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斯卡一回到臨時碼頭,立刻把所有的奴隸從籠子裡放了出來。這一次,她不再害怕奴隸逃跑,也不再害怕奴隸造反了——不是什麼都不怕,而是在他們身後是一片汪洋,前面是數萬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奴隸們會在這裡被清理,檢查,然後餵食和分發衣物,最後會被聚集在這裡的奴隸商人挑走。法塔林協會從購買孤兒這件事裡獲益良多,孤兒有太多的優點,比這些已經成年並且作爲領民在家園生活許久的奴隸來說更安全,也更值得投資。
除了孤兒成長需要時間外,其他的缺點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可接受。況且,阿門加農廢除了法塔林大部分的奴隸制度。
因此,大量的奴隸商人,或者拿白恩的話說,全世界的奴隸商人似乎都跑到這裡來交易了。孤兒們需要時間,但是成年人可以很快獲得收益,所以這種交易似乎異常火爆。
白恩從車上下來。他們是在一個像火山口一樣的岩層裡,它的鋸齒狀石牆就在東邊。地面上已經沒有了植物,岩石在他的光腳下也很光滑。雨水彙集在窪地裡。空氣清新,頭頂上的太陽很強烈,儘管有這段時間他已經適應了伊斯塔尼亞的溼度,但他總覺得潮溼。
在他們周圍,散佈着長期駐紮的軍隊的跡象,這場戰爭一直在進行,差不多有半年了。每個人都講述了那天的故事,那天的試探戰鬥中,法塔林法師團的人殺掉了布爾坦尼亞的一位公爵。
即使是白恩和夜梟也覺得不可置信,他們本以爲那位騎士最多不過是爲男爵,或者某個小地方的伯爵。沒想到他們幹掉的那位光閃閃的騎士竟然是諾福克公爵,一位繼承這一頭銜沒幾年的年輕人。或許正因爲此,這位年輕人還沉迷在騎士的英雄故事當中,所以甚至都沒有帶着自己全部的封臣,而是隻帶着自己的騎士侍從和衛隊,便在戰場上冒失地行動。
當然,這支隊伍對付大部分的軍團都綽綽有餘,至少可以保護住自己的領主全身而退,可惜他們遭遇的是法塔林的法師團。在最初的戰鬥中,夜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在果斷的聯繫白恩並且通過魔法解決掉公爵的護衛和侍從後,夜梟才注意到這位閃亮的騎士是一位公爵。
年輕的公爵似乎因爲自己和自己的手下被魔法打敗而耿耿於懷,於是在戰場上向夜梟提出了決鬥。不幸的是,這位公爵的武藝和他騎士精神並不匹配,夜梟一個不小心就要了他的命。
一隊又一隊的士兵沿着每個十字路口上畫的圓圈指示的方向行進。營地裡佈滿了長長的石頭掩體,帳篷比白恩從遠處看到的還要多。在奴隸商隊的臭氣散去之後,這個地方聞起來很好,充滿了熟悉的氣味,像是處理過的皮革和上油的武器。然而,許多士兵的表情卻很邋遢。他們並不骯髒,但似乎也不是特別自律。他們穿着敞開的外套,成羣結隊地在營地裡遊蕩。有些人指着奴隸嘲笑他們。這是國王的軍隊嗎?爲瑪格瑞塔的榮譽而戰的精銳部隊?
