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聽了裴羲何帶來的消息, 大家便分頭去尋他的下落。
莊裡除了極少數的雜役之外,只剩下三位女眷:就是兩位夫人和越冰瑩了。
越冰瑩知道謝輕塵的消息之後,反而不敢跟謝夫人說實話了。她無法想象, 夫人若是知道謝輕塵被龍傲關進地牢動用酷刑, 然後又被紫微魔教神秘劫走, 如今不知下落生死不明的話, 會是怎樣的情形!
可是讓她強壓着憂心如焚的感覺, 應對夫人明亮銳利得不下於謝輕塵的眼睛與猜問,簡直是要了她的命了!
還好,舅母蕭夫人看到她焦頭爛額的樣子, 倒是不動聲色幫她處處掩飾。
因此,謝夫人雖也發覺莊內冷清了許多, 但蕭夫人騙她說是因爲諸位武林人士一下子離開, 才覺得冷清了許多;至於蕭千羽, 蕭夫人說是出去給人看病了。而對於琉璃的突然出現,蕭夫人則索性說是謝輕塵特意打發來照料她的;而琉璃本也伶俐, 竟強作歡顏,把謊言編得更加天衣無縫。
接着,蕭夫人又與越冰瑩聯手,不是這個要找她學琴,就是那個纏着她要學習廚藝, 弄得她整日忙忙碌碌, 竟無暇再多懷疑什麼。
今日從中午開始, 突然有不少武林人士前來拜會, 詢問關於什麼卓青衣與蕭慕天比武定武林盟主的事。
謝夫人突然問道:“塵兒究竟怎樣了?舅老爺爲何還不曾回來?這些人好不聒噪!”
蕭夫人忙道:“定是被留住喝酒去了!好妹妹, 我昨日那首曲子還有一個地方不大明白——”
謝夫人於是便又給她解答了一番彈琴的“疑惑”。
可是,隨着人越來越多, 院子裡的嘈雜聲也越來越大。
衆人終於不堪其擾,便一起去了後山。
後山果然清靜多了。
四人在時而稀疏時而茂密的修竹間穿行,漸漸地,竟有了種與塵世隔絕的感覺。
竹林逐漸稀疏,眼前終於變得開闊。不遠處有一道巨大山岩形成的陡崖,雖只有三五丈高,卻是阻斷了往前的去路。
“走了這麼久,妹妹累了吧?”蕭夫人看看鬢邊略有微汗的謝夫人,有心返回了。
“嗯,是有些累了!”謝夫人微笑道,“果然,久不出來走動,竟變得嬌氣起來!”
“還走得動麼?”蕭夫人便又問道,“要不,在這裡歇息片刻再返回,妹妹意下如何?”
“算了,還是回去吧!”謝夫人搖搖頭,“舅老爺他們想必也該回來了。”
越冰瑩與蕭夫人對視一眼,都知道她十分擔心謝輕塵,卻終是不敢以實情相告,只盼着謝輕塵吉人天相,能早日被解救出來。
“那好,咱們回去吧。”蕭夫人便重又挽了謝夫人的手,預備折返回去了。
不料折轉身走了沒幾步,突聽身後“哎呦”一聲,看時,那琉璃身子一歪,居然倒在了地上。
“怎麼啦?”越冰瑩連忙關切地問道,就看到她足底有殷紅的鮮血滲了出來,不由驚呼一聲。
“不知道、是被什麼、紮了一下!”琉璃疼得臉色慘白,挪動受傷的左腳,這纔看到下面有一截已被血染紅的竹茬。
“哎呀,傷得似乎不輕呢!”越冰瑩一邊說着,就連忙蹲下身,爲她除去鞋襪。
“少夫人,這、這如何使得?”龍家調/教有方,琉璃倒是十分懂得尊卑貴賤,忙不迭地道。
“這有什麼使不得的?”越冰瑩笑着嗔道,“如今你是病人,我是郎中,什麼主僕之類的話,休也提起!”
