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陰魂不散
納蘭云溪坐在馬車裡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羣,一時有些懵,方纔的一瞬間,她還以爲這些人羣是衝着自己來的,是來迎接自己的,沒想到是迎接別人。
這下事情的發展有點出乎意料了,怎麼還有個大堯公主回來了?究竟是怎麼回事?而且連京城老百姓也都知道了?那個大堯公主肯定是假的了,不過她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冒充得了她?
“應該是從東陵來的,連百姓都這般歡呼,知道是大堯公主,一定有東陵下發的告示,昭告天下,不過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找來的人,反正百姓沒見過你的真面目,所以東陵派人來頂替你也很有可能。”
容鈺也掀起簾子看了一眼外面黑壓壓的一片人羣,然後凝眉說道。
“好吧,那我們也跟着去看看吧,看看那大堯公主到底是何方神聖,借這個機會也順便看看大堯的臣民對她的態度是如何的,我們心裡也好有個底。”
納蘭云溪聽了容鈺的話點了點頭,覺得他說的頗有道理,剛好可以藉着這假公主看看大堯的臣民對舊主子的態度是什麼樣的。
“嗯,正是這樣,去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冒充你。”
容鈺臉上陰霾一閃而過,擱在腿上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
因爲人羣擁擠,堵在城門口的人很多,進城的時候耽擱了很久才被放了進去。
一入城,城裡的人羣更多,隨着馬車的緩緩行進,只見牆上到處張貼着告示,告示的內容基本就是大堯公主自小遺落民間,在東陵長大,後被東陵皇室尋到,在百花盛會上將其身份昭告天下,如今東陵和大堯早已是一體,而大堯公主也表示以後會和東陵一直友好下去,努力恢復大堯的國力,讓民衆重新過上和以前一樣富庶的生活。
所以東陵此次派大堯公主親自回國駐守大堯,東陵給予公主絕對的自主權,以後絕對不會再幹涉大堯內政,讓其自行管理,而今日,正是大堯公主迴歸的日子,由東陵朝廷派使者護送公主回大堯,在東陵使者的見證下,交接大堯的所有事物。
“哼,東陵真是打得好算盤,居然能想出來用假公主來替換我,若是大堯臣民服從的話,那以後大堯才真的會成爲東陵的屬國,一個傀儡,一定是東陵說什麼便是什麼了,只不過,這主意不知道是皇上出的,還是燕翎出的?”
納蘭云溪停下馬車,將牆上的告示看完後,憤憤的說道。
“這還用問麼?一定是燕翎的主意。除了他不會再有別人,如今東陵的朝政燕翎一人大權在握,燕奇只是個擺設而已,他若想篡位只是舉手之勞,就算他不篡位朝中之事也都是他說了算,恐怕老皇帝當初將皇位傳給燕奇,卻將兵權都給了燕翎,便是這個意思吧。”
容鈺嘆了口氣,緩緩的說道。
如今燕翎的野心已經漸漸的暴露了出來,東陵的大權旁落,朝廷完全由他把持,據他留在東陵的密衛傳回來的消息說,他性子日漸殘暴,朝堂中與他稍有不和的他便會出手打壓,殘忍跋扈的性子堪比當年的景宣帝,他有些擔心燕翎不會善罷甘休,若是假公主的身份被揭穿,納蘭云溪迴歸的話,恐怕當年之事重演,他會再次派兵攻打大堯。
“真不知道老皇帝是怎麼想的,明明燕翎和他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他這般做不是將東陵交給了旁人了麼?燕翎遲早會篡位,那以後他生了孩子便不是正經的皇家血統了,那和東陵江山易主有什麼區別?真正爲禍東陵的是燕翎纔對。”
納蘭云溪想到那什麼鳳星爲禍東陵的預言心中便有些發睹,就算真有其事,那預言也不一定就準,何況這還是口耳相傳,說不定誤傳也是有可能的。
“娘子,如今那預言早就不存在了,從你嫁給我的那天開始,那預言便已經失效了,所以,你也不必總是在意這個。”
容鈺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一拉她的手柔聲說道。
“哎,燕翎好像是改變了很多,只盼他不要再挑起戰爭就好。”
納蘭云溪也擔心燕翎會如當年一般再次率兵攻打大堯,所以,她若是想要復國就要儘快,當機立斷纔是如今最好的辦法。
