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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凝簡直不能相信!
容楚的氣質尊貴無雙,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彷彿高天上的皎月,華光天成患。
在他身上,並沒有半點輕浮做作之氣緒。
沐凝就是想破了腦袋,也委實想不到他竟然是在花樓里長大的!
但沐凝也知道白露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所以白露方纔所說的話肯定是真的。
沐凝眯起眼眸,手肘撐在妝臺上,託着雪腮,青蔥手指隨意輕彈臉頰,眸光凝起。
其實現在她仔細想想,忽然覺得容楚平日的行爲確實透着一絲古怪。
沐凝眼前一瞬浮現出當初與容楚在帝陵裡初相見時的情景,她不由撇撇嘴,目中露出鄙夷。
她那時就是洗個腳而已,妖孽就跑來捏她的腳,還像只小狗一樣在她身上聞,這行爲可不就是輕佻麼?
而且之後他又給她送那個只有花樓裡纔有的,繪滿了讓人害臊圖案的勞什子屏風,正常人誰會幹出這樣的事啊!
再到後來,就是她送他姨媽巾,然後他火冒三丈跑來磋磨她!
只磋磨,卻沒有深一步的進展。
倒不是沐凝希望容楚逾越雷池,而是她覺得奇怪。
如果容楚是正常男人,他怎麼會回回都止步在最後一關?
沐凝這一回想,真是越想越覺得容楚一定是幼年在花樓裡待出心理不正常的毛病來了。
而且這可不就是現實版的韋小寶麼?
難怪容楚要在後院養着那麼多美妾,原來他是要找當年生活在花樓裡的感覺!
說不定他還真的是男女通吃!
沐凝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王妃,好了!”白露手很巧,三兩下就給沐凝挽了個優雅的垂雲髻。
再戴上象徵王妃身份的八鳳金釵,清麗少女立即便多了十分的威儀。
沐凝看了看鏡中女子,她微笑,眸中倏地浮出狡黠的亮光。
“走!”沐凝起身,青碧色的衣裙當風一旋,宛如一朵開在俗世裡碧色的青蓮,不染塵埃。
看來,這王府的秘密真是不少,她嫁進來才幾天,這一個比一個重磅的秘密就接連砸了過來。
沐凝忽然覺得,或許她在王府裡這一段時間,會過得非常精彩!
……
沐凝剛踏進辰景閣的花廳,耳畔便傳來婦人陰陽怪氣的聲音,“這王妃的架子還真大,老身去見王爺,王爺都從沒讓老身等這麼久的!”
“母親,我們還是回去吧!”良久,白蓮花的聲音響起,帶着嬌怯,彷彿非常畏懼。
“說什麼呢,我們今天是來拜會王妃的,王妃沒見到就回去,像什麼樣?!”吳夫人氣道。
四下裡一片靜默,沒人答話。
“該死的奴才,沒見茶涼了?還不快換掉,真是什麼樣的主子養什麼樣的奴才!”
沐凝剛出現在門前,就聽啪的一聲,是茶盞被摔碎的聲音。
隨即,婦人怒氣衝衝的一巴掌就拍在小丫鬟的頭上,沒頭沒臉地罵道,“瞧你這一臉蠢樣,你是吃屎長大的嗎?小賤蹄子,你怎麼不去死!”
“是,吳夫人!”怯懦的聲音響起,送茶進來的小丫鬟無端受了這頓打罵,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一聲不敢吭。
顯然這種事常有!
四下還是沒人說話,連林嬤嬤都默聲不語。
小丫鬟含着眼淚,連忙伏在地上將碎掉的瓷塊收攏,起身就要退出去。
“等等!”
一道冷澈的聲音忽然響起,小丫鬟渾身一抖,恐懼地朝吳夫人看去。
然而小丫鬟卻見吳夫人卻面色不善地朝她身後看,而且小丫鬟也才反應過來,似乎這聲音並不屬於吳夫人。
“王妃!”林嬤嬤與在場的辰景閣其他下人立刻行禮。
“小姐!”青雪也從人羣中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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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土豪大人正蹲在青雪肩頭,一看到沐凝,某大人立即興奮地兩眼放光,咻一下就躥了過來。
沐凝款步走來,那端着碎瓷片的小丫鬟慌張跪下,“王,王妃。”
“起來吧!”沐凝站在那小丫鬟面前,垂眸掃了眼小丫鬟臉上的紅腫,眼神驀地一冷。
“你就是鳳驚鸞?蓮兒,還不過去拜見鳳小姐!”那吳夫人穩穩坐在上首位,見到沐凝進來,也不站起來行禮,而是斜着眼打量沐凝,撇着嘴,一臉的輕浮與刻薄。
沐凝一眼掃過,便見一名年約四十來歲,穿着銀紅色撒花緞子外衫,玫瑰紫提花繡梅紋馬面裙,戴着金項圈,塗脂抹粉,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的圓胖婦人高傲地坐在那。
這身衣服首飾分開來都很好看,但被她這麼搭配在一起,卻讓人感覺就像是紅彤彤的一團移動衣架,俗氣得要命。
一身月白衫裙,嬌弱如花的白蓮花也坐在吳氏身邊,垂着頭,氣質很好的樣子。
臉蛋還沒消腫的陳婆子站在兩人身後。
聽到吳氏的話,白蓮花起身,嫋嫋娜娜就要向沐凝拜下去,“白蓮見過鳳小姐。”
沐凝一個眼風,青雪立即打過去一道勁氣,托住白蓮花下拜的勢頭。
“林嬤嬤,不是早告訴過你,辰景閣不準讓外人隨便進來嗎?”沐凝目光清冷地看向林嬤嬤,語氣威嚴,卻理都不理吳夫人,完全將這老女人當成了空氣。
如果說方纔白露告訴沐凝,這吳氏曾經對容楚有恩,所以容楚敬她,沐凝還想會會這吳氏,瞧瞧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可以,她會和吳氏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只要吳氏別來惹她。
但現在她卻對吳氏沒一點好感!
