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凝睡得迷迷糊糊,腦子還是一團漿糊。
她坐在被子裡,伸手抓了抓頭髮,“詠荷遊園會?那是什麼玩意?”
“聽說這詠荷遊園會是臨南王妃發起的,一年一次,已經舉辦了快十年了,每年都在初夏時舉行!”
青雪捧着衣服首飾推門走進,一邊說道,“屆時全帝都的名門公子和閨秀都會參加,已經成爲一項傳統了。患”
“那不就是相親會?”沐凝眨巴着迷濛的大眼睛,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嗯,也不算相親會,這詠荷遊園會上男女各設魁首一人——”青雪放下那衣物,轉身又出去端了熱水進來。
“魁首?有獎品?”沐凝一聽會設魁首,這下來勁了,她也完全清醒了,雙眼亮晶晶盯着青雪。
“有啊,每年臨南王都會從大乾各地蒐羅寶物,作爲魁首的獎勵。”青雪哭笑不得地看着沐凝,“小姐,你都有聚靈斛和東珠了,再寶貝的東西,也比不過那聚靈斛和東珠呀!”
“你懂什麼?!”沐凝揮揮手,起身穿了鞋子,一臉的深沉,“寶物當然是越多越好!”
剛走了兩步,沐凝忽然頓住,她扭頭看了看放在一旁軟榻上的衣物首飾,像是才反應過來,黛眉凝了凝,她看向青雪,“這衣服是哪來的?”
“王爺派人送來的!”
青雪將水盆放在架子上,走過去,從疊得整齊的衣服中拿出一封燙金的帖子,遞給沐凝。
沐凝接過那帖子,凝眸看着那一疊擺放整齊的青碧色繡蓮紋的裙衫,忽然覺得有心裡怪怪的。
……
直到馬車抵達臨南王府,沐凝下了馬車,被恭敬迎入王府。
看着這熙熙攘攘的熱鬧人羣,一路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沐凝這才反應過來——她看到容楚送來的衣物時的感覺分明就是失落。
這麼一大早就又是送信又是送衣物,說明容楚早就知道她昨夜去了飛鳳樓。
可是他倒好,任憑她一個人夜宿別的男人住處,卻一點也不擔心她會有危險!
而且連問都不問一聲!
沐凝伸手揪了旁邊樹上的一片葉子,發泄一般地狠狠揉爛。
哼!
容楚當然不會擔心她,他和簡牧塵纔是好基友,一輩子!
那飛鳳樓豈不就是容楚的“婆家”!?
沐凝一邊腹誹,一邊低頭走路,也不看前面。
青雪突然一聲驚呼,“小姐小心!”
“砰!”青雪話音未落,沐凝已然猛地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對不住!”沐凝捂着腦袋,隨口說了句,也不擡頭,換了個方向,打算繼續往前走。
她先道歉,那是因爲確實是她沒看着路才撞到人的。
可是沐凝這一動,被她撞到的那人也跟着動,沐凝往左,他也往左,沐凝轉到右邊,他又跟着向右。
“哎,你先!”沐凝乾脆站着不動,擡頭準備讓那人先走。
然而這一擡眸,她卻是挑了眉梢,因爲眼前站着的,赫然竟是邵青崖!
也是她穿越過來第一眼看到的男人!
對於邵青崖,沐凝不討厭,也不喜歡。
誠然如傳言所說,他自幼訂親的對象是風姿綽約,牡丹一般豔麗的鳳琦兒。
然而一夕之間,牡丹花突然變成了狗尾巴草,是個人都會受不了。
何況還是邵青崖這樣剛剛立功,一路青雲直上,心高氣傲的少年將軍?!
所以對於那一日在喜堂被砸休書,沐凝並不恨邵青崖。
因爲沐凝覺得,如果她是邵青崖,她肯定做的比他要狠!
可是,讓沐凝有些鬱悶的是,休書都砸過了,這邵青崖怎麼好像還不甘心?
