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城有一處絕妙的所在,喚作天星閣,源於明代盛傳的“星野“之說,對應的乃是天上的“長沙星”,處於地勢最高的龍伏山顛,向來是百姓前來祈福消災之地。
只是如今的天星閣中,卻迎來了一行特殊人士,正是寧渝以及程之恩、董策以及許成樑等人,趁着天色初好,一路拾階而上,來到了這天星閣。
寧渝原本對後世大名鼎鼎的天心閣頗爲好奇,只是來到了這天星閣才恍然大悟,後世的天心閣是要等到乾隆十一年才興建的,在這個年頭卻是沒有的,不過寧渝也不以爲意,無論是此天心閣還是彼天星閣,都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
登閣遠眺,常常是文人墨士的雅事,寧渝此時想感慨一二,只是再看看左近幾人,幾無一人懂得此件樂趣,除了每日裡記得打打殺殺,便對其他東西不感興趣的,寧渝想到此時,便住口不言了。
“恭喜漢陽公,恭喜大都督!”衆人一起拜賀道,此時大家都知道了復漢軍大都督寧忠源稱楚王一事,對於諸位而言,亦是值得慶賀的幸事。
“唔,此番我父稱王,可是面對的壓力反而更大了一些,根據楚王府傳來的消息,如今康熙已經率領五萬八旗南下,年羹堯率領三萬川陝清兵正與我鄖陽守軍交戰,至於那查弼納的十萬綠營,也快到了南昌,大戰在即,我軍需抓緊行動啊!”
程之恩恭聲道:“大都督,我復漢軍從武昌方向運解來了一批槍炮彈藥等物,再加上我軍在長沙的繳獲,此番後勤已經無憂,隨時可以繼續進行戰事。”
董策亦高聲道:“謹遵大都督令,我軍已然建立獨立的遊擊司令部,相關的參謀人員也從各師中抽調完畢,靜待大都督命令。”
寧渝點了點頭,接着望向了許成樑,只見許成樑黝黑的臉龐上透着幾分苦澀的味道。
“稟告大都督,新的一批雛鷹營學兵還沒有就位,我軍訓練上已經遇到了瓶頸。若是沒有一批新的骨幹力量,怕是部隊戰鬥力會打一定的折扣。”
這一點衆人心裡都明白,之前的復漢軍之所以能夠屢敗屢勝,是因爲擁有一批精幹的軍官力量,這批軍官力量都是原來的雛鷹營經過寧渝手把手帶出來的,可是放在軍隊裡,那都是個頂個的強,也就能帶動起部隊的整體實力。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復漢軍經過多次整編換血,大量的基層軍官都已經被分散到各師各團了,當年拔尖的幾位苗子,像董策和許成樑就不說了,都已經做到了師參謀長和副師長的高位,還有另外幾位,比如常有財、高如寶、陳孝先以及蔣正方等幾十個骨幹,如今也都是團長一級別的人物了。
寧渝也十分苦惱,在他給武昌的信件當中,也提到過了這一節,可是最終武昌方向也十分無奈,因爲武昌一下子擴充了三個師,更加缺乏人手,到最終也沒能給寧渝派過來一個人。而復漢軍講武堂的第一批學員三百餘人,還需要三個月才能結業,這還是速度非常迅速的結果。
在這種情況下,寧渝只好從現有的部隊裡選擇,接連提拔了幾十個營連長,還通過開展夜校的方式,來給這些軍官做短平快的突擊培訓,也不求能達到多好的效果,至少比之前進步許多就可以了,在這種方式下,才勉強足夠使用。
正當寧渝思索之際,從天星閣裡出來了一名中年士子,身着青衣長衫,相貌儒雅隨和,令人稱奇的是頂着一個光頭的形象,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董策有些好奇道:“這剃辮令纔剛剛在城裡發了沒兩天,可並不是強制性的,沒想到已經有人率先剃辮了。”
寧渝臉上沒有任何表示,可心裡卻提高了幾分警惕,他自然不會相信對方是因爲巧合的緣故在往這邊走,這天地下所謂的巧合,不過是套了一層又一層的謊言。
中年士子走過來做了一個長揖,淡淡道:“學生曾靜見過大都督。”
此話一出,卻是讓董策和許成樑按住了腰間的手銃,厲聲道:“你是何人,爲何知道我等蹤跡,莫不是居心不良?”說着便雙雙往前走了一步,將寧渝隔在了身後。
“什麼?你叫曾靜?何方人士?”寧渝此時卻來了興趣,在他的印象當中,雍正年間可是出了一個狂士,就喚作曾靜,曾經跟其弟子張熙二人鼓動川陝總督嶽鍾琪反清,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瘋子。莫非就是此人?
曾靜並未繼續向前,而是起身道:“學生曾靜,湖南永興人士。在大都督未曾抵達長沙之前,曾爲縣學生員,平素以授學爲業。如今大都督已下長沙,特地前來投奔。”
一聽此人說是湖南永興人士,寧渝心裡基本上便能肯定,這個人便是他前世中所瞭解的那個曾靜,當下心頭一動。
“曾先生,永興似乎還不在我軍掌控之中,爲何先生急於穿縣過府,冒此天下之大不韙,前來投奔於我,我絕非質疑先生用心,只是略有好奇罷了。”
曾靜長立起身,眼睛裡彷彿都帶着光,他努力剋制着內心的情緒,輕聲道:“昔日楚王起兵之時,學生在湖南便已知曉,恨不能隻身前往武昌,投奔復漢軍。這絕非學生一時衝動之舉,而實在是心中不吐不快啊!”
他的臉上帶着幾絲痛苦的神情,目光彷彿穿透了衆人,喃喃道:“學生自幼飽讀詩書,又曾在呂師門下求學,曾常常思索夷夏之防!”
“這絕非學生一家之言,實在是天下士子的拳拳之心。我華夏者,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可如今中原陸沉,夷狄乘虛,竊據神器,乾坤翻覆!”
“如今天下糜爛,唯有楚王之勢可復我華夏衣冠,曾靜雖手無縛雞之力,可亦願爲都督門下驅使!”
這番話一出卻是讓衆人的神色大爲好轉,畢竟這在場的幾位都是這一套理論的接受者,因此此時見到曾靜這番言談舉止,心裡也是深感如此,不由得對其態度好了幾分。
可是在寧渝心裡,卻有些不是味道,實在是這個曾靜歷史上是有污點啊!
這個人到底是用還是不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