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渝自從打算要自己弄一個財團之後,心裡便已經琢磨開了,對於他來說,眼下真正的急務並不是這個,這玩意發展頂天了,也就是能夠讓自己落下一顆閒棋,將來可以更好的插手到工商的建設當中。
可是這不是真正自己應該着力的事情,寧渝對於自己的一切都看的很清楚,自己現在的關鍵依然是軍隊,只要手裡攥穩了軍權,其他的事情就都不是問題,可要是軍權沒有抓緊,那可是真的出了天大的事情。
因此,寧渝自然不會將所有時間放在這上面,他最遲也就是在四月底,就要返回安慶,然後籌劃東征一事,在這之前,對於眼下的財團計劃,寧渝更希望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來管理,而且這個人的思維一定要足夠的開明。
按照原本來說,寧渝認識的這些人當中,最適合的還是自家的三叔寧忠景,可是眼下人已經是政事堂的右參議了,好歹也是大權在握,用來做這些事情可就太大材小用了。至於寧家的其他人,寧渝思來想去卻也感覺有些不妥。
想來想去,寧渝發現自己既然無法依靠寧家人,那麼外戚似乎可以用來平衡一下,便徑自去問正在看書的崔姒。
“娘子,據說崔家也是一個大家族吧,可是爲什麼很少聽起岳父提及過?”
崔姒雖然對這個問題有些不明所以,可畢竟關係到自己家族,便輕聲道:“父親當年因爲一些問題,跟崔家其實有些不和,這些年雖然恢復了宗族關係,可畢竟也只是名義上的,實際私下裡並沒有什麼往來。”
寧渝點點頭,卻是笑道:“岳父大人心裡也是想着避嫌的道理,可若是這般卻有些太不近人情,難免會被人所指責,這件事娘子可要好好勸勸岳父。”
崔姒對於這些人情世故堪稱一竅不懂,她雖然天資聰慧,可是那也僅僅針對於學問上,當下好奇道:“夫君,我父親行事自然有他的用意,若是貿然將崔家人都遷來,怕是又會出現一堆麻煩。”
寧渝呵呵一笑,“這天下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岳父若是願意將崔家人都遷來,其實也不會出現什麼亂子,關鍵是咱們眼下缺少可信任的幫手。”
“幫手?”崔姒有些疑惑。
寧渝嘆了口氣,伸手捏了捏崔姒可愛的小臉蛋,笑眯眯道:“咱這不是都想好了給娘子賺一些胭脂水粉錢嘛,可是眼下夫君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崔家若是有人能夠挑起這個擔子,夫君倒是極爲放心的。”
崔姒心裡甜滋滋的,臉上卻表現出一副傲嬌的小模樣,嬌嗔道:“夫君又在玩笑話,不過說真的,我崔家並非真正的詩書傳家,我祖父那一代也確實是做生意的,後來我父親好不容易考上了進士,卻棄官回鄉,因爲這個纔跟家族產生了很大的矛盾.....”
寧渝心裡明白,這年頭的士紳家族供養出一個讀書人不容易,可以這麼說,光是一個秀才,就得十幾人的供養纔讀得起書,更不用說一個舉人,乃至於一個進士了。
這些士紳家族在供養之餘,自然不是不求回報,反而回報相當豐厚,那就是當供養的這個讀書人當上了官,就能夠在各個方面廕庇家族,堪稱回報率相當爆炸。
正因爲如此,崔萬採考上了進士以後,居然不去做官而是回鄉,這在很大程度上就損害了家族的利益,因此也受到了家族的排斥,後來崔萬採能夠到湖廣來,其中便包含了這一個原因。
崔姒臉上帶着笑,輕聲道:“我對崔家瞭解的不多,但是也聽我父親提過,崔家出經商人才,夫君若是感興趣,不如直接跟我父親談一談。”
寧渝嘆口氣道:“這件事還真不能就這麼跟老師去說,否則他肯定會反對的。”
崔姒卻有些疑問:“若真像夫君說的那般,我父親沒有理由反對,畢竟這也緩和跟家族的關係.......”
