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將軍,我是從內心深處尊敬的。但是我真的很討厭你們。貴族出身,家族沒落後被白昊將軍收爲徒弟。將軍戰死沙場,而你們……一個直接晉升南方七星柳位,一個更是厚顏無恥的坐享朱雀宮大將軍之名。”
“你們有做過什麼?你們有經歷過什麼?你們憑什麼一躍而上?”一向拒人千里的元鷙大人將藏在心裡的不甘全部吐露出來,青經凸起,情緒暴怒,天嵐並未開口,只是看着他發泄着壓抑的情感。
持槍的男子深深吸了口氣,看着沉默溫順的女子眼眸突然暗淡了幾分,“域禁城的戰士幾乎都是孤兒,不幸不是他們的錯,可他們卻被賦予了守護這個國家的使命。從小就接受着高難度的訓練,忍受着各種屈辱,在人羣裡競爭、撕咬着。接受各種危險的命令,不擇手段的完成,以求得各位大人的賞識,慢慢的、不斷的向上爬,還要小心不被人踩下去。”
元鷙目光閃爍不定,銀牙緊咬,眼神卻在一瞬間柔和起來,“這一路走來,有很多人就永遠的沉睡了,再也不會醒來……其中還包括難得的摯友。”
“當初和我一起被帶進域禁城的孩子不下百個,可一眨眼,身邊就只剩下自己。這些……青空經歷過嗎?這些……你都懂嗎?”元鷙挑眉反問,天嵐失語。
是啊,這些他們都沒有經歷過,就連艱苦的訓練在師傅的指導都比別人容易些。原來,在別人眼裡她是那麼幸福的存在。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她總不那麼開心了?看着師傅和師兄的背影,就是笑不出聲。哪怕是那個……白紗飛舞的少女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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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紗飛舞的少女絲毫沒有感覺有人靠近,一把普通的銀劍在她手中光影閃爍。揮舞得還不算流暢,有時甚至要停頓下來思索片刻,初學的跡象顯露無疑。
“都已經練到這裡了?”身後突然響起清朗的聲音。天嵐轉身,立刻喜上眉梢,收劍跑過去把落在高石上的師兄拖下來,邊拽邊嚷,“師兄,這招怎麼練啊?快教我,快教我。啊,師兄,你受傷了……”少女慌忙棄劍扶上師兄紅了一片的右臂。
“不礙事。”少年推開師妹的手,顯然是不願給她看的,隨手拔起銀劍,看着師妹道,“這招並不難,我練給你看。”
說罷手腕翻轉,銀劍似水,流光飛舞,用並不快的速度將招式一一的演示開來。
天嵐站在一旁,不知是在看招了還是在看那個英俊的持劍少年?總之,甜蜜的笑容和發亮的眼眸讓她顯得特別好看。一招畢,少年手腕一轉,利落收劍,就算是演示也是很認真的模樣,旁邊的少女還在愣愣的傻看着,都忘記了說一句讚揚的話。
“哦,都在這,正找你們了。”兩人都未察覺的情況下,身邊竟響起了一道很有磁性的聲音,銀甲白袍,寬恕劍伴在腰身,雙手環胸,英姿颯爽的站在風口。
“師傅。”兩個得意門生齊聲開口,迅速聚集在師傅面前,眼裡都閃着敬仰的光芒。
“師傅找徒兒有什麼事嗎?”
“是不是又有新招數要教我們?”
兩個徒兒一前一後追問,一個穩重一個純情,就算是在戰場上浴血的男人也不由得溫和的笑開。
目光從青空身上轉向天嵐,神秘的笑了笑,從身後拿出一段疊好的紅帛遞到少女的眼前。果然,女弟子露出驚喜的表情,
“哇,好漂亮。這是什麼啊,師傅?”天嵐捧過紅過鮮血的絲帛滿心歡喜,手心稍有不穩,那帛竟如水一樣滑下,長長的落在地上。
看着徒弟的表情白昊將軍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語重心長道:“天嵐,從今天起它就是你的武器了,記住它的名字——鸞。”
“鸞?”天嵐輕聲重複了那個字,又慌又喜,睜大了雙眼,黑色的眼眸倒映着師傅認可的笑容。突然她揚起了嘴角,大聲道,“謝謝師傅。”
白昊點了點頭。目光移到一旁的大徒兒身上。
無論從資質還是輩分都該是青空先得到師傅的恩寵纔對。而此刻他注視着師妹的鸞帛絲毫沒有疑問,似乎很相信師傅的舉動,真心的爲師妹高興。
“青空。”
“是。”少年收回目光,認真的注視着師傅。
白昊收斂起笑容,“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師傅。”
“別急着答應,我們去的是很遠的地方,會死去的。”話落,青空表情毫無波瀾,天嵐的眼眸卻微顫了一下,仰起頭看着師傅肅穆的臉,小聲問道,“師傅,你要帶師兄去哪?”