容鈺默默的搖了搖頭,暗道燕翎豈止是變了很多,恐怕是他的本性漸漸的暴露出來了吧,他心中思量這,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率兵來攻打大堯,那說不得便要將他的身份揭穿了。
到時候皇室和朝中衆臣一定不會允許一個完全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人控制朝中大權了,一定會彈劾他,也可以藉此牽制他,他如今已經是籠中的猛虎,一旦出籠便會遺禍天下。
二人坐着馬車在大堯京城明都的大街上緩緩的走着,一邊熟悉着大堯的街道,人物以及街景,只見這裡比起東陵來繁華程度雖然差了點,但建築都很新,而且很精緻,讓人有種遊覽風景古蹟的感覺,大街上幾乎到處貼滿了大堯公主歸國的告示,也難怪這些民衆會如此瘋狂的去迎接了。
照此看來,大堯公主四個字還是很有影響力的,最起碼,還有人搭理她,還有一些百姓是從和明都相鄰的城池趕過來的,可見這從東陵也是花了大手筆,下狠手做了宣傳,她還是任重道遠的。
走了一段路,便見前面一條最繁華的大街上搭起了一個高臺,臺下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一隊宮廷侍衛緩緩的從對面走了過來,人馬衆多,將街道上的百姓紛紛驅散,整個街道都是宮廷侍衛,長街盡頭,一眼望不到邊。
侍衛的後面緊跟着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光那馬車外面鑲嵌着的東珠便價值連城,看來裡面坐着的人多半便是那假公主了。
而在馬車的後面,又是一隊按照品級不同身穿各種官服的大臣,後面緊跟着的又是一隊宮廷侍衛,在隊伍的最後面,一人身穿鎧甲,頭戴金盔,騎着一匹純黑色大馬,帶着一支軍隊跟着前面的隊伍,此行人數衆多,大堯行宮的人幾乎傾巢出動,都往高臺出而來。
“看樣子,大堯行宮的所有官員都出動了,前面那輛裝扮奢侈的馬車裡坐着的多半便是假公主了。”
納蘭云溪心裡頓時有些不爽,居然敢假借着她的名字如此聲勢浩大的招搖撞騙,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底氣,難道她們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麼?還膽大妄爲的做出這種事,就不怕她當衆揭穿麼?
“嗯,應該是行宮的所有官員要迎接公主歸國,並當着百姓的面正式交接權利,好讓大堯百姓相信東陵是真的將大堯又還給了公主。”
“那她就真的不怕被揭穿麼?”納蘭云溪命車伕也往高臺那裡趕過去,也去湊湊熱鬧,看看這假公主到底長得什麼樣。
“你沒看到這前後的行宮侍衛麼?還有隊伍後面跟着的那支軍隊,你以爲他們會允許我們揭穿麼?恐怕還沒等我們擠進去開口,便被她們抓起來或者殺死了,不過,幸好爲夫跟着你,雖然今日沒做什麼準備,不過撿日不如撞日,她們既然給你搭了臺,今天我們便揭穿她的真面目,讓你迴歸。”
容鈺眼尾斜挑,風華邪肆的臉上滿是堅決,他說完之後,便從懷中拿出一支信號箭悄悄的放出馬車外,萬一和這些軍隊起了衝突,雙方對峙的話恐怕還得掉一些兵馬來。
“可是,我們今天進京只是爲了去見一見那對奇葩夫婦,沒有做任何準備啊,這麼做恐怕不妥呢。”
納蘭云溪皺了皺眉,有些爲難的搖了搖頭。
“就算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也不一定就能一招成功,任何準備任何精密的計劃都難免有漏洞,若是天時地利人和佔全了,即使沒準備也可放手一搏,取得成功。”
容鈺卻堅持己見,一力要求納蘭云溪在今日便戳穿那假公主的面目,順道迴歸大堯,這是個絕好的機會,若是錯過日後再難以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這,那好吧,不知道如今的時間來不來得及部署一番,我用這扳指能將我孃的軍隊召集過來麼?”
納蘭云溪拿出容鈺給她的扳指,輕聲問道。
“他們此時恐怕已經回到玉靈山了,這個扳指只有調動他們的權利,卻沒法讓他們一直跟着你,若是想要他們完全臣服,成爲你的近身侍衛,恐怕還得找到整個軍隊才行,而整個軍隊的號令方式我也不明白,這些年我也曾去打聽過,但你娘所屬的那個種族跟在這大陸上消失了一般,再無蹤跡。”
容鈺看了一眼納蘭云溪搖了搖頭說道。
“那你不能問問現在這支小股軍隊的頭領麼?他們應該也有人統領的吧?”
