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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凝知道,曹太后一醒,說不定還會繼續朝她發難。
於是沐凝連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隨時準備再氣得曹太后個人仰馬翻患。
曹太后悠悠轉醒,眼睛一睜開,那厭恨的眼睛便盯住了沐凝,她眼中像是有毒蛇纏繞,佈滿怨毒與憎惡的寒光緒。
所有人都循着曹太后的目光看向沐凝。
沐凝卻是一臉單純的無害笑容,十分關心地問道,“太后娘娘,您沒事吧,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曹太后臉色鐵青,她剛張口想要訓斥沐凝。
李蘭英看出端倪,連忙在後面輕輕扯了扯曹太后的袖子,衝她使了個眼色,“娘娘,恭王妃這是在關心您呢!”
曹太后眉頭一凜,眼中寒光沉了沉,似乎是想起今天宴會的重點是要爲雪心公主招駙馬。
不行,她不能再被鳳驚鸞那個賤人氣到,這賤人肯定就是故意要來破壞的!
她不能中計!
衆人只見曹太后死死盯着恭王妃,幾乎都以爲曹太后是又要對恭王妃發難了,然而彷彿只是眨眼間,衆人便聽曹太后淡淡道。
“哀家年紀大了,身體有些不中用,剛剛只是被風吹得頭疼而已,不妨事,大家繼續!”
沐凝挑眉,脣角勾起淺笑。
看來曹太后還不算蠢到家,還知道給她自己找臺階下。
衆人也是心知肚明,沒有人傻到去揭穿曹太后的謊言。
這個小插曲後,宴會繼續進行。
不過,在座衆人心中卻都拎着——曹太后剛剛可是已經將宴會目的明白說出來了,就是要爲雪心公主招駙馬的。
如果沒出雪心公主殘忍殺害北金太子那檔事,或許還有不少人對雪心公主有興趣。
但如今雪心公主在大乾帝都名聲已臭,邊疆戰事又是一觸即發。
就算她貴爲公主,娶了她,榮華富貴取之不盡,也沒有人敢去娶這樣一個禍水了。
清荷殿內,再次陷入沉默,這樣的宴會氣氛,着實詭異。
沐凝低着頭,轉動着手中的杯子,看着杯中暗紅的果汁輕輕晃動。
但她心中卻在思索着方纔步清城最後看她的那一眼。
不同於以往他看到她時的溫情與疼愛,這一眼,卻帶了猶疑和震驚。
這讓沐凝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就在沐凝發怔的這一瞬間,她突然感覺似乎又冷了幾分,左邊半邊的身體都快要麻木了。
沐凝眼角餘光瞥一眼容楚,見他神情雖淡漠,但眉心卻含一抹冷意,她不由凝眸,大妖孽怎麼好像是在生氣?
“怎麼忽然這麼冷啊!”與沐凝坐在一起的容雨晴此時抱着胳膊抱怨。
“是有點冷!小姐,要不要給你取件衣服過來?”立在沐凝身後的青雪小聲問道。
“不用不用!”沐凝還沒回答,容雨晴倒是趁着德王與德王妃不注意,拿起容楚面前的酒壺就給自己和沐凝都倒了一杯。
“鸞兒,快嚐嚐宮中秘釀的梨花白!喝了這個就不冷了!”容雨晴一副生怕會被人阻止的模樣,抓起那酒杯一口就喝光了。
沐凝聞着那酒味淡雅馨香,十分好聞,也就沒多想,抓起酒杯一口喝完。
但這杯酒一下肚,沐凝立即感覺胸臆間像是有火在燒,一路從喉嚨燎到胃裡。
現在她確實是不冷了,可是後勁也上來了。
沐凝的臉一霎便燦似桃花,本就清麗無雙的眼眸裡似是蘊了兩汪清泉水,瀲灩的水光盪漾出令人心顫的華彩。
真正是粉面含春嬌不自勝,令人怦然心動。
沐凝感覺頭有些發暈,她轉眸去看容楚,卻見他的臉色陰沉沉的,看不出喜怒,只是那一對本就流光溢彩的鳳眸一瞬亮得驚人。
“鸞兒,是不是很好喝?”容雨晴除了臉色有些紅之外,倒是不像沐凝這麼大反應。
那是因爲她在邊疆那幾年,也沒少喝烈性白酒,這酒量那是練出來了
tang。
“好喝!”沐凝點點頭,眸中漾開淺笑。
雖然喝完有些頭暈,心跳加速,渾身發熱,但酒的味道還是不錯的。
“那再喝一杯!?”容雨晴盯着沐凝問道,她饞梨花白已經很久了,可是這酒只有宮中才有,而且每年釀造的數量都很少,平時很難喝到。
“好!”沐凝伸手想去夠那酒壺,然而這一看,她才注意到,酒壺是歪的,某隻小狐狸正對着壺嘴喝得歡快。
容雨晴連忙拿起來,頓時一臉失望,空的!
土豪大人扭頭,齜着兩個大門板牙,嘿嘿一笑,然後七扭八歪地走了幾步,隨即砰一聲栽倒。
容楚劍眉緊皺,他嫌惡地抓起土豪大人,將醉得不省狐狸事的大人一把扔給沐凝。
沐凝下意識就將土豪大人往自己領口裡塞。
容楚瞳孔一縮,猛地劈手奪過土豪大人,扔給了青雪。
容楚揮手間,沐凝感覺有清香涌入鼻間,沁涼的香味一瞬間撫平了她燥熱的心。
沐凝睜眼,她扶了扶額,怎麼頭突然就不暈了?
“鸞兒,恭皇叔對你真好!”容雨晴一臉豔羨地湊過來。
“他哪裡對我好了?”沐凝疑惑,這隻腹黑毒舌妖孽除了坑她,什麼時候做過一件好事?