寧渝卻是輕輕搖了搖頭,實際上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此時寧渝拉崔家進來,並沒有那麼單純,而是在讓崔家介入到整個復漢軍的內部權利平衡的體系當中,這對於寧渝十分有利,可是對於崔家來說,卻幾乎是放在了火上烤。
從一方面來說,目前的復漢軍因爲起家時就不是單打獨鬥,這就註定了內部的關係十分錯綜複雜,首先是寧、程、鄭三大家族,寧家雖然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和主動,可是也不能否認程家與鄭家的地位,因爲一開始很多錢糧和兵員就是他們提供的。
除此之外,復漢軍內部還有湖廣集團和江西集團的區分,未來若是拿下了江南,還會有江南士紳集團需要來拉攏,在這種情況下,寧渝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做到大權在手,那麼在這個時候,他必須要保證軍權在自己手上,還有就是在復漢軍內部,營造出一個警戒線來。
可是這道警戒線,並不能讓寧家來擔任,因爲在寧渝的設想當中,哪怕是寧家也不會事事都順從自己的想法,而這個時候文官又不可信,復漢軍裡也沒有所謂的宦官,那麼潛在的扶持對象,也就只剩下作爲外戚的崔家了。
寧渝嘿嘿一笑,“這事還真沒那麼簡單,要是經過岳父的手,那就是妥妥地官商勾結了,咱麼可不能授人以柄。你派人通知崔家,讓他們選一個代表出來跟我談一談。”
“是,夫君。”
崔姒瞭解自己這個丈夫的脾氣,表面上極度溫文爾雅,可是絕不代表他沒有主見,反而只要是寧渝做好的決定的事情,天王老子來了也沒有半點作用。
次日,寧渝也沒有閒着,帶着幾個侍衛,卻是一路往漢陽的槍炮廠而去,經過了半日的奔波,只見漢陽城外原本的一片荒地上,如今變得黑煙繚繞,幾根大大的煙囪肆無忌憚地排放着大量的污染氣體。
若是放在後世,這一幕肯定要被人當成違規排放企業,給罰個傾家蕩產,可是在這個時代,這卻是強大的象徵,也沒人敢於在寧大少爺面前多說半句。
當然,如今的武昌距離後世倫敦那副景象,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可是這並不影響寧渝心裡浮現出一份驕傲與得意,不管怎麼說,這是自己親手打下來的江山。
衆人走到槍炮廠門口時,雷駝子已經在那裡等候了,見到寧渝從馬上下來後,一臉殷勤地牽過繮繩,臉上帶着肉麻的笑:“大都督可算是回來了......”
寧渝斜睨了他一眼,笑道:“這往日我來你這裡,可從來都是一副臭臉,今天這是怎麼了?又想跟本都督玩什麼花樣?”
雷駝子被這話一堵,老臉一紅,當下就有些尷尬,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一旁的徒弟便主動開口解釋了一番,這才避免了雷駝子下不了臺。
原來問題很簡單,早先雷駝子在寧渝的指點下,發明了復漢軍火箭彈這種利器,當時就對這種火箭彈的威力頗爲期待,一心想着在戰場上能不能建立奇功。可是自從他上次派了徒弟,將火箭彈送去以後,卻是許久都沒有消息,便讓雷駝子等得有些焦急。
如今見到寧渝回來了,雷駝子心裡卻是一喜,便想着前來詢問火箭彈的效果如何,卻被寧渝給堵回來了。
寧渝摸了摸鼻子,頗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拉過雷駝子,一路向前走去,“雷大師果然是天縱奇才,這火箭彈的威力卻是相當可觀。只是也還有許多的改進餘地。”
雷駝子聽此消息,這才哈哈大笑起來,輕聲道:“若是改進倒也無妨,這火箭彈雖說也經過了多次試驗,可畢竟沒有實戰過,既然如今實戰表現尚可,那咱們將來便可將火箭彈列入正式的軍備當中。”
“這是自然。”
寧渝和雷駝子沿着廠區一路前行,看着忙碌而有條不紊的生產區間,心裡也是頗爲的得意,這也是多虧了他將流水化工藝與分區生產告訴了雷駝子,才讓如今的槍炮廠變得如此整齊高效,再也不是曾經那副亂糟糟的模樣。
工人們沿着寬闊整齊的水泥路面一路拖運着貨物,只見他們手中推着的小推車,在這種路面上行進毫無障礙,比起正常的路面卻是要強上不少,不僅速度相當快,而且推得十分平穩,不像尋常路面那般歪歪扭扭。
“這水泥可是好東西,現如今的漢陽槍炮廠已經完全是採用水泥澆築,可以說它已經不僅僅是一座槍炮廠,也是一座堅固的堡壘,清軍尋常的火炮都別想磕碰一點皮!”
