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立即用魔法攻擊她,而是握住手中的鑽石,謹慎地向她逼近。此刻我處在她和珍妮之間,而她則看了看我,然後又看向遠處的珍妮,似乎擔心她會帶領那些士兵對她發動襲擊……
不對。她的目光不對勁兒。爲什麼她將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珍妮,並且謹慎地側移,而不是後退?她似乎試圖以我爲中心點,去接近珍妮,而不是逃離戰場……
只是她接近珍妮做什麼?從剛纔她落下坐騎的動作來看,她在武力上並不具有優勢,我甚至可以確定那些騎士當中隨便一位都可以將她活捉。
我皺了皺眉頭,然後試着向她發出了一個“陰影束縛”。這個魔法無法控制受術者的影子,卻可以控制她身邊的陰影。此刻已是黃昏,太陽將枯樹枝和岩石的投影拉得老長,正適合這個魔法的發揮。
但現在她的腳邊只有一塊小石子,那小石子的投影不過有一個拳頭大小。這麼小的陰影沒法兒將她牢牢困住,而我也的確不需要將她困住——我只是要證實我心中的一個猜想。
暗精靈腳邊的影子立即活躍了起來,化爲一隻黑色的觸手抓住了她的腳踝。那位年輕的女士似乎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地就在身邊灑下了一道烈焰。火焰的光亮驅散了岩石的陰影,魔法的效果隨即消失。
但我已經在心裡暗笑了起來——她已經看不透我的想法了。
起先我懷疑是那頭黑豹具有某種看穿內心的能力,然而她卻並不急於尋回自己的坐騎……這就將那頭猛獸的嫌疑排除在外了。
於是我步步緊逼,而她則花費更大的力氣與我繞開一道圓弧,向珍妮那裡接近,眼睛裡是越來越急切地目光。彷彿接近了珍妮,她的安全就可以暫時地得到保障。
那麼……問題就出在珍妮那裡。
剛纔與這位暗精靈戰鬥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除去她似乎能夠猜透我心中的想法之外,她與我之間的距離還太近了些。兩個法師發生戰鬥的時候——儘管在從前這種事情極其罕見——他們之間的距離大多保持在四十米左右。這是一個能夠令大多數的魔法生效,又可以給予自己充足的反應時間的距離。
但剛纔我們之間的距離僅有二十多米,因此戰鬥之中險象環生,無論對我,還是對她。
她一定是有意離我如此之近——因爲這樣她纔可以靠近珍妮
想到這裡,我立即向珍妮大喝:“後退——遠離這位女士”
儘管珍妮似乎沒有弄清楚我的這個命令有何意義,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帶領衛兵們後退了十幾米。這一次,那位年輕的暗精靈女士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她明白我弄清楚的事情的緣由了。
“嗯哼,問題出在她的身上?”我戲謔地微笑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瞰那位小姐,“我打賭你現在猜不透我接下來要施展什麼魔法了。”
她遠遠地停下了腳步,放棄了她的小心思。
而我則注視着她的眼睛,試圖在她、珍妮、我,三者之間找出聯繫來。
反常之處大多是事情的關鍵點……她身上的反常之處在哪裡呢?——身爲一個暗精靈,卻可以使用魔法?
“據我所知,暗精靈們都是漂亮的銀色。爲何您是黑髮?”我停了下來,遠遠地問道。
“這與你無關。”她的語氣冰冷生硬,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與我說話。
“讓我猜猜看……”我裝模作樣地撓了撓自己的下巴,“您不是米倫?尼恩的親生血脈?嗯……精靈們倒是對‘性’與‘愛’有着嚴格的區分,我猜你們暗精靈同樣繼承了這個傳統。那麼……您是您的母親與某個人類歡樂的時候不小心誕下的混血兒?”
“卑鄙無恥”她憤怒地皺起了眉頭,“我擁有最純淨的血脈,遠比你這尼安德特人要純淨”
“那你的頭髮爲何是黑色?”我趁她被憤怒攫取了心智大聲問道,“在我看起情況與你所說的恰恰相反”
“這是爲了得到力量而付出代價”她毫不示弱地瞪着我,“爲了可以殺死你而付出的代價”
“那麼,就是因爲魔法。”我令自己的語氣恢復了平靜,“精靈們無法使用魔力——白精靈們至今不可以。我可不認爲你們這些喜歡在地下挖洞的暗精靈會比他們高明到哪裡去。你的母親之所以自封‘大法師’,是因爲她卑鄙地竊取了我的魔力,而你能夠使用魔法又是因爲什麼?”