白恩和夜梟仔細地看着奈特斯卡和其他船長站在一起,但他什麼也沒做。現在不是跟他們打招呼的時候——白恩已經見識過這羣‘海上男兒’在比爾巴利海岸線周圍的行動。
白恩和夜梟決定扮演好他們的角色,他們挺胸走路,手拿武器。他們把幾個士兵推到適當的位置,把一根棍子塞進一個人的肚子裡,粗聲粗氣地咒罵他。
他們遠離奈特斯卡,保持敬而遠之的距離。
“瑪格瑞塔國王的軍隊,”白恩旁邊的一位法師說。“我以爲那些奴隸會被運到礦坑工作。哎呀,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壞事。他們不是會打掃廁所就是會去修路。”
“閉嘴,不然你就期待在太陽底下去掃廁所或者搬石頭。”白恩低聲地警告道。那位法師撇了撇嘴,沒再說話。白恩確定這個法師不再多嘴後,則繼續觀察奈特斯卡。
奈特斯卡和一個看起來很重要的女人聊天。她烏黑的頭髮編成複雜的辮子,綴滿了紫水晶,閃閃發光,衣服是深紅色的。最後,她看起來像瑪格瑞塔的貴婦一樣做了一個她們常做的手勢,但她的動作多了一種……高人一等的故作姿態,而不是瑪格瑞塔真正的貴婦們那種天生的骨子裡的高傲姿態。白恩覺得她可能統治階級中的低層人員,一個營地官員或者書記官的妻子。
不過這位夫人似乎是個大客戶,因爲奈特斯卡開始吹噓她的商品——這很正常,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們不喜歡自己親自出面,更喜歡通過一些掮客來買東西。但是那個女人舉起了一隻精緻的手。“我明白我要買什麼了,奴隸販子,”她用一種平穩的貴族腔調說。“我會親自檢查的。”
當這個女士說出‘奴隸販子’時,白恩注意到奈特斯卡的表情變得更獻媚,但是眼神卻十分危險。他不得不趕緊走過去,並且一路作出手勢阻止奈特斯卡作出什麼不可挽救的事來,好在奈特斯卡注意到了白恩的手勢,並沒有作出什麼過激的行爲。只是喊來了一位手下的船長和幾位士兵,讓他們陪同這個女人去挑選。不過奈特斯卡轉身前狠狠地瞪了白恩一眼。
白恩走到一半,這時候退回去會顯得十分奇怪,於是他不得不繼續往前走,裝作同樣挑選奴隸的購買者。
在幾個士兵的陪同下,紅衣女人開始沿着隊伍往前走。她的衣服是用瑪格瑞塔貴族的式樣裁剪的,那是一條結實的絲綢,上身很緊很合身,下身則是光滑的裙子。它從腰部一直扣到頸部,上面有一個小小的金繡衣領。較長的左袖她的手藏起來了。
從她的表情判斷,她對所看到的並不是特別印象深刻。“這些男人餓得半死,身體虛弱,”她說着,從一名年輕的女服務員手中接過一根細棒。她用它來撩起一個男人前額上的頭髮,仔細檢查他額頭上的烙印。“你開價二十枚國王金幣?”
陪同的船長開始流汗。“也許十五枚就可以吧?”
“我拿它們幹什麼呢?我不放心這種骯髒的人來接觸食物,我們有奧格伯恩人做大多數其他的工作。”
“如果你夫人不高興,我可以去找其他的大人……”
“不,”她說,一邊拍打着她一直注視着的那個奴隸,而他卻躲開了她。“十二枚國王的金幣。他們可以幫我們在北方森林裡伐木。……”她注意到白恩,沒再繼續說下去。“看看這個,這貨色要比其他的好得多。”
“當然,我就知道您會喜歡我這樣的,”白恩行了一禮,補充道。“不過我的價格是日薪二十金幣。”
“我以爲你會喜歡這個,”那位船長說着走到她面前。“他很——”
她舉起了棍子,讓那位船長安靜下來。她的嘴脣上有一顆小小的痔。對於喜歡這口的人可能會有幫助。
“那麼脫掉你的上衣,奴隸,”她命令道。
這個女人用她藍色的眼睛盯着白恩,讓白恩有一種幾乎無法抗拒的衝動。不,不行。白恩努力剋制住自己的衝動,不僅如此,他讓自己快速思考起來,這個女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當白恩思考的時候,這個女人似乎認爲這是一個機會,她用棍子挑起白恩的上衣,露出胸膛。經過了多年的鍛鍊,還有長期的戰爭,他的肌肉比別人發達得多。
當棍子移向白恩的時候,白恩費了好大勁才剋制住自己沒有拔出火槍轟掉對方腦袋的衝動,他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要做什麼。
“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多傷疤,”貴婦人若有所思地說。“你是軍人?”
“是的。”他一邊回答說,一邊審視着她的臉。
“僱傭兵?”
“法塔林的軍隊。”白恩說道。
“這位是——”那位陪同的船長試圖向貴婦解釋白恩是誰。
她再次舉起棍子讓船長住口,然後瞪了他一眼。“一位法師,無趣的人。”
沒等白恩說話,貴婦朝着白恩禮節性地點點頭,向前走去。“告訴我那些是奴隸,我只打算買幾個奴隸。”
這位陪同的船長熱切地點點頭,跟了上去。
白恩看着突然離開的女人,心裡開始好奇自己剛纔的衝動是因爲本能還是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