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髮帶,在他的掌心顫抖。
不,那是他的手在顫抖,按都按不住。
動動嘴脣,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來壓制心頭快要滅頂的恐怖,卻發現連打開喉嚨的力氣都沒有。
紫嫣……他想喚她,想要在那個名字上傾注自己所有的眷戀與情感,讓她只需要一聽就能明白,被他禁錮在心底的他的心意。可是他卻只能看着她慢慢走近,近到眼前,爐子裡的火光映照上她的臉,他才驚覺,她怎麼這樣的瘦。
明明昨日他才見過她,那個時候,不是這番模樣。
眼前,她的臉蒼白得如同外面的浮雪,身上披着的白色風蔞空空蕩蕩,整個人像是一夜之間,消瘦至無形。
站定在辦公的案臺前面,紫嫣視線滑到司北玄手上,定在那條玄色髮帶,無血色的脣瓣動了動,扯出一抹極淡的笑意來,“這條髮帶,你還留着啊。”
還留着啊。
從來沒見他戴過,她以爲他早就丟了,那麼廉價的東西,不配他的身份。
“紫嫣……”他終於開了口,可是隻喚出這個名字,又立即收住了聲音。
那聲音像是縫隙裡漏進來的風聲,帶着嗚咽與悲鳴,難聽至極,他不想讓她聽見。
“阿玄,”她視線上移,對上他的眼睛,靜靜的,素手一伸,輕輕一拉,就將他死死攥在手心的髮帶扯了過去,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掌心已經空無一物,“從我認識你,到站在你身邊,我用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對你,我自問問心無愧。看在這個問心無悔的份上,今日,你能不能坦誠的回答我的問題。”
她什麼都不求,只求自己最後也能明明白白,不留困惑。
“你……問。”他答。兩個字,擠出來花了很久的時間。
紫嫣笑了笑,哪怕消瘦得不成人形,她的笑容依舊柔柔暖暖,“阿玄,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在設計我。”
司北玄陡然僵硬,瞳孔縮到極致。腦子裡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錘,嗡嗡作響,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到。
紫嫣嘴角的笑意一點一點收起,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臉上的蒼白更是賽雪三分。
他這麼震驚,是因爲她說中了吧。
她說的一開始,指的是在邊陲鎮,他掉進她的院子開始。
少年時的初見,是在山腰上的茅草屋,那時候他失血昏迷,身上還帶着毒,她一時好心,用血救了他。想必那時候他的意識是清醒的吧。知道救了他的人是她,也知道了她一直藏的緊緊的秘密。
她的血液能解毒,從他掉進她院子之前,他就已經知道。
所以纔有了後來的刻意接近。
如今細想,她猜,他會選擇來靠近她,應該是她的血液能夠剋制他體內的鳩毒。一開始,他的目的就不單純。
很多東西,以往她刻意不去想,不肯承認,自己一心愛着的人對自己的感情摻雜了算計與利用。可是選擇,已經沒了自欺欺人的必要。
她不想到了最後,仍然做個糊里糊塗的人。
便是再痛,她也要自己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