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龍澤和李清正在寒清軒談話。
龍澤緩步走到燈盞下,拿起寒山圖燈罩,捻了捻燭火。燭火閃了閃,龍澤映在牆上的身影也飄忽不定。
“今日之事,給李兄帶來麻煩了。”龍澤歉意道。
都是他一時大意,只顧絞殺城外的韃靼,沒想到這些人竟然變聰明瞭,潛入城內行兇。
半路上,他見韃靼的人數不對勁,帶了幾人匆忙趕回,留下常安和夜爲治解決城外的韃靼。
還好趕回得及時,救了李清等人。
他之前並不知道沈雲纖出府去了,趕回來的時候沒見到沈雲纖,心裡就像空了一塊似的。
他看了看四周,沒見到龍大的身影。救下李清之後,才知道沈雲纖出去了。
他又出去找沈雲纖,不親自確定她的安慰,他始終不能放心。所以,他獨自一人趕去集市找沈雲纖。
但是,這時候沈雲纖恰好聽到李府出事的消息,正急急忙忙地往回趕。兩人心中都很着急,竟是錯過了。
龍澤趕到的時候,只見到李無爲在和兩個人說什麼,還有兩個小廝受了傷。
後來,他回府後就奔到孫倩院子裡,見到沈雲纖完好無損,還能訓人,心中都石頭才落下。
他決心要給沈雲纖一點兒小教訓,卻不知道她那時心裡怕極了他,所以……
氣沒了,還佔了點兒小便宜。
燈影下的李清神情恍惚,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一個受傷女子的房內。不管他承認還是不承認,都是如此。
好半天,李清吐了一口濁氣,緩緩道:“龍兄不必自責,誰都不想這樣的。她受傷,是我的錯。”
忽然,他神色堅定,似乎做了什麼決定一般。
這件事不能再拖了,她待在他身邊,只會受傷。
龍澤微微嘆了口氣,道:“李兄若是擔心,爲何不親自去看看呢?”
爲什麼不親自去看看呢?
爲什麼?
“不能。”他不能,他若是去了,她便會誤會。誤會他接受她了,誤會他們能夠在一起。
可是,他們,終究是不能的。既然結果已定,他何必犯錯。苦了自己,傷了她人。
沈雲纖說的沒錯,他就是自私。不僅如此,他還膽小,膽小到不敢邁出那一步。
“只要你想,沒什麼不能的。男女之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除了你和孫倩兩人當局者迷,其他人都看得清。
我和梨之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人相信。待到塵埃落定,那些人又說我們不可能長久。事實呢,我們兩人好的很。
過日子是兩人都事情,不要管別人怎麼說,不要想太多,順從自己的本心就好。”龍澤開解道。
李清悽苦一笑,“我還以爲龍兄錚錚鐵骨,不會說這開解人的話,沒想到我竟然看走眼了。哈哈哈。”
龍澤都話不錯,他明白。沈雲纖都話也沒錯,他也明白。只是明白時完全沒用的,他跨不過心裡那個坎兒。
龍澤也是淡淡一笑,道:“李兄說笑了,我哪裡會安慰人,不過是心有所感而已。沒遇到梨之前,我可以說是沒有情感的。
遇見她之後,許多事都變了,不能說她改變了我,而是我們兩人相互影響,相互磨合,成爲最好都彼此。
當然了,以前的我是絕對說不出這種話的。但我知道,若是梨之再這裡,她一定不忍心看你這個樣子。”
“唉!原來龍兄是爲了雲纖啊。”李清幽幽道。
他語氣散漫,帶着三分笑意,屋子裡悶悶的氣氛被驅散了不少。
龍澤見他不會鑽牛角尖,放下心來,說道:“也不全是,怎麼說今日之事也是因我而起,就算是我於心有愧吧。
梨之一直守在孫倩身邊,有她照顧,你不用擔心。”
他的梨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但認真起來,比誰都細心。
“嗯,我知道了。有老師在,倩兒,不會出什麼事的。時間不早了,你也回去吧,雲纖可是想你得很。”李清玩笑道。
“好,李兄切記不要優思太重,早些歇息吧。”龍澤道。
李清看龍澤離開的腳步明顯輕快了很多,應該是心裡念着的人在等他吧。
他其實很羨慕龍澤,雖然他和沈雲纖之間有很多問題,但那些問題都是外在的,只要兩人的心在一起,便能克服。
可是他不一樣,他和孫倩不一樣。他的身體,治不好就是治不好,現在用藥吊着,指不定什麼時候一命嗚呼。
他若是去了,倩兒怎麼辦?
