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洵和秋瑤依在他們身後看着他們的互動,恨意在他們臉上浮現,就像喉頭被梗了一根碩大的魚刺,咽也咽不下,拔也拔不出。
到了廣德殿,殿門緊閉。
守門的小太監告訴他們元起庸正在午休,將他們引到一處較爲偏僻的側殿,請他們入內等待。
元祁和秋煙離先行在左側落座,元洵和秋瑤依則在他們對面坐下。
四人坐定後,很快就有兩個宮女漸次入內,替他們擺上了茶點。
等這兩個宮女也退出去後,殿內就真的只剩下了他們四人。
秋煙離端起元祁手邊的那杯茶,掀開蓋子吹了兩下,放到他手上的時候不忘囑咐:“燙,喝的時候小心些。”
元祁笑笑表示沒關係,低頭抿了一口卻又擰起了眉,轉過頭來,頗有些委屈的苦笑:“本來以爲還可以忍受的。”
秋煙離展脣:“早就料到了。”向外揚聲:“雲修!”
雲修應聲入內,在她面前頷首立定:“王妃。”
“去把我叫你準備的茶葉沏上,記住,兩遍水,放溫了再端進來。”
他點頭道是,隨即退下。
秋煙離拿過元祁手上的杯子,放到了一邊:“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元祁笑而不語,濃黑的眸子映進她的容顏。
寂靜空蕩的殿裡,他們兩個的對話顯得格外清晰。
而他們的互動也不偏不倚,全落在了對面兩人的眼中。
看他們的言行還有望着對方時那種眼神,無不透露出令人豔羨的默契,彷彿是一對相處已久的老夫妻,簡簡單單的一個舉動就可以明白對方的心思。
元洵到底是忍不下去了,出言譏諷道:“三皇兄和三皇嫂真是好生恩愛呀!”言語間充滿了輕蔑和不信,
他是以爲他們在做戲嗎?
秋煙離暗自嗤笑了一下,擡眸看過去:“五弟和五弟妹相敬如賓,看着也很不錯啊!”
元洵聞言,費力擠出來的那點笑容又冷了下去。
“相敬如賓”這個詞,表面聽上去是褒義,但用在夫妻關
繫上,卻更像諷刺。
諷刺他們互相疏遠,離心離德。
以元洵那樣敏銳的心思,怎麼會聽不出來?
怒火上涌,一時想不出沒什麼話好反駁,卻又實在不願意忍下這口氣,便把矛頭轉向了元祁:“不知道三皇兄準備的怎麼樣了?”
元祁語氣和目光都是淡淡的:“準備什麼?”
元洵把眉一挑,勾起陰森的笑:“當然是巡視河堤的事了。如今災情嚴重,已經不能再拖,大概再過個兩天父皇就會頒旨了,你不會把這件事忘到腦後去了吧?”
他自然是沒有忘的,即使他忘了,秋煙離心裡也肯定是惦記着的。
他只是沒有興趣和元洵多費口舌。
“勞五弟費心了。我不過是替父皇到下面去巡視一趟,順便看望看望災民,應該不需要特別準備什麼吧?”
不需要特別準備什麼?
元洵差點笑出聲來。
真不知道他是太無知,還是太膽大。
越是災情嚴重的地方,治安越是差,他雖然身負皇命,又是堂堂的皇子。但那些窮兇極惡的刁民瘋起來,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
他居然就打算這樣毫無準備隻身前往?
哼,那他應該有命去,沒命回了!
冷哼一聲,元洵沒有再說什麼。
秋煙離卻透過他的表情看出了他的想法,雲淡風輕地接過話來:“王爺是不需要特別準備什麼,這一路上的瑣碎小事,都有我替王爺打理,他只管專心完成皇命就好。”
這着實是令元洵始料未及的:“三皇嫂也要一起前去?”
秋煙離對他展顏:“當然了,我要陪在王爺左右,隨時照顧他的身體啊!怎麼,五弟不希望我去?”
元洵眼中亮出一絲寒芒,脣角卻牽出誠懇的笑:“怎麼會呢?有皇嫂隨行照顧,對三皇兄來說,也是好事啊。不過,三皇嫂到了那裡可要處處小心,時時留意啊。畢竟不是在嶽城,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沒人能幫得上你們,當然了,如果三皇嫂確有困難之處,可以隨時向小弟求助,小弟十分願意效勞
。”
他這話頗有暗示的意味,卻也不知是提醒還是警告。
秋煙離沒怎麼放在心上,答了一句:“那就多謝五弟好意了。”便扭開頭不再和他多言。
這個時候,方纔領他們過來的那個小太監再次回來,告訴他們說元起庸已經起身了,請他們過去。
秋煙離和元祁對視一眼,率先起身出了側殿。
等他們走後,元洵也站了起來,背對着秋瑤依,看也不看她:“等一下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應該不用我提醒你吧?”
秋瑤依攥着拳頭,低着頭,並沒有說話。
元洵沒怎麼在意。
自從那天他打她一頓,給了她教訓之後,這幾天她一直非常老實。
諒她也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不願意和她廢話,元洵擡步便走了出去。
身後,秋瑤依緩緩擡起頭來,徹骨的恨意化成毒蛇的獠牙,在她扭曲的五官上肆意張開。
廣德殿內。
元起庸高坐在御案之後,金色的發冠下下已然冒出不少白絲。
一段時間不見,他似乎瘦了不少,曾經無比合身的龍袍現在就像一個金黃色的麻袋套在他身上,蠟黃的面容毫無血色,彷彿一個虛弱將死的老人,全找不到從前的威儀
秋煙離攙着元祁上前,二人和諧一致地行禮
“兒臣參見父皇。”
“北離見過父皇。”
“好,都起來吧。”元起庸稍擡了擡手,用明黃的帕子捂嘴咳了兩聲,免了他們的禮。
秋煙離和元祁依言起身,低頭退到了一邊,這時,元洵和秋瑤依也進到殿裡。
方纔還互不搭理的兩個人,一到了元起庸面前卻顯得無比親暱。
他們上前拜見過之後,也退到了另一邊。
等他們都站好後,元起庸先是與他們隨便聊了兩句,然後開始教導他們夫妻相處之道,什麼尊重啦,信任啦,和魏皇后那日在喜堂上所說的別無二致。
秋煙離始終低頭做恭聽的模樣,實則卻不斷用餘光觀察着御座上的元起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