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行動速度非常快。
當鄭小明同學父母帶着兒子頭暈眼花從畫像室走出,小胖子就被一個前方奔跑而來的可怕少年人劫走。
林辰按住鄭小明父母,溫和道:“他們可能有一些問題,需要……私下交流……”
小明父母茫然得不行,林辰只好將兩位家長請到休息室,泡了兩杯茶。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王朝正和小明同學面對面,進行着雞同鴨講的對話,王朝不停在說,鄭小明就茫然地仰着頭,一副你在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的模樣。
周圍警員們見兩人這樣,都好奇地圍了上去。
“小王朝,你在說中文嗎,爲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懂?”旁邊有警員打趣道,“小朋友要被你問暈了。”
王朝瞪了對方一眼,揮了揮手:“你們凡人不要打擾我們交流!”
片刻後,非常離奇的一幕發生了,鄭小明同志拉開王朝,坐上小王同志塞滿靠墊的辦公椅,面對小王同志的電腦完全不犯怵,很像模像樣地敲下幾個漢字,隨後,大批高樓圖片出現,鄭小明看着其中一座樓,拿過一張紙,寫下一串數值,然後非常乖巧跳下椅子,雙手放在肚子上,再次仰頭看王朝。
“確定?”王朝問。
小明點了點頭。
周圍所有警員都圍了上來,但沒人敢說話。
王朝嗷了一聲,飛快跳進椅子開始操作電腦。
林辰向休息室裡兩位成年人點頭致意,走到人羣后。
幾位警員讓開了一條路,林辰站在王朝辦公椅背後,小胖子很快磨蹭到他的腿邊。
林辰就從沒看懂過王朝的電腦界面,少年人敲下一大段代碼,然後回頭看到一大羣人都圍在自己身後,驚恐道:“你們都圍着我幹嘛我靠好可怕!”
“聽說兇手把兇器綁在氣球上放走了?”一位警員問道。
“聽說你準備把兇器找回來?”另一位警員問道。
“我們準備看着你裝逼。”第三人說。
王朝“靠”了一聲,被刑從連抽了記頭皮:“好好說話,你準備怎麼找?”
“最原始的搜尋手段就是全城拉網,我們放消息出去,根據目擊者的報告信息確定氣球最後的出現位置,再按照當日風向判斷,只要兇器沒掉水裡或者被阿姨撿回家洗洗切菜,總能被羣衆撿到或者被我們搜索到,只是時間長短問題,對吧!”
“廢話。”刑從連沒好氣。
“我有個更快的方法,我可以計算兇器的大致落點,把範圍縮小到五個足球場大小的範圍,順利的話,今天天黑前我們就能找到兇器收工!”
“解釋一下。”刑從連說。
“是這樣的,氣象學中有個專門尋找氣象氣球吊籃切割後落點的數學模型,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模型確定兇手放飛的氣球在高空爆炸後,兇器的可能落點範圍。”
“但你怎麼確定氣球具體在哪裡爆炸,這個可能性太多了,甚至和氣球裡面所衝的氣體、刀具重量以及氣球表皮材質都有很大關係。”刑從連頓了頓,問;“我們要做實驗嗎?”
“老大你這也是原始的搜索手段了,不過實驗當然是要做的。”王朝嘿嘿一笑,“小明媽說兇手給小明的氣球就是樂園裡賣的那種,所以我們等下也去買幾個,在底下綁上重物並放飛,以此找到兇器最後的可能落點。”少年人邊說,邊把剛纔小胖寫的數值遞了過去。
“這什麼鬼?”
“哦,我弟弟剛算出來的氣球下重物,也就是刀具可能的重量範圍。”
林辰看着紙上的數值:“這怎麼算出來的?”
“高中物理,估算,剛給我弟弟講了下課,他就懂了,厲害吧!”
林辰皺了皺眉,很懷疑地看着王朝:“嗯?”
