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采薇正哭得天昏地暗人神共憤, 殺手一突然推開艙門,滿面兇相地走了進來,口裡罵罵咧咧, 從地上撿起塊看不出顏色的破布, 一把塞進劉采薇的嘴巴里。
不棄看着采薇目瞪口呆的震驚表情, 猜想那破布的味道定是極好的。
“嚎什麼, 吵得大爺連覺都睡不好!着急去死是吧?大爺現在就送你們上路!”殺手一扯着劉采薇的衣領, 又伸手過來抓不棄。
不棄麻利的站起身,低着頭道,“英雄, 不勞您大駕,我自己走。”她跨進一步, 自覺搶在殺手一前面, 低眉順眼走出艙門。
“喲嚯, 挺懂事的嘛,大爺一會兒給你個優惠, 讓你自己選一個死法!”殺手一早覺得劉采薇模樣不錯,不棄這一走,正好叫他騰出手來揩油。
他可不是暴露狂,喜歡叫人看着行事。
船板上,嚴於律己的殺手二抱着短刀背風站着, 一段時間沒見, 他還真有了一股命犯天煞孤星的高手範兒。他見不棄獨自走出來了, 立時喝道, “老二!”
殺手一忙不迭地把手從劉采薇的衣衫裡抽了, 拖着嚇得癱軟的劉采薇走了過來。
"這兩個誰纔是劉家小姐?"不棄和采薇都穿了宮中爲她們定製的新衣,材質、款式、色澤都一樣, 雖然相貌差別很大,可天生嚴謹的殺手二是個臉盲,這樣一來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這……我早說該把她們分開關的。”殺手一小聲嘟囔一句,見到大哥刀子一樣的目光,頓時躲閃開,一肚子的火全衝着不棄和采薇,“說,你們倆誰是劉采薇?”
"她!"不棄和采薇異口同聲的回道。
不棄驚訝地望向劉采薇,誰知劉采薇壓根不看她,只低着頭抽泣。
"放老實點,我再問一遍,到底誰是劉采薇?"殺手二兩眼一眯,驀然提高了嗓門,他“嗖”的一聲抽出佩刀,在不棄和劉采薇眼前晃了晃閃着寒光的刀刃。
"她纔是劉家大小姐,我是無辜的,兩位英雄行行好,求求你們放了我吧!"采薇哭着跪倒在地,涕泗橫流,拼命地叩頭,全無衛國第一才女的風華氣度,“你們放了我,還可以寫信到我家要一筆贖金!”
“哦?”殺手一和殺手二無非是求財,聽到她這個建議真的很認真考慮起來。
不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采薇,心中止不住的冷笑,這個衛國第一才女真是徒有虛名,除了會背點詩詞、吹奏樂器、斷斷句讀,IQ和EQ實在不怎麼樣!
這倆殺手如果真要殺劉采薇,剛剛在皇國寺的時候就下手了,何必多此一舉把人綁架了?
原本不棄一直在想兩個人該如何逃生,卻沒想到劉采薇爲了活命,一心置自己於死地,既然如此,別怪自己給她補一刀。
不棄垂着頭,眼中盡是無奈和絕望,“兩位英雄,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的確是無辜的,我纔是劉家大小姐!”
“這小丫頭雖然灰灰土土的,倒很識相!”殺手一從方纔就很欣賞不棄,這會兒更是發出了由衷的讚歎,“能養出這麼臨危不懼的女兒,劉家這百年世家的確不同凡響。”
劉采薇聽到這話,面色一白,但活命的心願比什麼都強,很快又低下頭。
“那你是誰?”殺手二望向劉采薇。
“我……”
劉采薇,是你害我在前,如今你死局已定,我只不過借你的死替我和馮家掃清一樁麻煩,不棄打定了主意,搶在劉采薇開口前道,“她是吏部侍郎馮善仁的女兒馮不棄!”
“馮不棄?”兩個殺手聽了這話,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左右上前一步,擰着劉采薇的臉蛋仔細打量。
殺手二搖搖頭,“我記得馮不棄長得矮矮胖胖的,哪裡是這個模樣?”
“所謂女大十八變嘛!想必兩位都聽說過了,這回陪朝華公主來皇國寺祈福的,有三個人,馮不棄、李靈微和劉采薇,也就是我。”不棄揚眉朗聲道,瞅了瞅兩個殺手的目光,殺手一一臉的贊同,而殺手二則是不置可否,也沒制止不棄說下去。
劉采薇心裡的算盤也在飛速撥動着,不棄爲什麼要一口咬定她是劉采薇?爲什麼不反駁?她是該認自己是李靈微還是馮不棄呢?李家人在民間的聲望很差,而馮家,不止有一個馮青天,還是個與江湖人士素有來往的馮不離。劉采薇深深地看了一眼不棄,做出了一個錯誤的判斷,“沒錯,我大哥是馮不離,兩位英雄一定聽說過他的名……”
話未說完,殺手二用力一拉,冷光乍現,刀已出鞘,劉采薇那張半開的嘴,永遠也沒機會合上了。殺手二毫不猶豫地收刀入鞘,“總算把上一樁買賣了結了,希望總壇的長老能恢復咱們一等殺手的身份。”要知道,一等殺手跟組織是三七開,二等殺手是對半開,收入差別大着呢。
“本來敲一筆贖金也不錯,馮不棄,這麼死真是便宜你了。”殺手一悻悻道,朝劉采薇的屍體狠狠踹了幾腳。
“別說她是馮不棄,這女人看見了咱們的相貌,知道了咱們綁了劉采薇,叫她活着回去了,咱倆都別想活了!”殺手二語重心長地拍拍殺手一的肩膀,“咱們雖然求財,卻也要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的來!”
