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冷冽的寒風在呼呼吹着,大量的綠營士兵們縮成一團,在城牆地下生火取暖,還有許多平民百姓也被驅趕到了城外,而此時城內的房屋,都已經被八旗軍給佔據了。
康熙率領的這一支南下大軍,也只不過在廬州進行了短暫的休整,隨後他們幾乎一路不曾停歇,耗費了六七日,從廬州和六安趕到了桐城,從上到下都疲憊不堪,而此時嶽鍾琪的信使也一路快馬加鞭,趕到了桐城。
就在復漢軍率軍攻下黃石磯之後,嶽鍾琪便果斷派出了信使,原因很簡單,通過復漢軍攻打黃石磯速度來看,清軍肯定是抵不住對面的攻勢的,守城之戰想要打好,並非僅僅依靠地勢的關係,更多的是要靠拖,拖得圍城之人生不如死,纔有勝算。
渾身泥污的信使冒着雨雪,一路換馬終於趕到了桐城,他絲毫沒有停歇,臉上的焦急之色幾乎已經溢出言表,在將懷中裝着密摺的盒子交給了康熙身邊的侍衛後,便徹底暈厥了過去。
康熙看完了密摺後,心中有些陰晴不定,密摺中嶽鍾琪雖然用詞婉轉,可是依然表露出了一點,那就是清軍戰力難以與復漢軍相比,如今決戰不利於清軍,正面相敵難竟全功。
不過嶽鍾琪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復漢軍不利於圍城久戰,若是康熙大軍如今快馬趕到安慶,以疲憊之師恐怕也難以徹底消滅復漢軍,因此唯有以安慶爲餌,拖住復漢軍的腳步,將復漢軍拖疲拖垮,到時候康熙率領的清軍以逸待勞,便可從容獲取大勝。
說白了,嶽鍾琪確確實實將自己當成了張巡,不惜以滿城性命爲賭注,也要將寧渝的底牌給逼出來,沒了底牌的寧渝,自然也就無法再面對十萬大軍的圍攻。
這一份狠辣,這一份從容,讓康熙皇帝大爲讚賞,他自然明白嶽鍾琪的用意,心下對嶽鍾琪的決斷也頗爲上心,輕笑道:“嶽東美此舉忍辱負重,大利天下,特賜單眼花翎!”
在大清朝,花翎可不比尋常物事,是一種辨等威、昭品秩的標誌,非一般官員所能戴用,其作用自然便是昭明等級、賞賜軍功,而且自從清廷入關一來,對於花翎的賞賜是慎之又慎,三令五申,既不能簪越本分妄戴,又不能隨意不戴,如有違反則嚴行參處。
可以說到目前爲止,整個大清國都沒幾個人能戴花翎,哪怕是功高蓋世的福建水師提督施琅,在平定臺灣之後力辭靖海侯,而懇求照前此在內大臣之列賜戴花翎,後來還是被康熙特旨恩賞,因此可見其珍貴。
當然了,康熙賜的這個單眼花翎,自然也不是白給的,它代表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哪怕全城死絕,也得守住安慶,容不得其他的想法,也不會再給別的援兵。
嶽鍾琪這一舉不僅僅讓康熙感到動容,也讓張廷玉大吃一驚,他原本還以爲這信使是來求援兵的,當時張廷玉心裡覺得嶽鍾琪有些沉不住氣,可是萬萬沒想到,對方還真不是沉不住氣,而是已經做了最大犧牲的決心了。
狠!這一招着實狠!
不愧是將門世家出身的人物,這人命在嶽鍾琪的眼中恐怕如同草芥一般,若是能用來染紅他的頂子,想來也是不會猶豫半分的,只是這樣一來,恐怕全城百姓的性命,就真的只能求佛祖保佑了。
得了命令之後,康熙也就讓大軍暫時停止了預期的前進計劃,而是開始準備進行休養生息,然後派了人馬時刻緊盯着安慶城的情況,一旦有任何變化,都會在第一時間呈報給康熙,從而進行決斷。
張廷玉心中有些疑慮,他望着輿圖上的安慶城,輕聲道:“皇上,復漢軍不可小覷,若是他們在短時間猛攻拿下安慶,那麼咱們這一仗可就失了先手。”
康熙連日來的鬱悶,都被嶽鍾琪的這封密摺給一掃而空,內心的輕鬆感也多了一些,他笑着道:“安慶絕非一般雄城,那寧渝縱使火炮衆多,也絕難在短時間內攻下安慶,衡臣卻是多慮了。”
張廷玉聽聞此言,也不再多言,只是心裡卻始終多了幾分擔憂。
這寧渝,可真不能小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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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號稱九頭十三坡,舊日楊義所築城基,北臨張家港之濱,客山高而下視之,宜其不克城也,城外即是山腳,宜其不能塹也。”
“此城依山而建,北隅有張家港,水通大江,因主山而爲城,則視昔爲狹,然城因山,則用力省,狹則守之易。城在山上,則內高而外低,以成易守難攻之勢。”
“老夫曾查看過《安慶府志》,發現此城初建之時,便靡緡錢一千餘萬、米十萬餘石。築城周十有三裡,高二丈八尺,趾廣七尺,頂半之。城門凡七,上皆爲樓,羊馬牆一千二百六十二丈,濠長一千四百三十五丈而與江湖接。虓將精兵,堅甲利器,戍守其中,遂爲江上一巨屏。”
若是僅僅只靠火炮攻城,是寧渝所無法承受的損失,畢竟大軍所攜帶的彈藥數量有限,並不能一直支持這般豪奢的攻城,而且與清軍大戰在即,也不可能將更大的彈子用來轟這些石頭。如果選擇之前的掘地攻城,則需要的火藥絕非一個小數字,也是目前的復漢軍所無法承受的。因此一味強攻的方法,已經被寧渝給捨棄了。
而此番攻城對於寧渝而言,並非一定要勉力而行,若真的無法進攻,那麼他就會留下守備六師於城外阻擊清軍出城,而自己則率領大軍北上與康熙實現決戰。只是這麼一來,就會給自己的後背留下隱患,因此也不是寧渝心中的理想抉擇。
只是如何攻城,卻還需要反覆思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