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坦古爾凝視着外面的雪地。他討厭它。它無處不在,融化着,讓他的皮毛散發出臭味,讓他的鼻子變冷。這些該死的東西,無論在任何方面、形狀或形式上,都不符合鼠人的生存習慣。
這寒冷的天氣讓他痛苦不堪,病得很重。一根冰柱似的鼻涕掛在他的鼻尖上,他卻沒有力氣把它折斷。他第一百次渴望回到鼠人魔都的溫暖舒適的洞穴裡去,或者至少渴望他能夠留在那裡安全的地下通道之中也好。
他環顧四周。爲了躲避暴風雪,他們躲進了一片又深又黑的松林,這是他們在無窮無盡的卡斯勒夫平原上的單調生活中唯一能找到的安慰。這片松林讓他從那無休無止的單調平原中解脫出來。
雪使樹枝下垂,擋住了光線,給這個地方帶來了令人舒適的昏暗。坦古爾能聽到幾百只爪子在他周圍的雪地上輕輕地嘎吱作響。這是整個場面中唯一讓人隱約感到寬慰的東西。
他心裡有一種聲音在勸說,他還是回去的好,讓他留在地面上,呆在這冰冷耀眼的白茫茫雪海里,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如果作爲鼠人的一員而因爲患了感冒而死了,那對他也就沒有任何好處。
他拼命地想讓自己的這一部分屈服,但他做不到。他需要更多地瞭解這股從北方涌來的巨大的黑魔法浪潮。對於他的法師天賦來說,這股強大的黑暗魔法能量就像他面前的鼻子一樣清晰可見。
它在空中蜿蜒盤旋,裡面攜帶着巨大的能量。坦古爾還不敢伸出手來,試圖把那種力量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懷疑,如果他這樣做了,他就會意識到究竟是什麼力量創造了這條洶涌澎湃的魔力之河,而他還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經做好了迎接這一挑戰的準備。
還有其他理由仍然存在。他的部隊在這裡,偵察這片土地,尋找邪惡勢力及其計劃的證據,如果在沒有坦古爾果斷領導的情況下遭遇那支邪神大軍,他們很有可能會做一些愚蠢的事情,導致他們被對方消滅。
他懷疑被任命爲他的副手的伊薩克-格洛特能否處理好黑暗戰士帶來的威脅。但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這一點,毫無疑問,他會利用從這一事件中獲得的任何榮譽來試圖削弱坦古爾的權威。
不過坦古爾並不是很在乎這些。他過去是領導鼠人軍隊的政治老手,對伊薩克-格洛特的叛變有豐富的第一手經驗。況且他仍然懷疑是伊薩克-格洛特參與破壞了他征服海德堡城的宏偉計劃。
也許他甚至把坦古爾本應該萬無一失的計劃泄露給了人類。在這場大規模突襲計劃中,畢竟除了坦古爾以外,其他沒有什麼能力的隊伍領導人都被消滅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解釋爲什麼會倖存下來呢
此外,坦古爾甚至不再確信地下通道是安全的了。在向南的旅途中,他們好幾次在隱藏的地道里遇到角獸和變異的類人生物。坦古爾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到達那裡的。
有沒有可能是那些卑鄙的叛徒把那些隱蔽的入口指給他們看的這似乎是一個更合理的解釋,而不是他們只是無意中發現了從雪地中鑽出來的秘密洞口。
坦古爾把伊薩克-格洛特之前的空洞建議從他的腦海中抹去。他發現在所有的事情中,最簡單的解釋往往不是最好的解釋。在現實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是複雜地相互關聯的,通常是通過他的敵人的陰謀詭計。
不過,情況也有一些好的方面。他在地獄的無盡深淵裡又補充了一些魔石粉。事實上,他已經說服了鑄造者氏族,考慮到緊急情況的性質,他應該有一整袋的這種東西。這是他所發現的最好最純的魔石粉末。
坦古爾想知道這些鑄造者氏族的老傢伙們是否偷偷地把他們的戰士派到那片邪惡廢土去獲取它,或者他們是否有其他來源。他決定,當這一切都結束後,他會把自己的事情弄清楚。
他拿了一撮魔石藥粉,立刻感到它溫暖的刺痛從他的嘴裡傳到他的血液裡。他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可以不去理會那刺骨的寒冷。他用最微弱的咒語,把鼻子上的鼻涕冰柱轟掉,把身體從發燒的污染中解脫出來。
能夠再次使用他的魔法力量是件好事。他也同時承認,能被這麼多鼠人的戰士包圍,真是太棒了。當他之前在卡斯勒夫平原上的長途跋涉時,只有危險的同伴勒克-蛇舌和他所提供的可疑的保護,這使他更加意識到這些事情的重要性。有這麼多毛茸茸的親戚站在它和任何逼近的敵人之間永遠是一件好事。
他希望鑄造者氏族能提供更大的保護力量。他只有幾千名士兵供他使用,這使他感到不安。那羣鑄造者氏族的傻瓜們堅持認爲他們需要大量的軍隊來維持他們的祖先在無盡深淵的堡壘。
他們錯過了獲得財富和巨大榮耀的機會——在邪神的大軍發動進攻之後,等待着攻擊人類城市的機會。一股由魔石粉末激發的自信和對愚人的蔑視感在坦古爾體內涌起。好像保護那堆毫無價值的岩石比保護所有天才中最偉大的天才的生命更有價值似的。
伊薩克-格洛特正紅着眼睛瞪着他。要不是他血管裡的那些魔石粉末,光伊薩克-格洛特那副神情就會使坦古爾內心充滿合理的謹慎。事實上,他多少希望那個肥胖的鑄造者氏族的軍閥能激怒他,這樣坦古爾就能把他炸飛。事實上,坦古爾心想,爲什麼要等待他的挑釁呢爲什麼不直接向那個肥胖的怪物復仇呢
就像在閱讀他的思想一樣,伊薩克-格洛特露出了他的尖牙,發出一聲可怕的咆哮,然後向包圍着他們的數百隻巨大的鑄造者氏族的風暴突擊隊員們做了個手勢。
坦古爾心想,爲什麼不呢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他毫不懷疑,他有令人敬畏的魔法力量,如果這些不值一提的戰士打算惹惱他,他可以把這數百條毫無價值的手下消滅掉,但他不可能殺死整支軍隊。
除非他伸出手,抓住天空中那令人敬畏的魔力之流。他幾乎想做這件事。片刻之後,他就站在那裡,尾巴抽打着,露出了獠牙,還有與之相稱的兇狠目光。利用這種力量和殺戮的衝動變得勢不可擋。
很快,一陣痙攣襲來,受魔石粉末啓發的靈感狀態就消失了,他搖了搖頭。紅色的迷霧從他的腦海中消失了。殺人和致殘的慾望有所減弱。他覺得自己好像剛剛擺脫了某種邪惡的咒語。有那麼一會兒,他對某件事有了短暫而強烈的意識。他作爲先知所受的長期訓練,以及他使用魔法的豐富經驗,都爲他提供了非凡的洞察力。
魔石粉末內部的某些東西在迴應這股黑暗魔法的潮流,而他也在迴應魔石粉末裡面的什麼東西。就在那一剎那,他幾乎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差點就摧毀了一支鼠人的軍隊,不管這支部隊多麼值得毀滅,仍然可以爲他的目的服務。更糟糕的是,他幾乎是在拿自己寶貴的生命去冒險。
他顫抖着,怒視着遠方。世界在改變。舊神們正在施展他們的力量。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幾乎成功地以某種方式影響了先知坦古爾。他知道他必須非常小心。他不能冒險進入那條,魔力之河。
至少現在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