我原本毫無頭緒,試圖從她的回答中獲得信息。然而我的話剛剛說出來,一個念頭卻忽然跳出了我的腦海,令我想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結果……
我在獲取我的第一份魔力的時候,那魔力的旁邊還有我的邪惡特質在守護着它。它在具有了自我意識之後逃離劍鞘峰,然後附了一個獸人的身,將自己變成了獸人巫師。米倫?尼恩得到的那份魔力也應該有另一部分“邪惡特質”在守護着它,那麼也就是說……就是說……
她沒有將那一部分消滅或者封印,而是趁它還沒有覺醒的時候,使用了它?
米倫?尼恩的身上所擁有的是我的那部分魔力,而這位暗精靈公主殿下身上的則是那部分來自深淵地獄的魔力麼?
我因爲驚訝而微微愣了一愣,然後轉頭看向珍妮……沒錯兒,她帶上了我送給了她的那柄魔劍。而魔劍之中同樣封印着另一股黑暗的力量。似乎這位暗精靈公主通過某種方式與那股力量取得了共鳴……而那部分力量又因爲在被封印時吸收了我的血液的緣故,可以在她的操控之下隱約地窺探到我的想法——
哈,還真是巧妙離奇到令我難以置信如果不是與她數次交鋒的時候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那種難以言語的默契,我怎麼可能想得到那些來自深淵地獄的黑暗力量還有這種妙用?
我輕輕地呼出了一口白霧,然後對她攤了攤手。她此刻正打算迴應我剛纔話,似乎又在擔心自己的秘密已被看穿,於是目光散亂,似乎打算奪路而逃。
但我身下的那隻獨角獸此刻忽然猛然跳向了一邊,然後一個攜帶着寒氣與血腥兒的身形從我的身後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是那隻黑豹擺脫了“閃耀圖紋”的麻痹時間,對我發起了攻擊。它的動作出人意料的敏捷,在一擊不中之後用前爪點地,兩隻後腳掌彈出長長的尖爪,橫着掃向了我。
這樣的攻擊雖然猛烈,但還不足以打破“迪爾芬德之盾”的防禦。我身邊的周圍僅是亮起了一圈透明的漣漪,它的後肢就被狠狠地彈開了。
這時那位暗精靈公主大聲呼喊它:“塔克回來”
那黑豹立即毫不猶豫地縮身躥出,在幾個跳躍之間就穩穩地落在了那位女士的身邊並且匍匐下來讓她跨上了自己的脖頸。
我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們,然後在她憤怒又不甘地看了我一眼之後沉聲說道:“怎麼……意猶未盡麼?那麼就留下來吧”
準備已久的“流沙術”瞬間就將他們腳下的那片土地化爲極度鬆軟的沙土,然後旋轉着試圖將他們吸附其中。黑豹猛力跳躍,然而健壯的四肢沒法兒找到堅固的着力點,只勉強夠得到沙坑邊緣的地面。但它的前爪可不是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將土石抓碎,然後掉落下來。
那位暗精靈當即施展了一個“初級法術驅散”,大片流沙立即消失,但黑豹的腳爪卻陷進了凝固的泥土中。它憤怒地大吼了一聲,惡狠狠地掙脫地面對它的束縛,然後咆哮着跑向了遠處。
我目送他們離開,然後在那隻黑豹距離我大約一百多米遠的時候,發出了手中的“震盪電擊”。
遠處的天空中,一道極細的閃電一閃而過,正中那對黑色的主僕。他們身影像是雕像一樣陡然凝固,接着倒在了地上。
“震盪電擊”這個法術的作用範圍足有一百平米——我可不想在他們距離我如此之近的時候成爲第一個用魔法把自己敲暈的法師。
我驅策着座下的那位獨角獸女士跑了過去,然後看到從他們的身上冒出了絲絲的青煙。暗精靈公主的頭髮蓬鬆了起來,有點兒滑稽……而那隻黑豹還瞪大眼睛保持着前衝的姿勢,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跳起來咬我一口。
我向遠處的珍妮與她的衛兵們招了招手,他們立即趕過來,並且用手裡的粗繩將這對主僕捆了個結結實實。
這時珍妮身邊的一個衛兵小心翼翼地問我:“大人……子爵閣下怎麼辦?他似乎被那個傢伙挾持了。”
“你說什麼?”珍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我本以爲……”然而珍妮一記清脆的耳光打斷了他的話,接着她飛快地跑向遠處的戰馬,似乎打算繼續追趕她“被挾持”的父親。
我看着她的背影,嘆了口氣,擡起手來用一記“空氣震盪”敲暈了她。
這種事情她很難接受……現在我只能指望她在清醒之後理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