嘴裡說着話,手下卻是十分利索地掏出傷藥爲她敷在傷處,又用兩條手帕爲她包了起來。
兩位夫人看着她爲琉璃包好傷腳,眼裡都露出讚賞的神色。
“還能走麼?”越冰瑩看琉璃穿好鞋襪,又輕聲問道。
“嗯,應該無礙了。”琉璃勉強道。
可是越冰瑩拉住她的手幫她站起來時,她那隻腳卻幾乎不敢踩下地去。
“要不,你在此地稍等片刻,我們回去找人來接你?”越冰瑩道。
琉璃雖然點頭應允,可是看看靜謐而且陌生的竹林,眼裡卻流露出一絲恐慌的神情。
“她一個女孩子獨自留在這裡,難免害怕,不如我也一道留下來在此休息片刻。”謝夫人面上現出一絲不忍道。
“那怎麼行?琉璃受了傷,你又不會武功,而這後山人跡罕至甚是荒僻!”蕭夫人卻搖頭道,“倒不如咱們都在這裡歇歇,叫瑩兒回莊裡去叫人吧。”
“嗯,如此倒也可行!”謝夫人看看越冰瑩,卻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可是,瑩兒一個人,成麼?”
“娘儘管放心,我身負武功,很快便回來了。”越冰瑩微笑道,“只是,有勞舅母多照應我娘了。”
蕭夫人還未及答話,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甚是奇異的聲音。
四人驚訝地回過身,就見那道陡崖上已多出數人來。
看着那清一色的純黑衣衫,叫越冰瑩一下子覺得竟有似曾相識之感。
就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崖邊的黑衣人將一輛輪椅從崖下吊了上來,隨之一條人影從崖下飛掠而起,穩穩地落在輪椅之中!
那人鬚髮皆白,清癯矍鑠,一雙眸子精光閃爍,正是“水晶谷”谷主龍傲。
“龍師兄?”謝夫人不由吸一口氣,隨即就追問一句,“我、我孩子呢?”
龍傲微一蹙眉,掃視衆人一眼,緩緩地道:“弟妹,我與他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他離開了——我此番就是出來尋他的!”
“龍師兄,多謝你當年救命之恩,也多謝你叫我們母子團聚。可是,”謝夫人略微頓了一下,終於道,“可是也望你莫要再欺瞞於我!”
龍傲神色一黯,半晌方悽然道:“雲裳,我知道你自然是向着自己兒子的,可是這麼多年,我對你的心意,你也不是不知道吧?”
謝夫人驀然聽到他直呼自己的閨名,並且當着這麼多人說這樣的話,不覺退了一步,臉上微微一紅,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龍傲嘆一口氣,又道:“雲裳,我曉得你對師弟始終無法忘情,這麼多年從未敢將心裡話講出來,就是怕你心生罅隙,反而從此疏遠。本以爲你找到那孩子,爲了他的將來,會對我略微假以辭色。卻不料他生性多疑,竟夥同這丫頭一起設計耍弄大家,並且用非常手段令自己憶起往日之事,定要繼續爲惡!”
“龍師兄,你、你此話何意?”謝夫人的臉色由紅轉白,顫聲道,“我相信我的孩子,他絕不會像你說得那樣,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
龍傲嘆息:“雲裳,天下哪有母親願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壞人的?雖然這丫頭,她也被情之一字迷了心竅,失了判斷的能力。可是,你不妨問一問她,那孩子從前在江湖上有個怎樣的名頭,在明門正道眼中,他又是怎樣的人!”
謝夫人把目光轉向越冰瑩,卻見越冰瑩的臉色也白了幾分。
“雲裳,你瞧見了吧?我勸你還是聽我一言相勸,助我拿下他,仍舊叫他做回龍九霄,忘卻往日惡行,咱們一家人共享天倫之樂,豈不美哉?”
謝夫人微微一怔,只覺得哪裡似有什麼不妥,就聽身邊的越冰瑩突然開口:“龍谷主,你口口聲聲說他從前如何爲惡,可據我所知,他從前是被人以□□控制,方身不由己做了殺人工具。但自我認識他之後,他是沒有做過一件惡事的!你要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倘若當真是爲了他好,又爲何竟要用下毒這樣的方法,害得他常常頭痛欲死呢?”