“師傅,青空不會讓您失望的。”少年稚氣未脫的臉卻有着與年齡不符的穩重堅定,白昊莞爾,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轉向相對單純許多的天嵐,將寬大的手放在她頭上揉了揉,和藹的安慰道:“放心吧,會回來的。”
天嵐握緊胸前的鸞帛,蹙眉哀求,“師傅,我也要去,我會和你們一起回來的。”
一如從前那樣,師傅搖了搖頭,“留在朱雀宮,看家。”
眼前白影一爍,天嵐慌忙用手去抓,手未握緊,那白影已離自己數丈遠。看向一旁,空無一人,師兄早追隨師傅而去。欲要追去,那兩道白影已和自己拉開了無法追逐的距離。
鸞帛隨風飄起,天嵐立在原地,目光裡的深邃和寂寥無人察覺。
後來才知道,師傅帶師兄去的地方叫鬼谷——這塊大陸最寒冷最危險的地方。聽說進去修行的人很少有出來的。
這種地方他們自然不會帶天嵐去,其實不只是這些地方,青空去的大多數地方,白昊都不會帶天嵐去,面對師妹的哀求,青空也只是微笑。這不是嫌棄她,這只是一種特別的關愛。
可是天嵐真的很想去。因爲每一個等待的時間都會特別漫長孤單,沒有師傅和師兄的朱雀宮,會變得特別寬敞……
“如果……”緋衣迎風的女子突然開口,表情溫和憂鬱,“如果你能成爲白昊將軍的弟子,你會不會相信,你依舊是寂寞的。”
元鷙微愕,右手握緊銀槍,無言的看着她。
“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有不能說的傷。於是,幸福的被人看見,不幸的無人察覺。”右手輕輕上託,死去的鸞帛再次復活,不需風勢的飛揚起來,溫
柔從天嵐的目光裡消退,殺氣蔓延,“元鷙,這個世上沒有人是值得羨慕的。”
握槍男子冷冷一哼,銀槍狠狠駐地,怨恨道,“無知者無謂。正是因爲從來就沒有經歷過浴血的試煉,纔會做出荒謬的事情。違背白昊將軍的遺願,無視百姓的安危,丟棄朱雀大將軍之位,帶着他國太子妃私奔。任性、愚昧、自私,這種人確實沒什麼好羨慕,只可惜枉費了白昊將軍多年的苦心。”不願多言,瓊瑰槍銀光閃動,直刺昔日同僚。
“他的心情不是你能明白的。”天嵐大吼一聲,鸞帛在主人的驅使下蛇形襲來。
元鷙壓眉提槍,滾滾靈力涌入瓊瑰槍內,槍身頓時撩起銀火,右手按住槍柄由上至下的豎切過去,未碰到帛身卻聽到“錚”的一聲,槍尖明顯是撞到金屬的感覺。
元鷙眼裡閃過一絲波瀾。
——果然沒錯。
天嵐的武器是帛,使用的招數卻依舊是劍術,鸞帛通身帶着劍氣,甚至能凝聚成片片劍刃。此刻的鸞帛就宛如是張着逆鱗的紅蟒,不進其身,卻可傷人性命。
緋衣女子衣袂翻飛,髮絲在風中狂舞,在搖擺不定的黑紅色調裡變得亦真亦假。
驀地,天嵐眼眸一緊,右臂橫掃,身體凌空而上。
“別小看了娥皇親封的柳宮主人。”天嵐大呵一聲,鸞帛暴長圍向敵人,頓時劍氣以比剛纔密上數倍的形態脫離紅帛,四面八方迅速襲向持槍男子。然,被包圍的男子並不慌張,冷冷一哼,一個旋風翻身而上,瓊瑰槍脫手,巨大的靈力驅使下竟翻飛至百米高空,槍身迅速消失於視線,而天上卻下起了銀色的雪。
無形的劍刃以肉眼看不見是形態在風裡狂舞,銀雪也在風裡紛飛。頓時,金屬聲劇烈碰撞的聲音連成一片,空中宛如長開不敗的煙花,久久維持着美麗。而地上卻被無情的撕裂出一道道的劍傷,草屑亂飛。
驀地,元鷙的身影在銀雪裡漸漸消失。
天嵐迅速感應着他的氣息,瞬間,只覺有道冷風無聲襲來,鸞帛一舞,卻未能趕上他的速度。“呲”的一聲,天嵐腰間多出一道劃傷。緊接着又是一道冷風,鸞帛的速度完全追不上,於是臉上、腿腳、手臂出現一道道的劃傷,紅色的衣袂也被劃去一角,在雪花裡急速的變成碎末。
天嵐突然大吼一聲,衝着無形的空氣,縱身而去,鸞帛卻轉了方向衝着自己的身軀襲來。
突然靈光一現,有帛撕裂的聲音。
天嵐墜地,半空中飛着的是一片藍色的衣角,元鷙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背對着天嵐。藍色的衣角自然是從元鷙的身上劃下的,而他卻笑着轉過了頭,陰鷙的看向緋衣女子,嘲諷道:“還要繼續戰鬥嗎?”
天嵐的身體裡,氣息壓制不住的混亂,口中吐出一口鮮血,鸞帛飄落,天嵐跪倒在地。左手捂住脖頸,鮮血透着指縫緩緩的留下。
落在她面前的,只是一片藍色的衣角而已。那是一種天空的藍,一種純淨的藍,一種記憶的藍。
爲什麼,像元鷙那樣殘暴的人,也會喜歡這種淡淡的藍了?難道他的心裡也有難以割捨的東西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