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心軟,便不會將他在書房看書冊一事告訴你。”赫連錦枝輕輕拍了拍綰綰的頭,讓她先回房裡找沉塘玩去。
直到綰綰乖乖的走了,她站起身,看着那眼中有着淡淡笑意的九月,走近,直到九月的耳邊輕聲說:“月兒,娘只是在提醒你要小心,在這丞相府中,你的一舉一動還是會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在注視着,蘇昇平畢竟是你的父親,他離你最近,你的任何動靜他都很容易知道。”
“我若是要躲着,五天前接到聖旨時便已經搬出去住了,放着那麼大的一個宅子不住,我在丞相府裡這麼憋屈做什麼?”
赫連錦枝頓了頓,沒有多說。
“也是,你如今畢竟不是當初的月兒,哪裡有危險,哪裡有陷阱,自然不需要娘來提醒你。”
聽出她話中的幾絲感傷,九月回頭看向她:“我有分寸,你和綰綰多小心蘇衿之纔是,她這幾天在明月院裡沒什麼動靜,我也沒心情去看她,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爲報復心而做出什麼事來。”
赫連錦枝卻是轉眼看向平雲院的外面:“慕清蓮如今被罰在你曾經住過的小院中禁足,蘇衿之也一樣是在明月院中禁足,只要慕清蓮還活着,蘇衿之就不會瘋的太過,月兒,你由始至終就沒打算要她們的命,不是麼?”
九月不語,只是看着那本被放在石桌上的女誡,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習慣殺人,除非真的被觸到了底線,陳嬤嬤只是把我噁心到了,並且,當初將我推到後院假山上的人就是陳嬤嬤,所以我纔會砍下她的手,至於其他人……只要讓他們徹底沒了東山再起的機會,之後的事,就隨他們自生自滅去算了。”
“可是陳嬤嬤昨晚已經咬舌自盡了。”
赫連錦枝的話讓九月正欲走出平雲院的腳步微微一頓,她今天起來的晚,也沒聽稱心和如意說什麼,那兩個丫頭本來就不是長舌婦,很少會說府中的八卦新聞,沒想到她竟然會錯過這麼大的一個消息。
她轉眼看向赫連錦枝,見她的眼中有着一片清寂。
“咬舌自盡了?死了?”九月擡眉。
“是,死了,今天早上府裡的幾個丫頭看見了,陳嬤嬤是咬舌自盡,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斷氣至少兩個時辰了。”
九月聽罷,沒再說話,只轉身直接走出了平雲院。
死。
這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直接接觸的死亡,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到的時候,那些她曾經預想中的快感並沒有多少。
只有一種可悲的感覺。
陳嬤嬤不知道究竟是誰安插在府中的傀儡,就這樣死了,或許並不會太可惜,但九月卻因此中斷了一個重要的線索,當然她並不後悔,只是,也難免會有些異樣的情緒罷了。
比起幾個月之前她剛來的時候,面對蘇衿之母女那一臉和善卻虛僞的笑意,面對着陳嬤嬤的奚落欺凌,面對這若大的丞相府中那些勢利的丫鬟和家丁,那時候在她面前的諸多險惡都是一場未知。
而如今,死的死,罰的罰,敗得敗。
她是不是真的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這天大地大,她何須留在丞相府中一直爲別人鋪路。
赫連錦枝本來就不是一個多麼愚蠢的女人,只要她肯好好在這府中生存下去,她自然有可以周全的保護綰綰的方式,也有維護住她二夫人地位的方式,甚至,只要赫連錦枝願意,她很快就可以擁有大夫人的頭銜,從此當家做主。
……
深夜,丞相府。
九月收拾完畢,臉上的胎記也被洗個乾淨,拿起自己收拾好的兩個小包袱就準備走人,當然她莊品軒還有良田的地契她都帶在了身上,至於宮中所賜的黃金都已經被存進了銀莊,她現在可是學的聰明瞭,身上絕對不會再攜帶超過五百兩銀票,免得哪天一不小心就又散了財。
拍了拍身上的夜行衣和衣襟裡的自己的部分財產票據,直接躥出了水榭,在路過平雲院時悄悄的聽了一會兒在房中正在求着蘇綰綰趕緊沐浴更衣睡着的那幾個丫頭的聲音,九月笑了笑,轉身直接離開了丞相府。
離開的時候,她沒有留下隻字片語,留信本來就不是她的習慣。
這塵世浮生,每個人都只是區區個體,誰離開誰都會活,既然在丞相府中始終都沒有真正的歸屬感,她替蘇九月做完了一切該做的事,便也該是蘇九月消失,阿九重新爲自己策劃浪跡天涯瀟灑自在走天下的時候了。
夜裡的皇都城上依舊熱鬧的緊,雖然不如一個月前那樣的熱鬧,但卻也依舊是家家商鋪門前歌舞昇平,天子腳下永遠都是這般的繁榮景象。
只見一個穿着一身黑衣揹着兩個包袱,腰間還掛了個佩劍的人帶着碩大的斗笠正坐在街邊的茶館喝茶。
今天晚上應該是出不了城了,聽說皇都城中最近戒嚴,似乎是有亂黨在城外鬧事還是什麼的,九月也沒怎麼去打聽過,但卻知道晚上各處的城門更是戒備森嚴,她始終都沒有拿到可以隨意出城門的通行令牌或者是通關文諜,便只好在對面的客棧訂了個房間,打算明天天亮的時候再說。
不過那家客棧因爲環境好價格公道,所以一直是客滿的狀態,她去訂的時候纔剛有一個房間空出來,這會兒客棧裡的人正在打掃房間,九月便無聊的只好坐在這裡喝茶。
幾杯熱茶下肚,這身子也跟着暖了些,忽然聽見街上有些響動,她轉過頭,隔着斗笠下的面紗,看見有不少侍衛在駕着馬車向着同一個方向行去,仔細瞧着那些侍衛穿的衣服,倒像是安王府的侍衛。
再又看看那幾個馬車中似乎載了不少人。
既然懶得管這些朝中之事了,什麼安王府晟王府丞相府還是皇帝太后都跟她沒什麼關係。
九月低下頭摸了摸桌上的茶杯,拿起來正要繼續喝,卻陡然聽見茶館外幾個人的閒聊。
“這些馬車裡的人,都是這兩日從其他城裡請來的有名的大夫啊,據說是安王世子的病情加重,已經昏迷不醒有兩三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