兩位夫人不由都看了她一眼:這女孩子,雖然素來心思單純,卻並非一味蠢笨。
龍傲亦注目瞧了她一眼,輕輕嘆一口氣道:“要不怎麼說你爲情所惑呢?越姑娘,你忘了一路走來,他有多少你不知道的秘密?他的心思,你當真全都明白麼?”
越冰瑩吸一口氣:這句話,還真是戳到了痛處!是啊,謝輕塵那個人的心思,她可當真懂過幾回?
龍傲又緩緩地道:“再說了,越姑娘,他從前是怎樣的經歷與想法,你還不是全聽他自己說的?你可當真聽過江湖中人對於他真正的評價?你如何知道他不是因爲做了什麼惡事怕被揭穿,便利用別人毀了‘極樂山莊’,獨自逃生?那你是否還曉得,他離開我‘水晶谷’,潛入紫微魔教內部,放火引出紫微魔君,然後挾持魔君,搶走她貼身秘藏的‘勤天令’,預備一統江湖進而謀取天下了?”
越冰瑩本來還覺他話中有些不對頭的東西,可是聽到最後這一句,卻不由忘記了辯駁,而是與二位夫人異口同聲追問了一句:“你說他預備一統江湖進而謀取天下?”
“不錯!”龍傲冷冷地道,“他身負‘天行神功’,又有天劍在手,如今只需啓動‘勤天令’,就是名副其實的‘勤天盟’盟主,一呼百應,武林盟主之位唾手可得!”
“天劍怎會在他手裡?”越冰瑩驚問道,“袁少俠不是將它帶回天山派了麼?”
“天山派本就是‘勤天盟’三大勢力之一,他是前任盟主的遺孤,要什麼東西天山派會不給呢?”龍傲冷笑,“不僅如此,恐怕連紫微魔教如今都已聽命於他了!”
大家一下子沉默下來。
謝輕塵會是那樣野心勃勃的人物麼?怎麼可能?!
可是,大家還沒有想明白這些真真假假的東西究竟是怎麼回事,就聽到周圍傳來奇異的聲響。
彷彿是從地下冒出來的一般,林子周圍突然多出了許多紫衣與綠衣的女子。
“紫微魔教?”越冰瑩吸一口氣,不由自主就往謝夫人身旁靠了靠:不管別人說謝輕塵是怎樣的人,反正她絕不能辜負他的囑託,保護好不會武功的夫人是她眼下最大的責任!
那些女子終於不再往近處移動,看似三三兩兩雜亂無章地站在周圍,卻實則布成了暗含多種變化的陣法。
雖然都沒有見過,但大家還是一眼就猜出,那款步上前的女子定是紫微魔君無疑了!
只見她身量高挑,金冠雲肩,尊貴之氣撲面而來。精緻的純金面具遮住了大半張面容,但威嚴的鳳目,微抿的櫻脣,白皙的下頜,堅毅而不失女子的溫潤秀美,讓人覺得她如果去掉面具的話,也必是個十分英氣的美人兒。
“龍傲,你終於捨得從你那個水晶做的烏龜殼裡出來了?”她在與兩撥人成鼎足之勢的地方站定,開口便挖苦龍傲一句。
越冰瑩卻看着她身後那紅衫的絕色美人兒,驚訝地叫出聲來:“阿茹娜小姐?”
阿茹娜對着她微微一笑,打個招呼:“好久不見,越姑娘!”
龍傲微一蹙眉,道:“你們果然消息靈通,居然追到這裡來?”
“彼此彼此!你對我聖教不也是瞭如指掌?”紫微魔君冷冷地道,“不過,今日之後,就不必再如此大費周章了!”
“原來教主聖駕親臨,居然是爲了來與我這個廢人了斷的!”龍傲哈哈一笑。
“跟你了斷?哼!不如說是來了斷你的更確切些!”紫微魔君輕蔑地道。
“怎麼,聖君以爲你與龍某在此一番廝殺之後,還能全身而退麼?你以爲那些中原武人都是聾子瞎子不成?”