雷駝子臉上帶着幾分驕傲的神色,他對這座槍炮廠是相當用心了,在當初建設之時,他便向寧忠源申請水泥。當時其他地方正是打得激烈的時候,對水泥的需求也相當大,因此寧忠源剛開始並不願意將水泥給雷駝子使用。
可是雷駝子性子也執拗,一直硬生生拖着,卻是好不容易弄了一些水泥回去了。後來在建設槍炮廠的時候,水泥也派上了大用場,這纔將漢陽槍炮廠變成了一座真正的堡壘。
雷駝子臉上盡是驕傲之色,他揮舞着手臂,指着矗立的廠房,“現如今的漢陽槍炮廠也算真正實現了當初的目的。而且我還要多說一句,它如今已經完全超越了當時制定的目標!”
“現如今的漢陽槍炮廠,光是工人就有一萬八千多人,可以實現月產漢陽造燧發槍五千杆,各式火炮一百多門,大都督你的編練新軍計劃,最遲到明年年初,武器便能全部準備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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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渝飲下了許多酒,他的心情實在是太開心了,似乎是長期積鬱在心中的憤怒,終於得到了釋放,有了漢陽槍炮廠,有了漢陽鐵廠,有了那幾十座礦山,有了那十萬大軍,夢想也開始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雷駝子咋着舌頭,醉眼惺忪道:“你小子還真不是吹牛,當年我在.....我在孝感的時候,就知道你小子是不簡單,如今.....如今看來卻是比我想的還要不簡單!”
“他日你要是當了皇上,俺......俺雷駝子也能跟人吹牛哩,皇上都跟俺雷駝子喝過酒!”
一場宿醉之後,寧渝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他派人將整個槍炮廠和鐵廠都設立了軍事禁區,安排了一些軍隊在此地駐守,目的只有一個,決不允許放任何人進去,也不得隨意放人出來。所有人的進出,必須要有楚王府的令符或者是他寧渝的令牌。
寧渝絕不會在這件事上開玩笑,他心裡明白,眼下的槍炮廠也是清軍、白蓮教乃至於朱一貴最想要了解的地方,那些奇怪而強大的武器,在這裡都能找到答案,因此哪怕只要有一點點的疏忽,帶給寧渝的都是相當大的損失。
針對槍炮廠本身的需求,寧渝自然也不會吝嗇,很快便又撥給了二十萬兩白銀,作爲專門的研發資金,負責完善火箭彈和其他的一些武器。這些銀子都是計劃外的開支,因此也不會佔用到日常那些火器的生產上。
處理完這檔子事情以後,寧渝便帶着人回了武昌城,不過這回去卻沒多久,崔姒便到來了一個消息,崔家已經派人在門房等候了,此人乃崔姒的堂叔,名叫崔玉,也是目前整個崔家的主事者。
寧渝心道這人來的也夠快的,不過這對於他來說算是一件好事,這充分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整個崔家,恐怕也在找這麼一個合作的機會。
現如今所有人都明白,復漢軍的崛起已經成爲了必然,前面的幾場仗打下來,清軍的損失倒是其次,關鍵是把所有人對大清的信心,都已經給打沒了。在這種情況下,復漢軍也就成爲了一個好的選擇,而寧渝本人作爲整個復漢軍的未來接班人,更是潛力股中的潛力股。
寧渝心裡想到了這裡,卻也沒有急着出去,而是先沐浴了一番,將一身的酒味洗掉之後,換上了一身寬鬆一些的文士衫,整個人看上去不再那麼咄咄逼人,反而顯得儒雅隨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