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鷹公爵站在他的紀念碑的廢墟前,凝視着柱頂的青銅雕像。仇恨在他的目光中閃耀,殘忍的微笑在他的臉上蔓延開來。他貪婪地吸食着受害者的鮮血,他的身體不再幹癟,不再枯萎,而是與他從受害者的血管中汲取的生命的紅潤的光芒相輝映。
血鷹公爵來回踱步,欣賞着他的傑作。
在柱子上,羅貝爾-德-圖盧茲伯爵殘廢的身體抽搐着,顫抖着,這位貴族生命的最後一部分滴落在下面的雜草裡。羅貝爾伯爵被插在雕像上的劍上,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死去。時間甚至足夠長的來滿足一個怪物的復仇。
血鷹公爵呷了一口散放在墓前的銀酒杯,欣賞着被刺穿的人的可怕場面。即使是三十年也不足以抹去羅貝爾伯爵和那個很久以前背叛血鷹公爵的人之間的相似之處。公爵發誓要徹底清洗阿基坦的所有背叛者。現在他離實現這個目標又近了一小步。
突然一聲巨響打破了墓地的死寂。在一陣模糊的閃動中,公爵從那可怕的祭壇和吉賽爾殘破的屍體上躍了出去,在他的雙腳落地之前,手裡便拿出劍。怪物的利齒在病態的月光下閃閃發光,他熾熱的目光掃視着墳墓。
一個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身材單薄,臉上帶着鄉下人的醜陋。然而,公爵知道這個不速之客不只是一個卑微的農民。只有魔法才能把這個凡人隱藏這麼久。在飢餓的怪物盡情享用女巫和她的邪教時,只有魔法纔可以保護這個男人的安全。
“站住!”這個農民說道,他的聲音低沉,但卻流露出一種惶恐的神情。“你將聽從我的命令。”
那人舉起了一個可怕的護身符,是一根用殺人犯的手製作的蠟燭,當他喚起蠟燭的力量時,每根蠟燭的手指都突然迸發出光芒。“我,傑佛裡,黑魔法大師以納爾加什本人的名義命令你?”
當公爵的迴應是惡狠狠的目光時,這使他呆住了,死靈法師猶豫了一下。他把蠟燭舉得更高,好像要躲在微弱的燭光後面。“以最偉大的不死之主的名義?”傑佛裡又開口了。
血鷹公爵把頭往後一仰,放聲大笑,這聲音更像是狼的飢餓嚎叫,而不是人類的。吸血鬼的笑聲裡沒有歡樂,只有惡毒和無情的仇恨。可怕的笑聲傳遍了傑佛裡的全身,他嚇得直哆嗦。
“真的是一位黑魔法大師!”血鷹公爵嘲笑道。他做了個手勢,動用了自己的神秘力量。傑佛裡手中用謀殺犯的屍體的手製成蠟燭上的手指忽明忽暗,一個接一個地熄滅了,被一股幽靈風吹滅了。
死靈法師嚇得喘不過氣來,退到身後墳墓的門口。血鷹公爵對這個膽大妄爲的凡人,這個鬼鬼祟祟的鄉巴佬有一種強烈的蔑視,他居然還厚顏無恥地以爲自己可以指揮阿基坦公爵!
這個該死的狗東西竟然感如此冒犯,應該把它的肢體撕成碎片!他的血應該能滿足自己血管裡充血的飢餓感!
