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上海碼頭上停靠着許許多多的船隻,還有不少碼頭上的工人正在搬運着貨物,而來往的人羣當中,許多人分別穿着中西各色服裝交流着,倒給人一種頗爲奇怪的感覺,彷彿中西文明在此時的上海已經產生了交匯。
自從寧楚公佈了相關的工商條例之後,並且以官方的身份親自扶持對外貿易之後,相關的外貿活動也就變得越來越密切,其中特別是來自於日本和東南亞地區的商人更是越來越多,而上海也就變成了寧楚與外國交流的的重要碼頭。
針對於上海此時的特殊地位,寧渝甚至還將總關稅衙門放在了上海,並且還安排海外貿易司的官員,在上海設置了一個臨時衙門,以幫助促進外商來華投資。
碼頭上正人潮涌動之時,有幾名身着不凡的中年人站在上海官府專用的客運碼頭上,身後還跟着幾名年輕人,他們翹首望着遠方平靜的海面,臉上雖然平淡如水,可是眼裡卻大多都透着幾分焦慮之色。
“大人,恩斯特大人的船隊應該是今天能到上海.......還請大人回衙門稍後,下官在此等候,等恩斯特大人的船隊到了,再來通知大人也不遲。”
一名穿着長衫的年輕人在一旁低聲道,他的臉上淌過幾滴汗水,卻根本都沒注意去擦。
爲首的一名中年人輕輕搖了搖頭,“恩斯特大學士此番從海外歸來,是帶着陛下的旨意的,豈能放肆?海外貿易司成立時間太短,更應該多辛苦些。”
一旁衆人聽到此人言辭,連忙點頭表示認可,望着中年人的目光裡,帶着幾分敬畏。
此人的身份確實不一般,乃工商部下屬海外貿易司的副司長沈世寬,早年間在上海等幾名西人學過一些外文,後來在寧渝的都督府當差,其能力受到了認可,特別是他的背景更是讓寧渝頗爲欣賞,因此才當上瞭如今灼手可熱的海外貿易司的副司長。
如今,他們來到碼頭上的目的,自然是爲了恩斯特和他從西歐各國搜刮回來的書籍、人才以及一些設備,這些寶貴的書籍、人才以及設備都是寧渝頗爲重視的,因此特意下旨讓上海的官府予以配合,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到南京。
在沈世寬旁邊還站着一名中年人,此人乃上海縣縣令董玉清,來歷也非同尋常,早年間跟着寧忠海在跑船,後來因爲其能力突出,被調入到了當時的大都督府中,並且一步步受到重視,嚴格來說其資歷外放一個知府都不算高,不過後來被寧渝看看重,專門放在了上海縣令這個位置上。
按照尋常人的想法來看,從府尊到縣令,這其中自然是相差甚遠,幾乎算是貶斥了。可是董玉清畢竟不同尋常人,經歷過復漢軍一步步建國的過程,因此心裡多了幾分沉穩,再加上寧忠海的告誡,也就安安心心當了這一任上海縣令。
董玉清臉上帶着笑容,面對這位比自己官位高上不少的副司長,他的態度不卑不亢,輕聲道:“沈司長不必擔憂,上海縣已經準備好了轉運的船隻還有相關的馬車,肯定能在最快的時間裡將恩大人等送到南京去。”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放心了,只是有勞董大人了。”
“沈司長客氣了,這是下官應盡的職責。”
沈世寬似乎突然聯想到了什麼,臉上笑容更盛了些,“董大人客氣了,有部閣大人在,想必過不了多久,董大人就能榮升了。”
身旁的衆人聽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他們可是知道沈世寬提到的這位部閣大人是誰,乃是當今工商部尚書寧忠海,也是大名鼎鼎的鄖陽王,如今在工商部這個灼手可熱的衙門裡,更是顯得威望奇高。
董玉清苦笑着搖搖頭,他雖然得了寧忠海的囑託,可是對於自己的前途卻並沒有絲毫的信心,畢竟讓自己當上海縣令的可是當今的皇帝陛下,若是沒有皇帝開口,誰敢讓他董玉清挪窩?只是這裡面的一些東西事涉機密,卻是不好跟衆人開口,也就只能苦笑面對了。