每次見面,他都要用那種陰測測,好像她欠了他好多銀子不還的眼神看她!
她大婚前一夜,他還醉醺醺衝進她閨房,搞得她還以爲他對她念念不忘,想要搶親呢!
“邵將
tang軍,有事嗎?”沐凝見邵青崖光盯着她看,也不說話,心裡不由有些毛毛的。
這傢伙不會是個變,態吧!
“見過恭王妃!”邵青崖眸光一閃,忽然恭敬行禮。
他容貌雖不至於像容楚那般俊美不似凡人,卻也英氣硬朗,十分養眼。
“嗯,沒什麼事,我就先過去了!”沐凝點點頭,語氣十分生疏。
邵青崖也不多言,頎長身軀往旁邊一讓,“恭王妃請!”
雖然沐凝總覺得邵青崖好像看起來有些怪怪的,但她對於事不關己的人或物從來不會過於關注。
所以沐凝也就施施然越過邵青崖朝前走去。
直到那一抹窈窕倩影消失在眼簾,邵青崖方纔還硬朗冷淡的眼睛裡倏爾閃過一絲落寞。
他低頭,攤開手掌,掌心裡似乎還有幽香一縷。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錯過了……
沐凝自然不清楚邵青崖的心思,她被臨南王府的丫鬟一路引入花園。
時值初夏,不冷不熱的天氣,正是賞花遊玩的好時候。
臨南王府的花園很大,此時百花競放,萬紫千紅爭奇鬥豔,然而這偌大的花園裡,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那一湖的青荷。
真正是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一眼看去,青碧色的波浪隨風連綿起伏,其中窈窈盛放着粉白色的蓮花。
所有人置身其間,都只覺幽香撲鼻,神清氣爽。
沐凝也微微驚訝了那麼一下,現在可是初夏,還沒到荷花開的時節呢,這臨南王府的荷花塘竟然都開滿了!
“鸞兒,你在這啊,讓我好找!”
沐凝正站在荷塘邊欣賞着清荷,便聽容雨晴那大嗓門響在耳畔。
“晴兒,不得無禮!”容皓遠輕聲叱責,他走來,抱拳行禮,“見過恭王妃!”
沐凝微微一笑,“德小王爺,不必這麼見外!”
容皓遠眼神複雜地看着沐凝,卻沒再說話。
“好啦,哥哥,你去你們男人那邊吧,你看辯論都快要開始啦!!”容雨晴衝容皓遠吐吐舌頭,催促他趕緊走。
容皓遠也沒再堅持,衝沐凝點了點頭,轉身走開。
沐凝卻也循着容雨晴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看,她倒是看到就在不遠處湖畔那一處清幽的竹林前,早已坐滿了人。
而且還全都是大乾帝都城內有名的貴公子與王公貴族。
沐凝一眼便看到人羣中坐在上首位的那一身月白色絲袍,眼尾描金,脣若點朱的她的王爺夫君容大爺。
倒不是沐凝想看容楚,實在是這廝太過卓爾不羣,氣質卓越,貴氣天成,彷彿天生會聚光一般。
此時,只見他右肘撐在旁邊的竹桌上,以手支額半靠在那裡,左膝屈起,鳳眸半眯,動作還是一貫的懶散,卻不會讓人感到厭惡。
反而自有一種風華絕代的魅力。
在座的人都已經熱烈地討論起來,容楚卻只是看着。
彼時,他脣角含着一抹傾倒衆生的笑,每一個看到他的人幾乎都要失神半晌。
然而沐凝在這邊盯着容楚看了半天,卻見容楚一個眼神都沒落在她臉上,她心裡沒來由涌上一股怒氣。
“鸞兒,恭皇叔是不是沒看見你啊?”容雨晴也覺得奇怪。
昨天在太后宮宴上,她可是親眼看到恭皇叔和鸞兒眉來眼去,不時就要看對方一眼,感情濃烈得讓人嫉妒。
可是今天,她怎麼感覺恭皇叔好像是完全無視了鸞兒?