血鷹公爵揮了揮手,示意他的黑騎士抓住這個無恥的壞蛋。當他的戰士們沒有聽從他的命令時,他感到迷惑不解,他向周圍瞥了一眼。他把一隻手舉到胸前,感到自己盔甲上被查理國王的長矛刺穿的地方裂開了一道鋸齒狀的口子。
他的騎士們都不見了,在卡姆蘭菲爾德戰場上被消滅了。血鷹公爵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這件事上,想把它從折磨着他的頭腦的混亂中拉出來。
只有他在戰鬥中倖存了下來,而且也只是因爲國王愚蠢的感情和他脖子上佩戴的珠寶的神秘力量。公爵的手緊緊地握住那顆寶石,那是一塊血紅的石頭,是從一個死靈法師骨瘦如柴的手指上奪下來的。據說它屬於奈塔爾,靈魂之主用它在無底深坑中放牧靈魂。但它的力量現在支撐着公爵,這種力量只爲公爵服務。
血鷹公爵冷酷的目光注視着在他面前充滿恐懼的死靈法師,他匍匐在他地上。血鷹公爵的王國已經被粉碎,但他會重建它。要做到這一點,他需要奴隸,甚至像這個卑躬屈膝的農民這樣的奴隸。畢竟,傑佛裡的魔法在摧毀禁錮他的魔咒方面發揮了一定作用。這很好地說明了死靈法師的能力,如果不提到他的判斷力的話。真正的黑魔法大師從不召喚他無法控制的東西。
血鷹公爵做出了決定。立刻殺了這個農民是魯莽而不智的。在公爵恢復體力的時候,死靈法師可以嘗試證明自己是有用的。
傑佛裡注意到血鷹公爵的優柔寡斷,他開始希望這個怪物可以給他一個喘息的機會。“我……我釋放了你,”傑佛裡說着,把沒用的蠟燭扔到一邊。“我的…是我的魔法嗎?把你召喚回來?”
血鷹公爵輕蔑地嘲笑那個死靈法師。“你的魔法嗎?不,凡人,你的魔法所做的一切就是打破束縛我的封印!你要知道這一點。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忍受着牢獄之苦。被鎖在我自己的墳墓裡。無法逃脫。無法死亡。無法進食!”
“那麼……那麼…你一定很感激吧。”傑佛裡結結巴巴地說。
“也許,最開始的時候會,”血鷹公爵想了想後說道。“現在我只想知道,爲什麼像你這樣有才能的人沒有早點來給我自由。”怪物的手緊握着他手中的劍,眼裡閃着瘋狂的光芒。
“我…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在裡面!”傑佛裡堅持說道。“每個人…他們都說…國王殺死了你!”
血鷹公爵向死靈法師走去,他問道。“那你爲什麼要驚擾我的墳墓呢?”
傑佛裡被這個問題弄得臉色蒼白,但他知道只有真相才能救他。“羅貝爾-德-圖盧茲!”他喊道。“是羅貝爾-德-圖盧茲伯爵!他想報復!他的兒子們都被阿基坦最優秀的劍客洛泰爾-杜-蘭開斯特爵士殺死了。伯爵認爲只要喚醒你的靈魂,他的一個騎士就能獲得擊敗洛泰爾爵士的技能。”
血鷹公爵又笑了起來。他擡頭瞥了一眼雕像的劍上那具一動不動的屍體。公爵嘲弄地向死去的羅貝爾伯爵敬禮。
“如果我不理睬我的恩人,那我就太沒禮貌了。”血鷹公爵對着屍體說道。“我也有我自己的債務要償還。因爲你想殺了我。謝謝你讓我活下來。”
“但羅貝爾伯爵有一支完整的軍隊!”傑佛裡抗議道。“在整個布列塔尼亞,沒有一個騎士會把血鷹公爵當做是個玩笑!如果你到圖盧茲城堡去,他們會把阿基坦的每一個士兵都送到蓋爾斯公爵那兒去的!”