衆人等了許久,在日頭正高時看到了遠方的一片帆影,當下心裡便是一喜,等待着船隊的靠岸,又是過了半個時辰,一支二十多艘的龐大船隊抵達了上海的貨運口岸,其中一艘長二十餘丈的三桅帆船在專人的引導下,緩緩靠了過來。
船上似乎已經擠滿了人,基本上絕大多數都是金髮碧眼的歐洲人,他們帶着一種朝聖一般的眼光,貪婪地望着上海碼頭上的一切,特別是看到正在等候的沈世寬等人時,更是歡呼雀躍起來。
當船隻緩緩靠上碼頭後,碼頭工人們將船上拋下來的繩索,牢牢固定在碼頭的柱子上面,幫助船隻平穩下來,而後一塊長長的跳板搭在了船舷上,只見那些歡呼的歐洲人迫不及待的從跳板上到了碼頭上面,而其中爲首一人正是恩斯特恩大學士,他穿着一身大紅色的官衣,正一副氣度儼然的從人羣中走出來。
如今的恩斯特可不一般了,他自從被寧渝封爲了大學士之後,便找人去詢問過了這是什麼官職,後來得知這是帝國裡面的二品官之後,更是欣喜若狂,因爲在他的印象當中,這種官職的等級幾乎等同於海外總督的等級,是一個非常了不得的職位。
因此恩斯特在回歐洲之前,還專門穿了一身大紅色的二品官服,引起了歐洲貴族們的豔羨。如今恩斯特辦完了差事,再次來到中國後,更是迫不及待的換上了官衣,以彰顯他在天朝的特殊地位。
等到這幫子歐洲人興奮完了後,沈世寬帶着衆人迎接了上去,望着顧盼自得的恩斯特,行了一個揖禮,“恩斯特大學士一路顛簸,着實辛苦了!”
恩斯特大概能猜到沈世寬等人是來迎接自己的,當下臉上也有幾分興奮,“不辛苦不辛苦,能夠再次呼吸到天朝香甜的空氣,看到這令人難以想象的奢華時,我就完全沉醉於其中了!”
中國人的思維總是內斂而含蓄的,可是當真的聽到西人如此誇讚天朝時,沈世寬等人的臉上也不由得帶着幾分笑意,“恩斯特大學士,還有諸位,請隨我等一道,轉向去南京的馬車,所運載的貨物將會換船運往南京。”
恩斯特聽完之後,奇道:“既然貨物能夠用船隻運往南京,那我們爲何不坐船去南京呢?”在他的心裡,坐船肯定要比陸路上快出許多的,這樣也能趕快見到陛下了。
沈世寬輕聲道:“這是陛下吩咐的,讓大學士帶着西歐友人一道從陸路走,見識我天朝的廣闊與風光,將來也能更好的瞭解到我們的帝國。”
恩斯特聽了後大喜,他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尊重,便召集了那些歐洲人,用英文和德文以及西班牙文複述了一整遍,當他說完之後,在場的歐洲人更是歡呼雀躍,他們雖然對於中國的瞭解不多,可是南京卻是已經從恩斯特的嘴裡聽過許多次了。
那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首都,城市的繁華足以超越巴黎和倫敦,而人們的富庶更是使得歐洲的貴族們爲之汗顏,他們所引以爲傲的絲綢與瓷器,不過是那裡平民所享受的東西。
不得不說,在這個年代裡,歐洲對於中國的崇拜已經到了一個足以爲巔峰的時期,任何從中國流傳到歐洲的東西,都會引起人們的強烈關注。
儘管沈世寬已經開始習慣這些歐洲人的一驚一乍,可是卻還是有些不太適應這種熱情,當下也只得作罷,帶着恩斯特等人去上海縣暫時安頓了下來。
在後面的幾天時間裡,恩斯特和他的歐洲團一路從上海順着蘇杭繁華之地行進,他們所見所聞都是江南最爲精緻的地方,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城池甚至是市鎮,都會引起他們的強烈反應,那些美好而富庶的場景,在他們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上帝啊,實在是難以想象,倫敦的那些豬玀們是如何管理城市的,整座城市就如同一個巨大的糞坑,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親愛的先生,或許你不知道,巴黎每天被擡出去的屍體,會讓你知道什麼是地獄!”
