了指杜麗。
“我沒興趣。”杜麗冷冷地說道。
“你會有興趣的。”鄭巖看着杜麗,說道,“我再說一次,小婧是我殺的,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但是,她也不是我殺的。如果你想報仇,就加入顧問組,我保證,一定會抓到真正的兇手。”
杜麗看着鄭巖,她從沒有見過他如此認真的表情,眼底好似有一團火苗在燃燒一般。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鄭巖摸了摸鼻子,“我可不敢保證什麼時候會陷入那種混亂的狀態,如果你在場,可以提醒我冷靜下來,方便破案。”
“什麼意思?”唐賀功和秦玲幾乎同時問道,只有杜麗一臉平靜。
“意思就是,長久以來,我時常以爲自己是他,以至於我經常忘了自己是誰,直到我找到了正義的燈塔。”
說着,他伸手推開了監室的門,站在門邊的秦玲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放心,他現在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杜麗笑了笑,“那麼,唐組長,今後請多關照。”
她主動向唐賀功伸出了手。
“兇手是和平進入現場的,現場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脅迫的痕跡。被害人的死因是窒息,這一點S市警方的判斷沒有任何問題。”秦玲翻看着從S市公安局拿來的檔案,說道,“兇手用鈍器擊碎了被害人的喉軟骨,壓迫氣管,導致被害人無法呼吸,進而死亡,我認爲,兇器是拳頭或者是肘部。”
“這塊痕跡很可疑。”她指着照片上辦公室門邊地毯上的一塊壓痕說道,“很像法醫的工具箱,但不應該是我們的人留下的,法醫不會把自己的工具箱隨意放在案發現場污染現場痕跡,我猜測,兇手應該隨身攜帶着一個工具箱。”
“我只是覺得奇怪。”鄭巖皺着眉,目光看向了照片上一個不爲人注意的角落,是大廈走廊的一頭,“那個是攝像頭吧?有監控的話這個案子應該並不難。”
“什麼也沒拍到,案發那個時間段,大廈的監控設備突然出了故障。”唐賀功說。
“保安也什麼都沒看到?”
“沒有,據說這期間保安有兩次樓層巡視,兇手應該就是趁着這個時間溜進來作案,然後又溜出去的。
“好吧。”鄭巖又看了一眼那些照片,深吸了一口氣,閉起了眼睛。
我是敲門進去的,雖然之前沒有預約,主人對我的到來多少有些意外,但他還是很熱情地迎接了我。我們聊得非常愉快,不過後來他開始頻繁看錶,他接下來可能有個重要的約會,意識到這一點,我便提出告辭。
他並沒有挽留我,將我送到了門邊。他對我毫無戒備。
趁他不注意,我用拳頭對準了他的喉嚨用力一擊。隨即,他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想要大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身體也倒了下去。
我轉身出門,將之前放在外面的工具箱拿了進來,沒過多久,他就沒有動靜了。
我先脫下了他的衣服,我不想和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共進晚餐。
然後,我找出工具,撬開他的顱骨,將他的大腦取出來分成兩份,放進餐盤裡,再把他的頭骨復原,擦掉血跡,給他穿好衣服,圍好餐巾。
對,你纔是這裡的主人,如果你沒有準備好的話,我是不能先動手的,那不是一個紳士應該有的禮儀。
“用餐愉快。”我說。
“這就是兇手殺人食腦的全部過程。”鄭巖睜開了眼睛,看着圍在他面前等着他說出分析的唐賀功、杜麗和秦玲。
“死者和兇手認識,可能不是很熟,但平時有過來往;兇手熟悉這裡的環境,包括保安的巡邏時間,也熟悉死者的作息時間,這次作案並不是臨時起意,他已經觀察了很久,也準備好了所需要的全部工具;他和死者之間的身份地位略有差距,現場佈置成這樣,是他有意爲之,他想要和死者平起平坐。”
鄭巖想了想,繼續推理:“兇手在殺人的時候很冷靜,每一個動作都乾脆利落,兇手的目標……”他看了一眼照片裡帶血的餐盤,“就是他的腦子。”
“兇手就是大廈裡的人,可能就是他公司的人,社會地位偏低,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