當死靈法師一提到另一位公爵時,血鷹公爵就皺起了眉頭,這是另一位覬覦他應得頭銜的公爵。“你說得對,鄉巴佬。”怪物咆哮着。
“我需要一支軍隊來做我必須做的事。”怪物伸出手,拔出劍來。
傑佛裡可以看到,當血鷹公爵在說出他的命令時,如同使用了黑魔法,黑暗的能量聚集在他周圍。傑佛裡一輩子都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如此使用黑魔法的方式,公爵就好像是這些黑暗力量的主人,它們只是下意識的服從他。
“我要有我的軍隊,”血鷹公爵嘶吼地說。傑佛裡可以看到羅貝爾伯爵死去的騎士的屍體在顫抖,當屍體開始站立起來時,被壓碎的腦袋耷拉在斷了的脖子上。當騎士拖着沉重的腳步走過墳墓時,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茫然地瞪着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這具屍體僵硬地、笨拙地向它的主人鞠了一躬。
現在,在怪物不可抗拒的魔法召喚下,其他的身影在墳墓間移動,跌跌撞撞地穿過墓地。吉賽爾信徒破碎的、蒼白的軀殼從黑暗中蹣跚而出,破爛的披風像裹屍布一樣披在身上。最後來的是阿爾德里奇爵士,他的頭耷拉在肩上,目光茫然,目光呆滯。
血鷹公爵看着殭屍們聚集在他面前。經過這麼多年的沉寂,他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弱,現在只夠復活剛剛死去的人。但他的力量會回來,在無辜者的鮮血中恢復。到時候,即使是埋葬在奈塔爾的無底深坑中的古代亡靈,也不會超出他的召喚和命令的能力。
傑佛裡在殭屍中走動時搖了搖頭。“我們需要的不止這些,”死靈法師建議道。“我們需要更多”。
“會有更多的,”血鷹公爵說。一種憤怒的表情掠過他的臉,他轉過身來,從死靈法師身邊走過,昂首闊步地朝囚禁了他這麼久的紀念碑走去。他怒視着吉賽爾破碎的屍體。憤怒扭曲了他的臉,讓所有代表人類的外表徹底消失。
“迴應我!”血鷹公爵對着那具毫無生氣的屍體吼道,對吉賽爾沒有和其他人一起站起來感到憤怒。“我是你的領主和主人!你必須迴應我!”他抓起那女人的屍體,把他那可怕的意志集中在那具挑釁的屍體上。
黑魔法浸透了女巫的身體,使她扭動着抖動了起來。寒冷的光線開始從她皮膚的毛孔中照射出來,一種幽靈般的光芒使她周圍的土壤變黑。傑佛裡驚訝地看着憤怒的怪物將更多的能量直接注入屍體,被注入吉賽爾身體的魔法能量嚇壞了。他希望整個墓地都被血鷹公爵所利用的力量夷爲平地,他對這個怪物的強大力量既敬畏又恐懼。
寒光之下,可以開始從吉賽爾身上看到肉,露出裡面的骨頭。甚至這些東西也開始枯萎變黑,被吞噬它們的神秘力量變成了惡臭的淤泥。
從這一團液體中,一個發光的身影慢慢地成形了。它像一束月光一樣飄渺,流動而優雅,無法與人分享骨肉的粗糙。傑佛裡想到了布爾坦尼亞的貴族們所崇敬的那位女士,同時也想到了自己教會中崇拜的那位女士。但這樣的女士一直被描述的美麗和溫暖,他所看到的那個幽靈卻是可怕而令人恐懼的。
那是一個乾癟的女人的鬼魂,她的臉是一個斜斜的骷髏,她的黑髮在身後飄動,像一窩油膩膩的蛇。幽靈身上有一種幽靈般的邪惡的靈光,一種對活人的兇殘嫉妒的氣場。
吉賽爾的鬼魂盯着傑佛裡,她的嘴張得大大的,發出一聲哀號。當聲音穿透他的大腦時,死靈法師尖叫起來。他能感覺到那尖叫聲的邪惡力量在吸乾他的活力,隨着每一次心跳,從他的靈魂中吸取了歲月。當女妖的哀號折磨着他的時候,傑佛裡的頭髮從頭上掉了下來,皺紋爬過他的雙手。
“夠了!”血鷹公爵吼道。在他的命令下,女妖安靜下來,結束了對傑佛裡的魔法攻擊。
死靈法師不安地呼吸着,他被自己離死亡這麼近嚇壞了。吉賽爾在活着的時候是個反覆無常、危險的女人。死後,她則成了厄運的不祥預兆。
血鷹公爵盯着他的新僕從,好奇地發現女巫的靈魂已經足夠強大,能夠用他的魔法以如此可怕的方式恢復自己。但她的意志不是她自己的。像其他殭屍一樣,她會毫無疑問地服從主人的命令。
服從是農民的義務,無論是活着的還是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