“來到了天朝,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上帝,如果讓他的子民能夠永遠留在這裡,那將會是多麼美好!”
一路上,這些從歐洲漂洋過海來到中國的歐洲人,此時正滿心稱讚着他們看到的一切,望着恩斯特的背影,更是流露出幾分羨慕。
在他們的眼裡,恩斯特已經變成了大人物了,據說在天朝都成了大學士,那可是一個能夠比擬海外總督的高官!真正的大人物!
對於衆人的崇拜,恩斯特的內心感受到了莫大的滿足,他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高聲道:“先生們,你們已經踏足到了一個偉大的帝國,也即將見到一位偉大的帝王,他的軍隊正在北方跟該死的韃靼人作戰!而你們每個人的能力都經過了我的考覈,只要能在天朝建功立業,也將有機會成爲天朝的貴族!”
“貴族!”
這些來自於西歐各個階層的精英人才們,在聽到了這個詞彙之後,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要知道在他們所在的國家,想要成爲貴族該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情!
哪怕是成爲國王的僕從,在戰場上經過九死一生的磨鍊之後,纔有機會成爲一名騎士,而騎士並不是貴族,因爲騎士的身份並不是繼承得來的,其本質也與貴族不同,除了和貴族一樣能夠獲得封地之外,騎士也必須在領主的軍隊中服役,並在戰爭時自備武器與馬匹,與貴族的起點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即便與此,想要成爲國王的騎士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可是如今,這些先生們從令人仰慕的恩斯特大人嘴裡,卻聽到了這麼一個可能,那就是隻要爲皇帝陛下效力,就有機會成爲令人尊崇的貴族!
一名來自於法國的大鬍子中年人望着恩斯特,有些猶豫地問道:“恩斯特大人,我雖然很想爲皇帝陛下效力,可是我不知道以我的能力,能否帶來什麼。”
當中年人說完之後,其他人也都表達了自己的憂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雖然屬於各自國家的精英人才,可是其社會地位並不足以支撐他們的自信。
恩斯特臉上帶着笑容,立馬用流利的法語大聲說道:“哦,我親愛的安東尼,你可不要小看自己,你是整個法國陸軍中最爲精銳的騎兵!你將會成爲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爲皇帝陛下訓練出一支精銳的騎兵部隊來,狠狠地去踢那些韃靼騎兵的屁股!”
衆人發出了一陣鬨笑聲,然而恩斯特卻一副認真的模樣,望着衆人高聲道:“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比如你小約翰,你將會爲皇帝陛下帶去最新的數學方面的知識,還有你喬尼,你對火炮的認知會讓皇帝陛下大開眼界!”
衆人此時的眼神裡都有些憧憬,他們似乎發現自己已經踏足到了一個無比美好的世界,而前所未有的前途正在向他們招手,心裡更是充滿了期待。
哦,上帝,這真是該死的驚喜!
恩斯特望着這些人的表情,臉上同樣帶着幾分興奮與得意,心裡已經開始期待皇帝將會給他帶來的賞賜了,據說至少得是個伯爵......
就在衆人各自心懷夢想之際,沈世寬卻是帶來了衆人的面前,他臉上帶着幾分禮貌的笑容,抱拳行禮。
“諸位,京師馬上就到了!”
當翻譯官將沈世寬這句話用不同的語言翻譯出來後,衆人不由得擡起了頭,只見在夕陽的餘暉下,遠方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座龐大無比的城市,它的規模甚至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氣勢恢宏,直衝雲霄。
那是一座建立在人間的奇蹟之城,也將會成爲衆人心裡的夢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