他若是娶了她,幾年之後他去了,她後半生就沒了依靠,要怎麼生活下去。
如果他狠下心來,推離她,他去之後,給她留下一筆可觀的財產,時間一久,她忘了他。
她可以帶着這筆財產嫁給一個愛她的人,或者是她愛的人,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天上的月亮很是皎潔,只是,天一亮,再皎潔的月亮也會消失。
沈雲纖歪躺在孫倩的牀上,命小桃搬來架子,裝了寫蜜餞水果,一邊和孫倩聊天兒一邊吃東西,好不愜意。
孫倩耷拉着小臉兒,道:“唉!你也好意思,在我這個病人面前吃得這麼香。”
她現在只能吃些清淡的粥,或者是滋補的湯藥,連水果都不能吃太多,只能看着沈雲纖過過眼癮。
孫倩吞了吞口水,可憐巴巴地看着沈雲纖,好想吃。
沈雲纖連忙母雞護仔一般護住食物,道:“你別想了,這些都是我的,你一個都不能吃。雖然我也挺同情你的,但是不能就是不能。”
沈雲纖態度十分堅定,老頭子說過絕對不能給孫倩吃太多零嘴,連水果都不能。
她雖然同情,但這是爲了孫倩是身體着想,她只能如此。她絕對不承認看着孫倩想吃卻吃不到的樣子,心中有些竊喜。
“一個都不能嗎?”孫倩試探道。她要求不高,一個就好,她的嘴已經閒的發慌了,迫切需要食物來證明她的嘴的存在。
沈雲纖搖頭,道:“不行,下午來的時候,你吃了一個蘋果,一個梨子,還有幾顆棗,已經超過師傅規定的量了。
師傅特意叮囑過我不能讓你吃太多,我這麼聽師傅話的徒兒,怎麼會違背師傅的意思呢?”
“你違背得還少嗎?快點而,我要吃梨。”孫倩道。
“都說了不行了,就是之前做的不對,現在要改過來。不是你說的嗎?讓我聽師傅的話,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氣。”沈雲纖壞笑道。
孫倩一噎,她現在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當初她見老人被沈雲纖氣着了,心有不忍,便拿了師姐地架子,多了兩句嘴,沒想到下現在被沈雲纖拿來反駁她。
她真的很想問,可不可以收回她之前說都話啊!
只是,她臉皮還沒沈雲纖那麼厚,那話她是說不出口來的。
“哼,不給就算了,那你出去,不要在我屋裡吃。”眼不見心不煩,其實她並沒有多想吃東西,完全是因爲沈雲纖在她面前吃個不停。
受了沈雲纖的影響,所以才這樣的。
沈雲纖咬下最後一口蘋果,扔掉手裡的核道:“那可不行,怎麼說你也是因爲我受傷的,我得照看你啊。”
沈雲纖眼神閃了閃,心虛地低下頭找了個水分充足的梨子,繼續削水果。
她其實是因爲龍澤去了李清哪裡,一個人待在屋子裡無聊,還不如在這裡和孫倩說說花打發時間。
可是,這個原因是不能說的。她怕孫倩真的趕她出去,那可就丟臉了。
孫倩看出她的心虛,故意道:“切,我纔不需要你陪呢。你不在這裡惹我心煩不知道有多好。
真的,你快些走吧,沒你在我眼前晃悠,我才能好好休息,早日康復。”
沈雲纖扭頭看了一眼天色,龍澤不一定回去了,回過頭來,委屈道:“師姐你怎麼這麼沒良心。
我好心好意的來陪你,一片赤誠之心啊,你竟然嫌棄我。唉!真是太傷心了,太傷心了。小桃你說,你家倩兒姑娘這麼做對嗎?”
沈雲纖說不過孫倩,只得叫幫手。
小桃被點名,看了看孫倩,由看了看沈雲纖,沈雲纖給她使了一個眼色,小桃會意。
“兩位姑娘的事,我一個小丫鬟可管不了。所以啊,小桃選擇無視。”
沈雲纖哈哈一笑,道:“小桃啊小桃,你可真聰明。”
“沒龍夫人聰明。”小桃謙虛道。
沈雲纖擺擺手,道:“不,你是挺聰明的,知道不該摻和的事絕對不瞎摻和。我就不一樣了,忍不住。”
“那龍夫人遇見這種情況會怎麼做呢?”小桃好奇道。
孫倩也擺出感興趣的神態,想要聽聽看她會怎麼做。
沈雲纖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反正時間還早,她就嘮兩句吧。
“先說小桃聰明在哪裡吧。”沈雲纖放下手中的削了一半皮的梨子,指着孫倩,“你是小桃的主子,她自然不會得罪你。
我雖然在李府住不久,但她也是不會惹我不快的。因爲我和你交好,惹我不快就是得罪你。”
如果換一種情況小桃的做法就不一樣了,若是孫倩的敵對方,小桃會毫不客氣的幫着孫倩損她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