“哼!我也沒看見他!”沐凝傲嬌地扭頭,朝女賓席走去。
明明就是容楚包庇那前來找她茬的吳氏和白蓮花,還踹壞了她辰景閣的大門。
她跑了一夜,他明知道她在哪,也不見他來找,這貨簡直壞透了!
如果可以,她永遠也不要理他了!
女賓席是設在臨水的亭子裡,伸手就能摘到荷花,與男賓席
並不遠,遙遙相對。
沐凝冷着臉走進來,原本三五成羣坐在一起聊着的名門閨秀貴女們全都是一寂,紛紛看向沐凝。
“恭王妃,請上座!”一名約莫三十多歲,容貌姣好,衣着雅緻的女子迎了上來,笑嘻嘻道。
“臨南王嬸嬸好久不見,又漂亮了!”容雨晴自來熟,一看到女子,立即湊上去笑道。
“就你嘴甜!”臨南王妃嗔怪地伸指點了點容雨晴腦門。
臨南王妃剛想去招呼一下這位新晉恭王妃,卻見沐凝已經大馬金刀坐在了上首位。
臨南王妃便是一愣。
其餘衆女也愣住了。
就連容雨晴都睜大眼睛看着沐凝。
沐凝正在氣頭上,一擡頭,見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納悶地摸了摸臉,問青雪,“我臉上髒了?”
青雪搖頭,“沒有!”
“那她們爲什麼都看着我?”沐凝掃視一圈。
“你,你怎麼能坐在那?!”臨南王妃的婢女剛從亭外進來,見狀頓時氣道。
“不是臨南王妃讓我上座的嗎?”沐凝更加納悶了,她左右瞧瞧,今天來的衆女她大多見過,有那個什麼柔郡主,陳小姐等等。
還好,雪心公主沒來,想必是昨天宮宴上臉都丟沒了,不好意思再出來了。
“哦,這位子不該我坐是麼?”沐凝驀地反應過來,或許她是坐了主人的位子,於是她準備站起來讓座。
“不是,不是!”臨南王妃終於反應過來,連忙陪着笑臉說道,“恭王妃大駕光臨,蓬蓽生輝,那位子本就是您該坐的,小圓,還不向恭王妃道歉!”
那小圓臉色泛白,連忙跪倒在地,驚惶道,“恭王妃恕罪,是奴婢有眼不識泰山!”
小圓真心覺得鬱悶啊,她哪知道恭王妃是那樣其貌不揚的啊!
剛進來時,她便只見一名相貌平凡,還沒她長得好看的女子坐在上首位,她還以爲是哪家的小姐,這纔會叫嚷了起來。
卻沒想到這位就是最近名動帝都城的恭王正妃!
臨南王妃也很鬱悶,雖然她知道這裡恭王妃身份最高,確實是應該坐上首位的,但好歹她也要謙讓一下吧,這纔是貴族禮節啊!
所以臨南王妃對沐凝第一印象就不大好。
長得不好看,性子又囂張,還不懂禮節,真不知道恭王是怎麼看上她的!
“哦,你起來吧!”沐凝沒什麼心情和個丫鬟置氣,她見臨南王妃也在她右手首位落座,也就不再起身。
丫鬟們陸續送上了茶水果子糕點,看樣子,這臨南王府也是爲今天精心準備了不少東西。
臨南王妃照例先說了一些客套話,便讓衆女們先吃點東西。
這遊園會一早就開始,要到午後才結束,衆女們早晨還大多沒怎麼吃早膳。
今天來的貴女們約莫有三四十人,其中有未婚的,也有三四十歲的各家夫人。
臨南王妃話音一落,衆女們便三三兩兩聚在了一起,吃果子聊天,還有人去乘船遊湖。
青雪也受了沐凝吩咐,去馬車上給她拿帕子了。
沐凝卻是哪也沒去,她今天心情不好!
