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也斜眼瞟了他一下,心中對於他這種見風使舵的小人品行厭惡非常,便故意背過身去,吊兒郎當地往旁邊一倚,嗤諷道:“本將軍剛纔說了很多話,就不知道,王爺您指的是哪一句?”
“哪一句啊……”元祁沉吟許久,忽然笑了一下。
這一笑,好似冷月沉塘,烏雲蔽日。
衆人的心不由跟着一顫。
而他神情平淡,語氣更加平淡:“方纔將軍說,您不容許他人挑釁,巧了,本王也是如此。阿離是本王的妻子,傷她等同傷我。傷我,便等同傷我父皇。傷我父皇,亦等同傷我大胤。敢問將軍,這個責任,您擔不擔得起?您突厥數十萬的百姓擔不擔得起?您突厥的王上又擔不擔得起啊?”
最後三句,擲地有聲,咄咄逼人。如流水鑄造的長劍,柔中有利,鋒芒逼人。
哲也被逼的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傳聞這個元祁年少時曾經身染怪病,導致他體質虛弱,常年臥病不起。
誰料,不過是替元起庸巡視了一趟河堤,回來之後,竟然奇蹟般痊癒了,還在最短的時間內,踩下了最有奪儲希望的元洵,成爲如今的大胤朝,最炙手可熱的皇子。
本來哲也是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即便是在剛纔,他也覺得,這個祁王不過是個虛有其名欺軟怕強的小人罷了。
可現在他才明白,自己到底還是小看了他。
能用簡單的三言兩語,便四兩撥千斤的扭轉掉局勢,而且句句犀利,一針見血。
這樣一個人,肯定不會像他表面顯露出來的這般好對付。
他有種直覺,一種沒有道理,沒有緣由的直覺。
他覺得,也許,未來的某一天,元祁會成爲他最大的勁敵。
“祁王,你侮辱本將軍可以,但我決不允許你侮辱我突厥的百姓,還有我尊貴的王上!”被自己的敵人如此羞辱,叫哲也怎麼能嚥下這口氣?於是他重重拍了下桌子,騰一下站了起來。
桌上的碗筷盤碟被他這一掌震得稀里嘩啦,碎響不停。
衆人緊張屏息,不敢言語。
身處這風暴中心的元祁卻鎮定非常:“怎麼,將軍認爲小王這是一種侮辱嗎?那敢問將軍,方纔你對我父皇無禮,對我的王妃出手,又算什麼呢?難道你就不是在有意侮辱我大胤,侮辱西涼嗎?”
“你!”
眼見二人之間的氣氛越發的劍拔弩張。
身坐主席上的元起庸卻一言不發,完全沒有要站出來調停的意思。
其實,他想教訓哲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從他住進皇宮開始,就各種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這也就算了,可是方纔,他居然當着那麼多人的的面兒,故意給他這個做皇上的難堪!
他若不是顧忌大事,怎會如此縱容與他?
元祁此番作爲,雖於禮不合,但總歸是替他出了氣,長了面子,他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歡喜的,又怎會多餘去阻攔?
就在這場對峙到了一觸即發的
危險邊緣的時候,一道蒼老沙啞悠悠響起:“哲也,不得無禮。”
衆人循聲看去,卻是薩木兒正拄着她手中的狼頭柺杖,神色嚴厲的呵住了哲也。
哲也似乎完全沒想到薩木兒竟會阻止他,不可置信地皺眉:“母親?”
“你我是客,自然要遵守主人家的禮儀,你方纔的確過於魯莽了,該向北離公主道歉。”
她用的是“該”字。
該向北離公主道歉。
說明她並沒有給哲也選擇的機會,而是要他必須去給秋煙離道歉。
衆所周知,這個哲也的性情雖然是出了名的乖張,但卻一向最爲孝順。
他就算不聽天王老子的話,也絕不會不聽他這個母親的話。
有老夫人出面調停,他就算心中再不忿,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果然,在反反覆覆的按捺之後,哲也到底還是低下了頭:“孩兒知錯了。”說罷,又轉向秋煙離,行了一個標準的躬身禮,道:“北離公主,方纔是哲也一時魯莽了,還望你不要介意。”
秋煙離非常懂事,並沒有趁機爲難,只淡淡一笑道:“將軍言重了。”
如此一來,雙方皆大歡喜,場面頓時和諧不少。
而元祁也朝哲也拱了下手,微笑道:“那奉王子,方纔小王護妻心切,以至於口不擇言,若有衝撞冒犯之處,還望將軍見諒。”
哲也呵呵一聲,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禮:“王爺言重了。”然後沉着臉,又重新坐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