“哦?原來那些假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龍傲卻嘆一口氣道:“不是我!我也正在追查是何人所爲!”
“你這老狐狸嘴裡的話,也有的信麼?”紫微魔君冷哼一聲,隨即擡起手,就預備指揮人發動襲擊了。
不料龍傲卻微笑道:“聖君何必如此着急?機會難得,你就沒有打算同謝盟主的遺孀打個招呼,論論交情什麼的?”
紫微魔君自然明白他意圖所在,更不答話,退開一步,做個手勢,那些紫微教女子就發動陣勢衝殺上去。
陡崖邊於是一片混戰。
越冰瑩與蕭夫人全神戒備,把謝夫人擋在中間,不料那些女子卻只是從旁衝殺過去,對她們幾人竟是視若無睹。
然後大家才發覺,衝殺上去的只是一部分,還有許多紫衣的女子兀自站在外圍,而紫微魔君已帶着阿茹娜緩步走過來。
她在四人身前丈餘外站定,傲然對着越冰瑩道:“你就是那個姓越的小姑娘了?”
越冰瑩愣了一下,竟不知該以怎樣的禮數對她,只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我們爲了對付龍傲,特意抄近道秘密趕來的,謝輕塵並不知道這條秘道!”她身後的阿茹娜看着越冰瑩,微笑着插了一句話,“不過,想必他也快到了!”
“啊?”越冰瑩一怔,隨即露出驚喜的神情,忙追問道:“他、他還好麼?”
阿茹娜“噗哧”一笑道:“他說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越冰瑩不由又是一怔,還沒從這句話中回過味來,紫微魔君卻已再次開口:“敢問哪一位是謝夫人?”
她嘴上雖在探問,目光卻早已定在謝夫人身上:早聞謝至的夫人美貌無雙,看來果然不假!
“未亡人在此,不知有何指教?”謝夫人冷冷地回道:當年就是這個女子,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害得她家破人亡啊!
紫微魔君卻只是打量着她,半晌方嘆道:“難怪他至死不渝,原來,果然娶了個絕色美人!”
想不到竟是這樣一句話,謝夫人倒是懵了一下,一時竟無言以對。
不想紫微魔君驀然身子一躬,一口血就吐在地下!
這一下倒是誰也沒有想到,不禁都愣怔當地!
唯有阿茹娜急忙搶上一步,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萱姨!”
紫微魔君卻已站直身子,擡頭對上謝夫人錯愕的眼睛,緩緩地道:“對不起!看到那孩子滿臉的憤恨,我才終於明白他當年不讓我再起兵禍的原因!我已將他安葬在沙漠邊緣,日後你可以去看他了!對了,他不是我害死的,而且至死也不曾變心,只是我自己自欺欺人罷了!”
衆人全都傻了,怔怔地看着她精緻的純金面具下,兩行清淚緩緩瀉下。
“萱姨,你這是怎麼啦?”阿茹娜驚道:雖然相處不過一年多,可她太明白這個一輩子叱吒風雲的女子,是怎樣驕傲與死硬的一個人!今天這是怎麼了啊?!
她卻已轉過身去,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驀然飛身而起,撲向剛剛殺出包圍圈的龍傲!
龍傲看到她眼裡凜冽的殺氣時,竟不覺微一愣怔:這個女子,居然是來與他同歸於盡的?
他固然智計百出,武功也很出衆,可在看到這個拼了性命也要殺他的女人時,終不免變了臉色,徒然地揮出一掌,希望能在她的分水峨嵋刺刺穿他心臟之前先傷了她!
身旁的賈章與柏灃都陷在苦戰中,已是護衛不及!
眼看龍傲就要橫死當場的時候,一道人影卻驀然從天而降,出現在兩人中間!
那人一掌全力推出,“砰”地一聲正中肩頭,紫微魔君的身子便倒飛出去!
“萱姨——”阿茹娜驚呼一聲,飛撲過去。
越冰瑩已然看清那驀然出手一掌震飛紫微魔君的人,竟是謝輕塵!
