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一句公主讓他震在那裡,他的郡王妃明明是宰相家的女兒,她的身份,什麼時候成了公主了?
強壓住心頭的怒火,他慢慢看了下去,卻是越看越是心驚,他竟不知,張傾城竟然被冥月的元帥,恭敬的稱呼爲……公主!哼,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冥月和晟天正在打仗呢,誰聽到冥月兩字不都是咬牙切齒,可他堂堂晟天大皇子,宸郡王的郡王妃,居然是冥月的公主?
狠狠的將手中的信紙捏成一團,他眼中的目光變得生冷,“當初你說傾城和冥月的人有來往,此後,你可有深查下去?”
無忌略一怔,慌忙搖頭,“沒有,那個時候殿下爲皇后,不廢后之事煩心,無忌也只是查得了郡王妃與冥月的人稍有來往後,並沒有再查下去,只是,王妃不就是張相的女兒嗎?”
“沒有查?”顧宸西猛然迴轉過身來,不免有些咄咄逼人,“你不是什麼事都要做的細做的齊全才會罷手嗎,那一次既然已經察覺到了不對,爲何不再查下去?恩?”
“對於其他人,無忌可以做到如此,可是張傾城她是郡王妃,是宸西你的妻子。”無忌猛地擡頭,目光灼灼的看定了他,“你說,我怎麼可以去查她,怎麼敢去查她?”
顧宸西的腳步略有些踉蹌,恨恨的將手中被他揉成一團的信丟在無忌胸口,他冷笑一聲,“那麼就去查,給我查的清清楚楚。”
那紙團撞在他胸口,明明沒有什麼重量,無忌卻還是感覺心口悶悶的難受,他慢慢俯下身,將那從他身上跳落的紙團撿起,低眉道,“是。”
有些人不知道,只是因爲沒有去查,然而一旦查了,真相往往會令人失去理智。
當無忌將查得的結果一一告知了顧宸西后,熟悉顧宸西如他,能夠發現顧宸西在知道的那一剎那,眼中閃過的殺意。
那一個日夜睡在他枕邊的女人,居然一直瞞着他。
那個他的兒子要叫一聲娘,自己要喚一聲王妃的女子,居然一直以來,都在騙他。
眼中的憤怒無可壓制,寬大的袍子在茶案上一掃,就將那上面的杯盤都盡數掃落在地,只有這些,他還不夠解氣,一腳踹翻了椅子,眼中的怒意卻不減反增。
“宸西……”無忌皺眉,忙上前要勸。
顧宸西卻兇狠的瞪他,“不要叫我。可惡,混賬,這個女人,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怎麼說,也是爲你着想!”無忌在腦海中將自己能說的話搜索了遍,卻發現每一個似乎都不能用在這種情況之下,嘆了口氣,說出口的,也就只有這一句了。
顧宸西卻是冷笑,“爲我好?”
“她若是爲我好,不會隱瞞她母親其實是冥月玲瓏公主的事實;她若是爲我好,當初就該和我坦誠以對;她若是爲我好,就該和冥月劃清界線,斷的乾淨;她若是爲我好,就不該在暗中策劃要利用冥月的人來讓我上位。”一連道出這些,他眼中的陰鶩更是盛起。
“若是我靠冥月的人奪得儲君之位,登上那帝王的位置,那我只會被人罵亂臣賊子。”心中的怒意不可抑制,他猛地一掌劈向了近旁的桌椅,無忌眼睜睜的看着那些木椅變成碎末躺在自己腳邊,卻只能皺着眉,其他的,什麼也不能說,不能做。
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欺瞞於他,有人欺騙他,有人瞞着他做一些自以爲是對他好,其實是害他的事。
房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杯盤被摔碎的‘咣噹’聲。
無忌與宸西聞聲看過去,那一個臉色蒼白,一身錦袍的人,不是宸郡王妃張傾城是誰?