王朝被看得很不好意思:“額……我只是試試看他能不能聽得懂而已。其實能被三個氣球吊着飛起的刀不多,更何況還能扎死人,必須重量輕並且鋒利,我剛問了下鑑證科,他們已經確定了刀具的型號。我就是讓我弟按照物理學的方法算一遍,有個參考。實際上在高空的時候,這些重量誤差可以忽略不計。”
“就是純炫技?”林辰看着王朝腿邊的小胖子,非常無語。
刑從連則接過王朝遞來的紙張,忽略少年人嘴裡張口閉口的我弟,他揮了揮手,找來警員安排樂園湖邊實驗。
王朝電腦後圍着的人烏拉拉少了三分之一。
王朝衝着離去的警員背影大喊:“記得在上面裝gps啊!”
刑從連將人的腦袋掰回電腦前,繼續道:“實驗可以有,但每天風速都會有變化,你還有什麼辦法一次性說完。”
“老大,下面就是我要說的另一種搜尋辦法啦。”王朝說起來,自己也有些激動,“老大你剛纔說過,最終落點的計算難度在於氣球在高空爆炸時間對嗎,而且可能有兩個爆了一個沒爆多種情況發生,所以行跡會非常飄忽,那麼,我們有什麼辦法,計算出飄忽的氣球飛行軌跡來呢?”
小王同志拖長調子,沒人理他,他只好加大音量,用力自問自答:“雷達。”
“這不可能。”刑從連說,“那麼小的氣球和下綴物,怎麼可能探測得出,氣象氣球能被雷達探測是因爲它本身體積是正常氣球大小的10-20倍大小。。”
“你聽過機場鳥類探測雷達嗎?”王朝反問。
“繼續。”刑從連不說話了。
“雷達都是一樣的,具體原理我不科普了,常用動目標雷達可以檢測常態高速運動目標,同時抑制如建築物、山、雲一類的固定無用目標,但對於小反射截面、低速運動的物體無法識別,爲了通過雷達探測這種低速飛行並且反射截面小的玩意,需要改進過濾算法,這個算法大概值十幾億吧。”
刑從連瞥了他一眼:“讓你阿辰哥哥站這裡聽你說了十分鐘廢話,所以沒有條件可以談。”
王朝頓時癟氣,只能說:“我們去航空管理局那邊,要一份昨天案發後的雷達數據,我來濾一遍,但是算法不賣啊!”
找到兇器的時間和王朝估算的並沒有差太遠,警方想要找什麼東西,不出意外,總是能弄到。
在那之前,林辰一直坐在休息室裡,沒有說太多的話,並拒絕刑從連送他會醫院的安排,他脫了鞋盤腿坐在沙發上,看着警局所有人忙碌起來。
鄭小明就坐在他旁邊做作業,小胖子的父母們下午仍要上班,但基於孩子本人實在不肯回學校繼續上課,他們只能把人留在警局。
林辰看着小朋友用肉呼呼的拳頭握住鉛筆,在本子上一筆一畫努力抄寫漢字。其實天才這種生物說起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本身還有強大的意志力,那基本上連毀滅地球都可以做到。
刑從連抽空進來時,林辰正摸着小朋友的腦袋,教育他要在學校好好讀書。
“我還以爲你會建議他父母把小朋友送天才班去,和他的同類們在一起。”刑從連端了杯溫水,放到他手裡。
“宏景有這樣的小學嗎?”林辰問。”
“額……”刑從連笑着擠到他身邊,“要不我們開一個?”
林辰握着水杯,笑了笑。
“你這個笑很牽強啊林顧問。”刑從連說,“不像是那種看到我的時候甜到心裡的笑啊。”
林辰沒有接這個笑話。
“從知道嫌疑人放飛兇器開始,你的話就一直很少。”刑從連終於說。
“也不是,只是覺得很難說清楚。”林辰喝了口水,“我仍舊覺得,那是件沒有必要的事情。”
“嗯?”