因爲他驀然出現,一掌震飛紫微魔君,於是她全力揮出的分水峨嵋刺就偏斜了準頭,“噗”地沒入了龍傲的左肩!
而龍傲右手揮出擊向她的一掌,卻仍是去勢不減,正正地往謝輕塵後心拍到!
謝輕塵躲避不及,唯有立即側身硬接他這一掌!
右面是一片混戰的場子,刀劍橫飛,血肉四濺!
左面賈章卻已揮劍斬殺一名紫衣女子,在二人雙掌相對的一瞬間,挺身上前,一劍往他後心遞到!
謝輕塵剛剛全力一掌推開紫微魔君,此即倉促之中硬接龍傲這一掌,自然再也無暇顧及後背空門大開——賈章本是劍道高手,這一劍勢必得手,謝輕塵即使不死,也定會身受重傷!
一片驚呼聲中,一道雪白的身影閃電般出擊,清寒凜冽的劍氣便直奔賈章而去,卻是越冰瑩手持“恨水”冰劍,一擊出手!
賈章自然不會拼着給人家一劍刺穿的危險去擊殺謝輕塵,立即撤劍變招,反手一劍架住冰劍!
謝輕塵已與龍傲對了一掌,一個筋斗倒掠開去,順勢一足勾起地上一截斷劍踢出去,逼開了追擊而至的柏灃!
但他還顧不上勻一下胸間劇烈翻滾的氣血,就已看到柏灃劍華灼灼,轉攻越冰瑩左肩!
越冰瑩正與賈章雙劍相交,激得冰凌四濺,眼見柏灃一劍來勢洶洶,只好徒手去擋!
隨着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兩枚銅錢已攜風捲雷直襲柏灃面門,逼得他撤劍回防,便解了越冰瑩的困境!
越冰瑩冰劍揮動,將謝輕塵教給她的劍法行雲流水般展開,一時劍氣縱橫,賈章立即不敵,被她逼得“蹬蹬蹬”連退三步。
“瑩兒當心!”謝輕塵卻驚呼一聲,數枚銅錢飛出再次逼退柏灃的同時,驀然飛掠而至,一掌擊向龍傲!
龍傲面上浮起一絲冷酷的笑意,已然撳動了輪椅上的機關!
謝輕塵一掌雖正正擊在他右肩,卻到底晚了一步!
龍傲悶哼一聲,右肩骨碎筋裂,痛得他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
輪椅卻因爲他方纔撳動機關,四面飛出無數把尖刀,射傷不少圍攏來的紫微教女子;更有數枚黑色的小圓球,射向了距他輪椅不足三尺的越冰瑩!
“快走!”謝輕塵一擊之後立即翻身斜掠,使盡全力一把推開了完全不明所以的越冰瑩!
黑色的小圓球落在他身前的地上,轟然炸裂!
謝輕塵躲避不及,立即被裹進一團紫黑的濃煙!
“不要過來!有毒!咳咳!咳咳!”聽着濃霧中傳出謝輕塵喑啞的疾呼與劇烈的嗆咳,越冰瑩頓住了腳步,眼裡不禁漫上一層水霧。
一聲清叱驀然自身後響起,越冰瑩隨即聽到阿茹娜的驚呼:“萱姨——”
就看到一個身影,再次疾撲向萎頓於輪椅之中動彈不得的龍傲,正是紫微魔君!
她方纔被謝輕塵一掌逼退,吐了一口血之後,閉上眼睛休養片刻,剛剛一睜眼睛就又全力去擊殺龍傲了!
“不能殺他!”剛剛衝出濃霧,謝輕塵就看到這駭人的一幕,不由驚呼一聲,顧不得自己被毒煙嗆得兀自頭暈目眩,就連忙趕上一步,一掌推出,再次阻住了紫微魔君全力出擊的殺招!
紫微魔君第二次被他一掌逼退,不禁勃然大怒:“你這小子瘋了不成?”