張傾城一雙眼直愣愣的與顧宸西對視,張了張嘴,臉上慢慢浮現一抹不知是譏諷還是自嘲的苦笑。
無忌忙朝她行禮,這樣的場
合,他終是不適合在場,也只能躬身退下。
“宸西……”張傾城站在房門口喚他,卻躊躇着,不敢將腳伸進來,顧宸西一直看着她的腳下,一大堆的瓷器碎片,看的他的心一時也跟着刺痛起來,他忽然想起,那個時候知道青珞根本沒有愛過他的那一刻,他的心其實也跟這些碎瓷器是一樣的,碎碎的一片一片,攪的他的心,疼痛不已。
爲自己到現在了居然還在想那個女人,他猛地直起身來,眼底有一片驚慌,就這麼四散開去。
“張傾城,你瞞我瞞的好苦,我竟然要派人查了自己的王妃之後,才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那我這個宸郡王當的,是不是沒用了點,恩?”
張傾城的身子一顫,驚慌的擡頭,“宸西,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顧宸西冷笑,“一邊看着我們對冥月的戰事費盡心機,一邊卻又和冥月的人有着聯繫,我倒真要懷疑,你是否泄露晟天的機密了。”
“我,我沒有……”張傾城矢口否認,“我,我只是拜託舅舅,想要他幫助你奪得皇位,我都是爲你好啊宸西。”
“婦人之見。”顧宸西冷哼一聲,眼中的笑意,除了殘酷還有譏誚。
他猛然甩袖要走,張傾城喃喃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
“是,我是在這事上有瞞着你,可是你呢?”她猛地擡頭,目光灼灼的看定了他,“你就沒有瞞過我什麼嗎?”
“爲了沈青珞孩子掉了的那事,你可以責難我和母妃,驚覺她在騙你,你卻還是隻想得到她,明知道最後是她害的母妃落得慘死的下場,你卻還是在猶豫要不要動她,好了,如今她死了,我本以爲你會漸漸忘了這個人,只是從你喝醉酒抱着我,喊的卻是青珞時,我便知道,原來活人,比不得一個死人。”
她慘笑一聲,“顧宸西,你不是爲了大事可以捨棄一切可以犧牲的嗎,爲何獨獨將這個不愛你的女人放在心上?”
“住口!”他暴喝出聲,眼中冷意混合着憤怒洶涌而來。
張傾城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也跟着冷笑,“怎麼,說中你的痛處,惱羞成怒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宸西看着她,眼中的神色,越加的冷了起來,“是舍也好,是棄也罷,你都不必管,好好做你的宸郡王妃不是很好,我能忍你一次,但絕不可能忍你第二次,否則,我不介意給敏兒換個孃親。”
“你說什麼?”張傾城眼中閃過驚慌和怨恨,“你居然……”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冷冷看她一眼,他不由嗤笑,“我就算再怎麼陰險,再怎麼用盡手段,那也是我的事,要殺自己的兄弟,我會派人去做,要坐那個位子,我也要坐的舒舒服服,受萬人稱頌,若是再讓我知道你和冥月有任何的書信往來,別怪我,不念夫妻恩情。”
他說着,已是甩手就走。
張傾城的手扶着門框,緩緩滑了下來,“顧宸西……你想名聲皇位一起抓?可是,沒有我利用冥月那邊牽制住顧司胤他們,你以爲,你能這麼逍遙的在九闕佈置?”
只是,她使計讓青珞中了離殤,那個女人也從皇后變成了廢后,又被炸成了灰,可爲何那個男人的心中,還是有着這麼一個死人?