“若是能問出來,我能不問麼?這支軍隊這些年我也就那日離開東陵的時候調動過一次,那是第一次,以前我曾親自去過陶然鎮打聽過,不過打聽不到,我也從沒見過他們的首領。”
“那看來今日只能依靠秋家軍了,只是我和秋家軍還沒見過面,秋白也只是和他們聯絡上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聽秋白的話。”
“放心,秋家軍我還是聽說過的,他們軍紀嚴明,基本上和秋將軍都是生死之交,一同出生入死的過命交情,只要他們認了秋白,那便一定會聽他的調動。”
容鈺看着越來越近的行宮隊伍,後面跟着的那一支軍隊已經到前面來了,將人羣隔離在外面,形成一個防護網,恐怕很快就會接假公主上臺了。
“但願如此。”納蘭云溪看着那支長長的隊伍,各個身穿鎧甲,如正式上戰場般的打扮,她還是第一次見這樣比較正式又浩大的場面,心中忍不住也有些激動。
二人已經將馬車停了下來,這裡幾乎在高臺的最右側,人羣比較少一些,剛好離高臺比較近,默默的看着大堯行宮的人慢慢靠近。
孫子越和秋白一左一右靠向了他們的馬車,孫子越一臉焦急的一過來便說道:“公主,不好了,微臣剛剛接到行宮的部下來報,說國公夫人昨日已經回國,她帶着大堯公主一起,還有東陵派來的護送公主和東陵皇帝聖旨的隊伍,昨日夫人便召集行宮大臣議事,說公主歸來,今日便要宣讀東陵皇帝的聖旨,讓大堯公主即刻繼位,並交接清大堯的一切權利及朝中事物。”
“什麼?國公夫人?楚秋歌麼?她還沒死?”納蘭云溪聽完問話後一驚,暗道楚秋歌如今不死恐怕也活不了幾天了吧,怎麼她會歸來?
“正是,國公夫人受了重傷,據說是用藥和真氣吊着性命,她此次回來便是爲了立證東陵是真的將權利歸還大堯公主並主持行宮所有大臣交接一切事物的。”
孫子越已經聽說了楚秋歌是景宣帝身邊的皇家密衛首領的事了,想到有楚秋歌作證的話,這件事基本上出不了什麼亂子,急得額頭上微微出了汗,一想到國公臥薪嚐膽苦心經營數十年,沒想到最後卻要爲他人做了嫁衣裳,他便覺得自己有負國公重託。
“孫將軍不必着急,你手中可有能調動的軍隊?”容鈺開口安撫他,想了想問道。
“有,大堯有三隻主力軍,一支是從東陵調過來的駐軍,這支軍隊大多數駐守京城,負責京城城防,一支是秋家軍,在城外三十里處的落雁坡駐紮,還有一支便是國公手中掌握着的軍隊,在軍機大營,離京城十里的路程,三軍平日裡互不干涉,卻統一由國公調遣,國公直接指揮的這支軍隊是由微臣帶領的,絕對可靠,國師若是需要,臣可立即調他們來。”
孫子越以爲容鈺要軍隊,便將大堯主要的三支軍隊說了一下,然後等着他的命令。
“好,孫將軍,你命他們馬上從大營啓程,到城門處原地待命,要防止他們讓楚秋歌調了去。”
容鈺擺了擺手吩咐道。
“是,微臣現在立即發出命令。”孫子越不知道容鈺和納蘭云溪要怎麼做,卻也答應了他的吩咐。
“秋白,秋家軍現在會聽你調遣麼?”納蘭云溪也在另一邊問秋白道。
“公主,我已拿到了父親的印信,隨時可以調遣秋家軍。”
秋白點了點頭應道。
“看來跟着假公主的這支軍隊便是東陵派來的駐軍了。”納蘭云溪看着侍衛已經控制了場面,將百姓阻隔在了外面,輕輕的說道。
“正是,不如我將秋家軍調來,東陵的這支軍隊遲早都留不得,否則到時候若是我們宣佈復國,東陵再次帶兵來打,恐怕他們會裡應外合,給我們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秋白見這支軍隊人數不多,到時候控制也好控制。
納蘭云溪看了一眼容鈺,看他會如何安排。
“好,就將秋家軍也調來此處,同樣,和軍機大營的那支軍隊一起在城外待命,給他們下發急行軍的軍令讓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這裡來。”容鈺猶豫片刻開口說道。
“是。”秋白也答應了一聲,然後便轉身出城親自調兵去了。
納蘭云溪見這裡有容鈺主持,知道他兵法謀略樣樣精通,還是將指揮權給他好了。
“你打算怎麼做?”納蘭云溪有些緊張的問了一句。
雖然她不明白行軍打仗之事,但她也隱隱感覺到今日弄不好恐怕免不了一場大戰,雖然這支軍隊的人都是敵人,但她也看不得那種血流成河的真實場面。
“大堯的三軍我們就掌握了兩支,今日便將東陵這支軍隊除去,到時候他們若是有歸降的,便分散開放入其他軍營裡去。”
容鈺眼中隱隱有火光跳動,他布起居來絲毫不手軟,若是將這支軍隊打敗,那以後大堯的隱患便可除去,也可以殺一儆百,給行宮中的大臣們一個警醒,讓他們更加的擁護納蘭云溪。
“你是說,將秋家軍和孫將軍手上的軍隊都調來,然後圍攻這支軍隊,將他們一網打盡?”