一時又驚又怒,就又噴出一口血去。
謝輕塵看着她面具外已是金紙一般的臉色,眼裡終於掠過一抹同情的神色,悽然道:“你不能殺他!”
“你、你難不成還當真想認賊作父?”紫微魔君又吐出一口血,滿面怒容地道,“你知道我這麼多年爲何與他鬥來鬥去?因爲,我一直懷疑他纔是害死你父親的真兇啊!”
“你、你說什麼?”謝輕塵愕然。
“你知道當年那個背後捅了你父親一刀的傢伙,是什麼人?很可能就是他的人啊!他是朝廷安插在武林中的眼線,剷除一切可能威脅到朱家江山的勢力!你知道他爲何那樣迫切地向你逼供,要得到什麼‘天行秘笈’麼?就是爲了拿回‘勤天令’,重新號令武林啊!”
謝輕塵的面容一下子變得煞白,可他咬了咬牙,卻終於道:“可是他不能死!因爲他若死了,就有一個人要爲他陪葬,我不能——”
“當心!”紫微魔君驚呼出聲的同時,謝輕塵也已察覺到逼近來的危險,立即側身斜掠,隨即一掌拍出,正正拍上柏灃的劍身,將那柄長劍震成數截!
卻不料陡崖下驀然飛出一人,挾着一柄晶瑩的長劍便徑往他脅下刺到!
謝輕塵訝異地看一眼那白髮老婆婆,身子往旁邊斜斜一倒,冰劍便幾乎是擦着他的衣衫揮了開去!
他順手在地上一撐,一足斜踢而出,足尖正對對方手腕要穴,逼得西風婆婆只得撤劍躲開!
謝輕塵卻已順勢一足將柏灃掃了個四腳朝天,隨即一個筋斗倒掠而起!
可是就在他還沒站穩身子的時候,西風婆婆已然如影隨形又是一劍當胸刺到!
謝輕塵避無可避,只好運氣於指,一指往劍尖點到!
勁烈的指風與劍氣相交,發出爆裂的聲響,冰劍瞬間碎裂爲無數冰凌!
西風婆婆淒厲地長笑,全力運起一掌,將那些耀眼的冰凌悉數拍向謝輕塵周身,而她卻在同時,驀然折身飛撲謝夫人而去!
“找死!”謝夫人身邊站着的蕭夫人冷哼一聲,一抖手腕,一條銀芒閃動的軟鞭就已迎上了西風婆婆手中的冰劍!
與此同時,龍傲卻驀然忍痛,一把將釘入左肩的分水峨嵋刺抽出來,狠狠地往紫微魔君擲去!
“萱姨當心!”紅影閃動處,阿茹娜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紫微魔君,同時穩穩地將分水峨嵋刺接在了手中!
“走開!”剛剛避開漫天冰凌的謝輕塵,卻在出言提醒的同時,又是一掌往龍傲左肩拍到,因爲他看到龍傲咬着牙將左手又撳在了扶手下的機關上!
可他離得太遠,終究還是沒有來得及阻住龍傲撳動機關!
阿茹娜反應過來時,紫微魔君已返身抱住了她,“噗噗”輕響中,兩把喂滿劇毒的尖刀正正地扎入了她的後心!
“萱姨!”阿茹娜抱住她軟倒下去的身子哭出聲來。
謝輕塵這才堪堪落在龍傲的輪椅旁邊,只微一錯愕,隨即回身一掌狠狠擊在龍傲左肩,就看到龍傲眼裡閃過一絲惡毒的笑意!
他驚覺膝間異樣時,已身不由己在輪椅旁跪倒下去!原來龍傲在他一掌擊出之前,已算準他落下的位置,撳動輪椅上的機關,將數枚牛毛細針神不知鬼不覺打入了他膝間!
趕來護衛龍傲的賈章,立即一劍往他頸中刺到!
謝輕塵全力運起一指,正欲逼開賈章的長劍,驀然就瞥見一抹晶瑩一閃!
“瑩兒不能傷他——”謝輕塵的聲音從未那樣驚慌失措過!
可惜,一股溫熱的鮮血,在他話音甫落之際已飄灑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