“恭皇叔剛剛幫你解酒哎,這還不好?!”容雨晴大驚小怪,一臉你別不知足的樣子。
“有嗎?”沐凝撓撓頭,她怎麼不記得大妖孽給她解酒了?
這邊兩人正說着話,沐凝卻一直沒發覺從她飲下那一杯梨花白後,有數道視線一下子就聚集在了她面上。
容姜翼在看沐凝,他修的齊整的眉緊皺着,眼中似是染了深黑的不忿。
他的心頭就像是有一隻利爪在死命地抓,懊惱與憤怒讓他垂在身側的手神經質地顫抖着。
容姜翼至今也沒明白,爲什麼那個曾經一直追在他身後,叫着嚷着非他不嫁的少女怎麼一夕就變了心!
想當初,他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那時候只覺得她傻,就算只是被她喜歡,他都覺得心裡像是吞了蒼蠅一般噁心。
所以他想盡辦法想要除掉這個他生命中的污點。
可是曾幾何時,那愚笨不堪的少女一朝華麗蛻變,她不再跟在他身後唯唯諾諾,她似一隻展翅的蝶,飛翔而去,從此不再留戀他。
即使他許她榮華,她也不爲所動,還在皇帝面前公然拒婚!
容姜翼原本也以爲她是不屑於這種浮華的生活,畢竟蛻變後的她是那般特別。
然而後來他發現他錯了,她不是不屑於這浮華的生活,而是不屑於他這個太子,她看上的是比如今他這個太子身份還要高的攝政王!
何等的心機!
這讓幡然醒悟過來的容姜翼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這也讓他愈發憎恨鳳驚鸞!
因爲他覺得自己是被鳳驚鸞耍了!
容姜翼的想法,沐凝自然不知道,她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曹太后身上。
因爲曹太后已經開始“點將”了!
“齊公子,哀家聽聞你已年滿十八,至今仍然未婚,哀家爲你指婚可好!”曹太后心中最滿意的就是齊相之子齊雲書了。
齊雲書相貌堂堂,才華橫溢,雖然去年大病一場錯過殿試,但他聲名極好,雪心能嫁了他,絕對是一門好親事。
而且齊相是容楚的人,如果雪心嫁過去,齊相定然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媳婦被千夫所指。
屆時齊相肯定要去求容楚,容楚又怎會再繼續坐視不理?
此時,曹太后滿眼熱忱地看着齊雲書,雪心公主也擡眸看過來,在看到清俊溫和的齊雲書後,她連忙低下頭,眼中有一絲羞赧。
沐凝清麗眼眸也望向齊雲書,她脣角有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容楚則好像是閒極無聊,屈着長指,輕輕叩擊着桌面。
沐凝看他一眼,他便斜着鳳眸,也看向沐凝。
p>不過,沐凝看容楚的眼神是鄙視裡透着詭異,容楚看沐凝的眼神則是複雜中透着讓人看不清的溺寵。
“鸞兒,你和恭皇叔感情真好!”容雨晴見沐凝和容楚一會兒就要“深情”對視上一眼,不由豔羨地說道。
沐凝嘴角一抽,她真想撬開容雨晴的腦袋瞧瞧她的腦回路是怎麼長的,怎麼她每次看問題的角度都那麼奇怪呢!
然而,曹太后一開口,齊相爺與夫人頓時大驚失色,兩人急忙對視一眼。
齊雲書亦是擰了眉心,他幾乎是下意識朝坐在他對面的沐凝看了過去。
然而沐凝此時正和容楚“深情對視”呢,一時也沒發現齊雲書那複雜的目光。
“回稟太后,犬子自幼體弱多病,不敢耽誤公主的婚姻大事!”齊夫人立即就站起來,恭敬一禮,“而且齊家一脈單傳,已經三代拜相,這是祖宗遺訓,不敢不從!”
齊夫人愛子心切,也不管這麼說會不會得罪太后。
總之,她是不可能允許自己唯一的兒子娶雪心公主的。
曹太后臉色很難看,但齊夫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連祖宗遺訓都擡出來了,曹太后總不能逼着齊家娶公主,毀掉齊雲書的前程。
而且她也知道,齊夫人說的很對,依大乾律法,一旦尚公主,駙馬是不可以進仕的,頂多充一些閒職,這也是許多才俊們不願意尚公主的原因。
殿內氣氛一時間又陷入了詭異的靜默中,雪心公主咬着脣,低着頭,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已經尷尬到恨不得一頭撞死。
雖然曹太后最中意的是齊雲書,但齊相也不是她能輕易發落的,於是曹太后只好再次轉移目標。
曹太后接連又點了幾個年輕公子,但都被各種原因推辭了,曹太后臉色一時變得鐵青,隱隱泛着黑色。
即使早知道今天爲雪心招駙馬可能不會很順利,但曹太后卻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敢這麼不給她面子!
不過,沐凝聽了這麼久,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曹太后點到現在的人選,似乎都是家中目前在大乾有點權勢的。
“王爺——”沐凝扭頭,想去問問容楚的看法,但她剛開口,就見容楚一個寒颼颼的眼刀射過來。
“你叫本王什麼?”容楚眯眸冷道。
“王爺啊——皇叔?”沐凝試探問一句,卻見容楚臉色又沉了幾分,他眼底隱隱有怒氣纏繞。
沐凝心頭突地一跳,嘴角狠狠抽了抽,他總不是又要逼着她叫他——楚!哥!哥!吧……
這貨是不是又犯神經病了啊?
沐凝本想不理容楚,但她又好奇想要知道曹太后的目的,於是心裡激烈鬥爭半晌,她忽而綻開笑顏,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皇叔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