納蘭云溪聽了他的話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頓時瞪大眼睛問道。
“是,我們初來乍到,送給他們的第一份禮物一定要重才能讓他們心生懼怕,對你服服貼貼的。”
容鈺點了點頭,絲毫不覺得這麼多人如果被殺死的話會是什麼樣血流成河的場面。
“這,在京城裡殺這麼多人恐怕不行吧?”納蘭云溪忍不住有些擔心的問道。
“當然不行,所以,要麼將他們引出成全部誅殺,要麼讓他們投降,他們只有這兩條路可走。”
“怎麼可能引得出城去?”納蘭云溪暗道她今日若是當場揭穿假公主,恢復自己的身份的話,哪裡還有機會出城?恐怕立即就會被那些侍衛給殺了。
“先看看他們耍什麼花招再說。”
容鈺沒回答她,只是若有所得的說道。
此時百姓之間已經讓出了一條路,在侍衛的前後簇擁下,那令金碧輝煌的馬車緩緩的走了過來,一直走到這高臺之下,才停了下來。
“公主回來了?”
“公主回來了?”
“什麼什麼,真的是公主麼?也不知道長得什麼樣子。”
被隔離在外面的百姓瞬間歡呼了起來,聽語氣還是很支持大堯公主回京。
馬車停下後,裡面的人卻遲遲沒有動靜,行宮的文武大臣也在臺下列隊站立,此時四周都有兵馬把守,將高臺圍得水泄不通,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之後,一個官員模樣的人緩緩的走上了高臺,微微擡起雙手,制止了遠處被隔絕在高臺外的百姓喧譁議論。
“大堯的臣民們,昨日,國公夫人歸國,帶回來一個不幸的消息,國公已經以身殉國了,而我東陵百花盛會上,已經公開了公主的身份,公主當年流落東陵,一直在東陵京城長大,索幸天佑我大堯,皇上終於找到了公主,這次,便由國公夫人帶着公主回國,將大堯行宮的一切統治權都交給公主管理,爲了迎接公主歸來,我大堯行宮全體臣民親自出宮迎接,願公主匡扶我大堯更加繁榮,臣等願誓死追隨。”
那官員義正言辭的說完之後,便跪了下去,隨即高臺下的百官也齊齊跪下,口中叫道:“歡迎公主歸來,臣等願誓死追隨。”
卻在此時,一個容顏俏麗,一身綠色衣裙的少女提着裙子一邊跑一邊淒厲的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殺人啦……”
那大堯公主已經在馬車上準備下來接受百官朝拜,一隻手都搭在了隨身嬤嬤的手上,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少女打斷,衆人齊齊停了下來,目光被那少女吸引了過去。
只見她也不知怎麼跑的,明明有那麼多人堵着路,她卻很輕鬆的東一撞,西一跳,立即就衝出一條路來,眼看着就要衝到高臺上去了。
衆人一時有些懵,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見那少女身後還有一人也狂奔着追來,看身形打扮卻是個男子,那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掃帚怒氣衝衝的追過來,口中還大呼小叫的喝着:“你個死丫頭快停下來,今天你再給老子逃跑,老子非打死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