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香依舊帶着紗帽,只不過這次戴的紗帽和之前見到的不一樣,不再是單一的白色,而是加了些精美的繡花。
兩人都認出了對方,此時此刻,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是夜爲治最先反應過來,上前一禮道:“香兒公主遠道而來,照顧不周,還請多見諒。”
他言語自然,就像真的不認識眼前這個共渡困難的人。
他怕吳香有難言之隱,不便敘話,便裝作第一次見面。
之前他還擔心吳香是否安全,如今看見她安然無恙,他也就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吳香深知他的用意,心中十分感激。阿晗不是一般人,若是她表現出一絲不自然,一定瞞不過他的眼睛。
吳香笑了笑,用溫和的聲音道:“大皇子過謙了,帝都的行宮自然是好的,香兒很滿足。”
“香兒公主住的習慣就好,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只管跟下人提就是了。”夜爲治道。
“會的,香兒在此先謝過大皇子和皇帝陛下了。”吳香行了一個帝都的禮。
夜爲治微微側身,躲過了她的禮。
阿晗站在一旁,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她今日的話怎麼那麼多,而且對大皇子一點兒也不設防。
難道兩人認識?
不可能,阿晗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據他所知,帝都的幾個皇子之中,除了已經被封爲辰王的龍澤,最厲害的就該是大皇子夜爲治了。
十年前,夜爲治被關進宗人府,最近才被放出來。吳香一直住在吳宮之中,他們怎麼會有交集呢?
“香兒公主千萬不要客氣,原來是客,若是香兒公主在帝都住的不好,回到吳國後,吳國國主怕是要心疼了。”夜爲治道。
說完,夜爲治注意到一旁阿晗的神色變了變。
“晗皇子這是怎麼了?臉色看起來不大好啊。”夜爲治看着阿晗關心道。
阿晗回過神來,道:“啊,有嗎,大皇子怕是看錯了。”
他扯着一張臉笑了笑,在心裡卻對夜爲治的防範加深了幾分。
夜爲治果然名不虛傳,他這麼一個細小的變化都讓他給看出來了,以後還是得防着點兒。
他剛纔只是覺得夜爲治的話很諷刺,香兒要事在這裡吃了虧,父皇迴心疼嗎?
心疼的話,也不會讓她來蹚渾水了吧。
“是嗎?”夜爲治不確定道。他懷疑地看向吳晗,眼中帶着三分探究。
吳晗哈哈一笑,掩飾道:“當然啊。不過,也有可能是本皇子近日來累了,也許有些恍惚。
行宮的房子和飯菜都挺好,只是我這人吧有一個毛病,那就是認牀,昨日睡得有些不舒服啊。”
夜爲治微微勾起嘴角,道:“原來是這樣,那真是辛苦晗皇子了。”
“不辛苦不辛苦,爲了兩國的邦交嘛,這都是分內之事,談何辛苦。”吳晗道。
“不過。”吳晗話音一轉,夜爲治也毫不避諱地看着他,問道,“不過什麼?晗皇子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本皇子這妹妹看上去和大皇子挺投緣的。她平常可不是個多話的人。”吳晗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吳香。
吳香暗道:不好,他不想被發現所以表現得比較積極,沒想到反而讓吳晗起了懷疑。
她正準備解釋,夜爲治卻輕輕一笑,道:“晗皇子這是什麼意思?本皇子見香兒公主是個難得的妙人,該不少愛慕者的。”
他這話說的極爲風趣,幽默而不失涵養,一句話化解了尷尬。
吳晗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夜爲治的意思,人家是在讓他不要急着牽紅線呢。
待他緩過來,也發現他這是操之過急了,借坡下驢道:“大皇子說的是,本皇子的妹妹自然不一般。”
吳香暗暗翻了個白眼,什麼叫他的妹妹自然不一般,她和他要真算起來,除了身上流的血一樣,還只有一半是一樣的,其餘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兩個人雖然住在同一座行宮之中,但除去大的宮宴她必須出席會見到吳晗外,壓根兒不會和他碰面。
更何況,兩個人就算見了面也不會說一句話。所以,她就算再好,也和他沒關係。
再說了,她根本不好,就當這是必要的外交言辭了。
“哥哥哪有你這樣夸人的,有一句話叫做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你何時也學那王婆了?”吳香裝作羞赧道。
吳晗停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用手指着吳香道:“你呀你呀,什麼時候這麼伶牙俐齒了。
大皇子你別見怪,我這妹妹就是這樣,傻乎乎的,不論當着什麼認,想到什麼說什麼。
以前在吳宮的時候大家慣着她,任由她鬧去,沒想到出了吳國還是這般沒分寸,該打該打。”
說着,做出要打人的姿勢。吳香微微後退,嗔道:“哥哥你這是做什麼,人家大皇子都還沒說什麼呢。”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看上去感情很好。
吳香跑到夜爲治身後躲着,求救道:“大皇子,你來評評理,我這哥哥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吳晗抓不到人,夜爲治又擋在中間一時間不好動作,只得道:“香兒,你給我過來,躲在大皇子背後算什麼本事?”