九闕的大街依然熱鬧如昔,只是物依舊,人卻早已不同。
在早已熟悉,卻依舊神秘的小巷中放飛了鷹,讓它將消息傳回了黔北,無忌卻並不打算就此回宸郡王府。
宸郡王府裡那兩個人怕是剛吵完,他還不如就在外面多走走。
迎面而來的馬車華麗的很,在那上面,有芳華樓特有的標記,他不由凝神細看了番,驚鴻一瞥間,看過的,卻是相依相偎的兩人,君侯府的沈夢
秋,已經芳華樓的那一個,年輕的能做沈夢秋女兒的花魁,鳶秋。
對於沈夢秋和鳶秋的事他早有耳聞,沈俊海已經爲這事,被氣得吐血,在牀上臥病了好幾天,可真真切切讓他雙眼看到這兩個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毫不避諱的卿卿我我,尤其是那個風流成性的老男人色情偏要裝作深情款款的告白,幾欲讓人作嘔。
君侯府的人,果然是各有千秋。
心狠的有,絕情的有,刁蠻的有,冷酷的有……現在看來,幾乎是什麼都有了。
“傻書呆,你看看,這個風車很好看,你要不要吹吹?”有熟悉的聲音在近旁處響起,無忌不由擡頭去看,不由的雙眼一亮。
“喬……”忍不住想要開口喚那個被兩個小鬼一左一右抓着胳膊的男人,然而他只是張了張嘴,便沒再繼續,他們說,喬岑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默默的笑了笑,垂下了頭,從他們身邊走過。
“奇怪……”喬岑手裡拿着紅包硬塞給他的風車,傻乎乎的吹一吹,看着無忌的身影,眼中有些疑惑,“那個人,他以前是不是認識我啊?他好像要跟我說話,最後卻還是沒有說。”
紅包探頭出去,然而只看到了滿街的人,並沒有看到他熟悉的人影,“哪兒啊?”
“就那……咿,人呢?”喬岑不由掙脫開紅包和小乞兒的手,追出去了幾步,卻再沒有看到無忌的身影,“奇怪啊……”他費力撓了撓頭髮,皺起了眉。
突然間一個大大的,毛毛的東西一下子湊到他嘴巴。
喬岑被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一大團棉花。
他眨巴眨巴眼,然後看到那團棉花後,冒出一個人來。
“喬岑,我是小九,你認不認的我?聽說你記不得了?”顧思睿笑眯眯的說話,本來想將手中的棉花糖送到喬岑嘴邊,臨要到時,又不捨的收回了手,自己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才送回了喬岑嘴邊,“呃,好吃,你吃,你吃啊……”
喬岑卻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這張臉,只覺得有些熟悉,卻說不上名來,不由迷茫的搖搖頭。
鍾禹在不遠處湊了上來,拉起顧思睿就拖向了一旁,“哎喲我的小祖宗誒,要是讓你那哥哥知道我帶你偷偷出來,他回來非扒我一層皮。”
“哥哥扒你皮又不是扒我的,不怕。”顧思睿甩甩小腦袋,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隨即便跟着紅包他們跑遠了,鍾禹看着這一張跟司胤有那麼一兩分相像的小鬼,有一種想要把這小鬼吊起來痛打一頓的衝動。
無忌躲在暗處,貪婪的看着,嘴角邊上,一抹笑意,慢慢揚了起來,殿下,你快回來吧,無忌也想,這麼正大光明的,和自己熟悉的人,玩在一起,笑在一起,而不是像現在,戰戰兢兢的,拼命避免讓人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
黔北那裡,這幾日的天氣,每每都是好的出奇。雪早已化了,積雪也早化成了水,流了乾淨,漫天遍野的,又露出那一大片黃沙的顏色。
羽成帝三十一年,一月十三。離錢義送去消息所說晟天軍突襲之日的前一天。
冥月及西蒙兩軍表面上依舊如故的喝酒玩女人,只是內地裡,早已佈置妥當。
“殿下……冥月那裡的消息。”有人衝進了司胤的營帳,“冥月國主令上將軍目非領兵五萬,支援沙圖於而來,預計明晚就能抵達。”
錢義跟着皺眉,“殿下,按照沙圖於的要求,目非怕是會在他們施行夜襲前會盡快趕到,若是那個時候……”
司胤只是笑笑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有跟舒夜保持聯繫的人亦是跪下稟告,“殿下,舒夜公子此番是和西蒙國主一同前來,怕是會比目非的大軍晚一會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