不知禮節,妄自尊大,吳氏還真以爲她纔是這王府的主子?!
竟敢跑她辰景閣來撒野,她這是要立威給誰看?!
還有,坐在上首位,見到她不行禮也就算了,這吳氏竟然敢稱呼她鳳小姐!
要知道,鳳驚鸞的名字可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她現在是超品的王妃!
呵,單憑這一條不敬王妃,沐凝就完全可以治吳氏的罪!
何況今天這吳氏明顯是來找茬的,一進來就火藥味極濃。
若她不先下手爲強,難道還要等着這花樓裡俗氣的鴇母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福?!
“回稟王妃,老奴說過,但吳夫人說她是王爺的恩人,不是外人!”林嬤嬤恭敬答道。
“哦?原來是王爺的恩人?”沐凝一挑黛眉,恍然點頭。
“哼,你知道就好!”吳夫人鼻孔朝天,得意道,“就是王爺見到老身都敬三分,你不過是個侯府的庶出小姐,最好放聰明點!”
“林嬤嬤,那王爺有沒有告訴過你,這辰景閣的主人是誰?”沐凝又問了一句,對於吳氏鄙夷的話語她像是沒聽見。
“王爺說,辰景閣的主人是王妃,一切聽憑王妃做主!”林嬤嬤垂眸道。
“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驟然間,沐凝一聲厲叱,目光如電朝吳夫人激射而去,“來人,還不將這個擅闖本妃住處,還佔着本妃位子不放的老女人給本妃趕出去!”
“是,王妃!”青雪與白露應一聲,兩人衝過去一人一邊抓住吳氏胳膊,扯了就往外扔。
吳氏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門外,隨後,她的女兒白蓮也哭哭啼啼地被推搡了出來。
那陳婆子就更不必說了,呼天搶地地四肢着地趴在了地上。
“反了,反了!”吳氏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真的被趕了出來,頓時氣得要死。
想她自從投奔容楚,入住恭王府這麼多年,從來都是衆人敬她怕她,什麼時候被這樣對待過?
只見吳氏麪皮抖動,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臉上白粉撲簌簌落下。
她顫抖着手,指着青雪和白露,厲聲喝道,“你們兩個作死的丫頭,竟敢對我不敬,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誰,我的丫頭又怎會知道?”沐凝神情冷淡出現在青雪和白露身後,手一揮,身後兩個粗使婆子擡着
兩把椅子,猛地一下就砸了出去。
“既然你們這麼喜歡這兩把椅子,那本妃就送給你們!”沐凝清冷的聲音再次響徹,她纔不管這兩把黃梨木的椅子價值多少,她只知道她是有潔癖的。
這兩把椅子被她不喜歡的人坐過,所以也就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轟隆!”那兩個婆子力氣很大,這兩把椅子正好砸在吳氏身前,“砰”一下碎裂,那蹦起的碎木頓時朝吳氏砸去。
“啊!殺人了!”吳氏嚇得尖聲大叫起來,倏地眼白一翻,直挺挺往後一倒,就這麼暈過去了。
“母親!母親!”白蓮花在一旁哭得嬌弱不堪,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倒黴的陳婆子正要爬起來,剛好被一塊碎掉的椅子腿砸中腦袋,也暈了。
跟着吳氏與白蓮一起過來,留在門外的下人們看着這一幕,都愣在當場,有些搞不清狀況。
辰景閣外的傍晚,晚霞滿天,一時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這是在做什麼?”就在此時,容楚仿若石上清泉般的好聽聲音響起,帶着一絲疑惑。
“王爺哥哥,王爺哥哥!”白蓮花一聽到容楚聲音,立即兩眼放光,也不管昏倒在地的吳氏,撲過去就要抱容楚的腿,“求王爺哥哥快救救母親,母親被椅子砸中,現在昏迷不醒!”