“不過運氣也真好,還想着得去皇國寺找馮不棄報仇呢,真是省時省力!”
不棄靜靜地在一旁。劉采薇爲求自保,硬把自己的身份讓給了她,不管自家有沒有把馮不棄的身份栽贓給她,她作爲目擊者也是死定了。
殺手二拖着劉采薇的兩條腿,一把扔進了河裡。
不棄的目光隨之飄過去,劉采薇的屍身還沒下沉,一襲紫衣,滿頭青絲,浸在水中,上下浮動,如同一朵豔色的菡萏盛開在暗青色的河水之上,讓人看着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劉小姐,你就不關心關心我們要帶你去哪?"殺手二見不棄目光凝滯,抱着短刀與她並肩站在船沿上。
劉采薇死了,就這麼死了……平心而論,不棄雖然討厭她,卻並不希望她去死,若非方纔她爲了活命要害自己,或許不棄還會設法拖延。如今看着她的屍身,不棄沒有一絲愧疚,她苦笑一聲,原來自己跟孟曜是同一類人。
不棄用力搖搖頭,她雖然還活着,卻時時刻刻都處在危險中,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你們不是收了蘇家仇人的錢,就是劉家仇人的錢。"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性,不棄沒有說,他們是孟琛或者孟曜的人。
"劉小姐不愧才女之名,不過今天我們是來做好事,再過一會兒,你就能見到你的小情郎了。”
"你們是蘇青雩的人?"不棄吃了一驚,這顯然出乎她的意料,怎麼可能是蘇青雩派的人?
殺手二對不棄的問話不置可否,面上露出難掩的可惜:"劉小姐實在是一個可塑之才啊,若是進了我們組織,必定能有一番大成就,老二,送她進去吧!”
不等不棄繼續說話,身後的殺手一很快把她重新推進了船艙。
數學老師曾經告訴她說,如果想要建立一個合理的數學模型解決問題,便要捨棄所有複雜的表象,從它的根源處去想。
不棄在船艙裡尋了些石子、雜物,將皇室中的人包括朝華公主和瓊玉夫人都擺了出來,逐個分析動機。
追本溯源,無論是誰,抓走劉采薇,必定是爲了阻止劉氏與孟氏的聯姻,具體下來便是爲了阻止劉氏與皇室尤其是太子一派的聯姻。會這樣做的人,最有可能的是孟琛和孟曜,但是……不棄的目光落到代表孟祭的石子上,與自己定親時,孟祭毅然退婚,這一回,爲什麼毫無反應?難道只是因爲白鳳音嫁人了所以心灰意冷嗎?
帶劉采薇去見蘇青雩,無非是要兩個人的私情大白於天下,若是孟琛或者孟曜想破壞劉采薇和孟祭的婚事,都不會這麼麻煩地帶采薇去見蘇青雩。
那最可疑的人就是孟祭了。
不棄的腦中浮現出那一頭銀髮的孟祭,在這場遊戲中,你想狩獵的,只是白鳳音嗎?
不棄坐在晦暗的船艙裡,心中一刻不停的盤算着。
這場綁架的背後真的如她想的那麼簡單?又或許,這根本不是一方,而是兩方甚至三方勢力廝殺而成的迷局?
那兩個惡鬼般的殺手那麼可怖,眼下最緊急的確不是找出幕後主使。倘若他們真帶自己去見蘇青雩,假劉家小姐就會立即露餡,看他們殺劉采薇的手法,只怕蘇青雩剛說一句“你是誰”,就會被立刻捅成馬蜂窩。
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兩個殺手並未束縛她的手腳,這小小的船艙困不住她,可無論多麼完美的逃匿,都敵不過一個鐵一樣的事實——她是旱鴨子。
可笑當初穿越時還鬧什麼“死於安樂”,自從有了封號、進了宮,回回都是死的壓迫。
真希望有人可以像書裡無所不能的男一號或是挺身而出的忠犬男二一樣,從天而降救她於水火。
但這是不可能的,不棄背靠着門板,緩緩坐下,長長噓了一口氣,四周都是冰冷的木板,唯一可能救她的馮爹和馮哥遠在天南海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