“就不過來,我一個女子,有什麼本事?本來就沒什麼本事。倒是你,堂堂一國皇子,一點兒也不穩重。”吳香提醒道。
她知道他是在演戲,她又何嘗不是。可是,演成現在這個樣子也太過了吧。
他們又不是真的感情好,做給別人看看就好了。
吳晗笑着的臉微微一僵,他怎麼忘了,她怎麼會真的和他這麼親近呢,不過是演戲。
至於他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大概是面具戴久了,覺得疲憊了吧。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又多了一張面具。一張至少能讓他暫時忘記煩惱,暫時笑出聲的面具。
“咳咳,還不都是你,沒個公主的楊,讓大皇子見笑了。”吳晗道。
“哪裡哪裡,香兒公主這是真性情,直率,挺好的。”夜爲治道。
其實夜爲治心裡也挺奇怪的,他認識的吳香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到底哪個纔是真的她?或許都是,或許都不是。
算了算了,怎麼說這都是別人的事,他何必糾結。
聽了夜爲治的話,吳香自然而然地認爲夜爲治是站在她這邊的,瞬間有了底氣,“看見了嗎?大皇子實在誇我呢。”
“嘖嘖嘖,大皇子你可是看見了,以後樂千萬別誇她,看她這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吳晗一臉嫌棄道。
“切,你就是羨慕我,我纔不相信你說的話。”吳香不甘示弱。
夜爲治搖了搖頭,苦笑道:“香兒公主真性情難得,只是一會兒參加宮宴的時候還是不要如此。”
“當然。”吳香道,“本公主這不是看着大皇子親切嘛,要是大皇子是本公主的哥哥就好了。”
說完,她還不忘瞪了一眼吳晗,雖然是帶着紗帽的,但還是可以看出她的動作。
吳晗趕到心裡一噎,用手捂着胸口,裝作心痛道:“唉,好歹這麼多年的情分,說沒就沒了。”
“切。”吳香嘴裡飄出來一個字。
若不是夜爲治在這裡,她真的想上前扯着吳晗的臉,大聲質問道:你這人還要不要臉了?
多年的情分?他還真好意思說。
他們之間哪裡來的情分?怕是之後仇恨了!她不計較小時候的事他就應該感恩戴德了,還講情分。
“兩位的感情真好。”夜爲治悠悠道。好得有些太過自然,有些生疏。
“不好。”
“不好。”
兩人默契道。
夜爲治笑了笑,看了砍時辰,提醒道:“時間差不多了,若是晗皇子和香兒公主準備好了,便可以出發了。”
吳香本想說她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馬上出發,誰知道話還沒有說出口,吳晗搶先道:“本皇子還要交代妹妹幾件事,省得她一會兒出醜。”
吳香奇怪地看向吳晗,他還有什麼話要說的,不是都已經說完了嗎?她會照做的。
可是這是吳晗的意思,父皇說出來之後一切聽吳晗指揮,她只得保持沉默。
夜爲治會意,道:“那本皇子就在行宮外等着二位。”
“多謝。”吳晗道。他發現夜爲治十分對他的胃口,他懂得如何讓人舒服。
雖然夜爲治要比他們年長,但是,和他相處,就和同同齡人相處一樣。
“不客氣。”說完他又對吳香微微頷首,道,“告辭。”
吳香行禮。
待夜爲治離開,吳香便恢復了之前冷淡的樣子,道:“哥哥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看你對夜爲治的印象不錯啊。”吳晗道。
吳香心中一泠,冷靜道:“不是父皇和哥哥交代的嗎?在外要收着性子,要討人喜歡。
我只不過是按照父皇的吩咐行事,有什麼不對?因爲有哥哥在身旁看着,所以表現得更加賣力而已。
若是哥哥覺得這樣不好,妹妹也是可以改的,比如像現在這樣。”
“算了,看你自己吧。”吳晗扔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