“又是氣球又是放飛兇器,目標太大,一個精明的殺手會這麼做嗎?”
“這很難說,要看殺手的個性,天生有些變態,殺完人非常興奮,恨不得跳脫衣舞。”刑從連說。
“是啊,所以我也覺得這件事就很難說清楚了。”林辰搖了搖頭,“如果他是專業殺手,應該不可能不知道警方會找到他的放飛的兇器,他這麼做純粹是爲了儘快把兇器脫手,我可以理解。他但爲什麼不把最後一隻氣球系在兇器上,而是帶着離開,最後給小明,我實在無法理解這樣的心理狀態。”
“有一種說法是,兇手要迅速把和兇案相關的證據分批次出手,但放在這裡解釋他爲什麼把氣球給小明,也並不那麼合理。”
林辰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到最後,他只能對刑從連說:“我覺得,一定是這起兇殺案裡沒我半點事情,所以我非要給自己找點存在的意義。”
“刑從連認真說:都怪王朝太能幹,我回去打他一頓。”
聞言,一直在做作業的鄭小明擡起頭,用驚恐的目光看着刑從連,順便把屁股往凳子另一邊挪去。
這個動作實在太可愛,刑從連直接走過去,捧着小朋友的臉親了一口。
鄭小明同學和王朝大概在某些方面真有些相似,被刑從連親了一口,他一聲不響站起身,走到紙巾盒前,從中抽了一張,摺疊好,開始仔細擦拭側臉上被刑從連親過的地方。
刑從連於是目瞪口呆。
就在這時,休息室外突然爆發出很激動的慶祝聲。
林辰打了個激靈,和刑從連對視一眼。
有警員衝進來喊道:“老大,那個黑袋子找到了!”
“這麼快?”刑從連站起身,非常意外。
“正好掉在郊外一塊草坪上,特別顯眼,小王算出地址,聯繫了那邊民警,用了金屬探測器,一下就找到了。”
大約四十分鐘後,黑色塑料袋和裡面包裹着的兇器被送至宏景刑警隊,上面還纏繞着繩索以及氣球炸裂後的殘骸。
因爲尋找刀具的過程太過精彩,物證送到時,大半個鑑證科和法醫都圍了過來。
黑色塑料袋被一層層仔細拆開,最後露出其中銀白色的、帶血刀刃。
在場所有人都有用奇妙的鬆了口氣的感覺。
刑從連從臺前退開,說:“開始工作吧,先確認這把刀具就是犯罪嫌疑人所使用的兇器。”
刀刃上沾染的血液樣本被提取出來,鑑證科的警員則開始檢查塑料袋以及纏繞在塑料袋上的透明膠帶中的指紋痕跡。
檢驗結果出來時,林辰和刑從連正帶着王朝鄭小明在食堂吃飯。
鄭小明同學偏愛警局食堂大廚煮的紅燒雞腿,王朝爲了表現兄友弟恭的良好美德,破例從自己小金庫裡掏了30塊錢,買了五個雞腿,並全部讓給鄭小明同學。
林辰看着已經吃了整整三根雞腿並準備吃第四根的鄭小明,總覺得這樣不太好,於是默默把菜盆移到小明夾不到的地方,也就是刑從連的面前。
刑從連接過指紋報告看了一眼,有些驚訝地問道:“膠帶上的指紋和我從司坦康辦公室帶回的筆記本上的指紋確定來自同一人?”
“是的。”警員點了點頭,將手上第二張紙遞給刑從連:“然後我們分析了刀具上的血液樣本,確認屬於被害人司坦康。”
刑從連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舉起筷子準備把雞腿夾到自己碗裡。
突然,那位警員繼續道:“同時,兇器上還發現了另外一組不屬於被害人司坦康的dna樣本,並且在庫裡找到了和第二組dna樣本匹配的對象。”
林辰猛然擡頭,刑從連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是什麼人?”
警員將手裡最後一張紙遞了過來,並說:“叫段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