容楚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避開白蓮,他鳳眸斜覷正大馬金刀站在辰景閣前的沐凝,劍眉一挑,“王妃,能給本王一個解釋?”
“吱吱!”蹲在沐凝肩頭,一對綠眼睛骨碌亂轉的土豪大人舉起爪子搶先發言。
“如王爺所見!”沐凝拍拍手上的灰塵,一臉冷漠地抓住土豪大人扔給青雪。
此時沐凝的臉色已經非常不好。
尤其是當她聽到白蓮花叫容楚王爺哥哥時,清麗雙眸霎時如雪,冷冷看向容楚。
她心裡突然一陣厭惡,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一般噁心。
看來,讓女人叫他哥哥,也是容大爺的一大愛好!
沐凝心中不由愈發對容楚沒了好感。
容楚察覺到沐凝一霎變冷的目光,微眯的鳳眸也朝她看來。
沐凝卻移開眼神,不再看他,想了想,她又補充說道,“這幾個人跑到辰景閣來鬧事,佔着我的位子不讓,打了我的丫鬟,還敢稱呼本妃爲鳳小姐,本妃這是要給她們個教訓!”
容楚聽到沐凝自稱本妃,鳳眸裡溢出笑意,但語氣卻仍然還是冷冰冰的,“然後你就讓人用椅子砸暈了她們?”
然而這話聽在沐凝耳中,卻以爲是容楚是在指責她,心中忍不住涌上怒意,她美眸一瞪,“是又怎樣?!”
白蓮聞言一喜,她正愁找不到理由告鳳驚鸞的狀,現在鳳驚鸞自己承認是她讓人用椅子砸暈了吳氏與陳婆子,真是天助她也!
這次一定要把握好機會,讓王爺哥哥對鳳驚鸞那個女人生厭,好報那一日她的嬤嬤被打之仇!
哼,總有一日,她會站在王爺哥哥身邊,讓所有的女人都來跪她,給她磕頭!
她愛了王爺哥哥這麼久,王爺哥哥是她的!
“王爺哥哥,求您給母親做主,母親一路跋涉,剛回來就來給王妃請安,誰知道王妃好好的卻對我們發怒……”
白蓮心思頻轉,面上卻不露聲色,此時她伏在地上,哭得哀怨,真正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容楚眉心不動聲色一凝,他察覺到就在白蓮叫他“王爺哥哥”之時,沐凝那明顯冷了下去的眼神,還有她脣角那一抹刺眼的諷笑。
霎時間,容楚眯眸看向白蓮,有幾不可見的煩躁與厭憎從他眼底掠過。
“起來!”他道,語氣森冷,“來人,扶吳夫人回去!”
“王爺哥哥……”白蓮以爲容楚會像以前那樣,懲治那些膽敢得罪她們母女的女人。
誰知道這一回,她母親都在地上躺了這麼久,都不見容楚發作鳳驚鸞那個女人。
而且他還只是平平淡淡讓人扶吳氏回去,這讓白蓮有些驚慌失措。
容楚一聲令下,即使白蓮還想賴在地上不起來,也被周圍涌過來的下
人們扯了起來。
那根本就是躺在地上裝暈的吳氏不知道被誰踩了一腳,頓時“哎喲”尖叫一聲,從地上蹦了起來。
倒是那陳婆子是實實在在被砸暈了,半天都沒反應。
“王爺,您可要爲老身做主啊,老身這是做了什麼錯事啊,王妃她要這麼對待老身,連口茶都不給喝就算了,還用椅子砸老身,老身不如死了算了!”
吳氏一睜眼,立刻撒潑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起來。
容楚眉頭不動聲色地蹙起,眉心已經寫了不耐煩。
白蓮眼睛自始至終就沒從容楚面上移開,所以容楚神色的變化,她一眼看到,此時她心頭猛地一跳,連哭都忘記了,連忙去拉還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吳氏。
吳氏雖然人品不行,但多年在花樓裡生活,那看人眼色的勁可是一流的,白蓮一衝她使眼色,她立刻便是一驚。
一把擦了鼻涕眼水,吳氏不再嚎哭,裝模作樣從地上爬起來,委委屈屈地朝容楚福了福身,“王爺,是老身失禮了!”
容楚淡淡嗯了一聲,他目光卻是越過吳氏落在辰景閣大門前。
那裡已沒了人影。
吳氏心中突然沒了底,也不敢再在容楚面前多待,趕緊拉着白蓮,讓人擡起陳婆子,一溜煙就跑了。
容楚袍袖翻卷,舉步朝辰景閣走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辰景閣大門前時,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關門,放土豪!”
隨即,那硃紅色的大門就這麼猝不及防貼着他的鼻子,“砰”一聲猛地被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