“鸞兒,來,嚐嚐這個,這個味道不錯!”容雨晴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個酒壺,給沐凝的杯子斟滿。
“一大清早就喝酒啊?”沐凝都對容雨晴這個女酒鬼無語了,不過她聞着這酒水散發着一股薔薇甜香,倒是非常誘人。
“快嚐嚐!”容雨晴臉色酡紅,雙眼亮晶晶的。
沐凝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她竟然真的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霎時間,甘醇的酒香混着薔薇香味順着喉嚨一路往下,涌入胃裡,柔滑如絲緞。
酒一入腹,沐凝霎時只覺眼前似有大片大片的薔薇花綻放,甘甜氣息伴着漫天花雨,讓她如同置身雲端。
沐凝雙眼猛然亮起。
“沒騙你吧,我說這薔薇露是極品!”容雨晴得意道,“我是特地帶來給你嘗
嘗的!”
沐凝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容雨晴,眼中布了貪婪。
兩人竟然就這麼在大清早的,你一杯我一杯將那壺薔薇露給喝完了。
“兩個酒瘋子!”一旁遊園回來的帝都衆貴女們瞧着這一幕,忍不住在心裡腹誹。
臨南王妃瞧着沐凝這不顧形象,一杯接着一杯飲酒的模樣,不由在心裡愈發對她不齒。
她今天也是第二次在心裡感慨:就這樣的容貌和性情,恭王究竟看上鳳驚鸞什麼了?
由於女客們所在的亭子四周都掛着輕紗,所以男賓那邊並不能看到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但仍有耳力特別好的,聽見這邊女客們的竊竊私語聲。
似乎,有人在飲酒?
容楚耳廓一動,英挺的眉心幾不可見的凝起。
不一會,酒壺朝天,沐凝和容雨晴都喝趴下了,這薔薇露味道是好,但顯然也是有後勁的。
此時沐凝只覺腦袋暈乎乎的,臉蛋發熱,雙腳軟綿綿的,好像是踩在棉花上。
“鸞兒,你是不是和恭皇叔吵架了?”容雨晴狀態比沐凝好,顯然是久經酒場,酒量很好,此時她看沐凝一臉悽楚地趴在那,不由非常八卦地問道。
圍坐在四周的衆女們一聽這話,耳朵立刻全都豎了起來。
“是啊,容大爺爲了一朵白蓮花,把我辰景閣的大門都給踹壞了!真是壞透了!”沐凝眼睛紅紅的,氣得咕噥道。
衆女聞言,眼睛頓時都亮了,就知道恭王不可能看上鳳驚鸞這個醜八怪的!
這不,才成親幾天,就爲了其他女人和鳳驚鸞鬧矛盾了!
衆女們開始腦補恭王是怎麼踹門,又是怎麼打得鳳驚鸞,瞧瞧她眼睛都紅了,肯定是被恭王打的!
原本衆女們就對鳳驚鸞嫁給恭王是滿腔的羨慕嫉妒恨,她們最樂意聽到的就是鳳驚鸞過得不好,最好整天被恭王打罵!
所以此時聽到鳳驚鸞親口提到恭王爲了其他女人踹壞了大門,衆女們那叫一個心情雀躍啊!
真是恨不得立刻就要將這個消息傳出去,讓帝都所有的百姓都知道!
“你們在亂說什麼?”容雨晴聽見那竊竊私語聲,頓時怒得一拍桌子站起來,指着衆女就大聲呵斥道,“恭皇叔對鸞兒好着呢,纔沒有打她!你們不準亂說!”
“安郡主,口說無憑,你說恭皇叔對恭王妃好,那拿出證據呀!”說話的是柔郡主,她斜着眼瞥沐凝,一臉的不善。
她就不知道了,這個鳳驚鸞究竟有什麼好的,男人們一個個都爲之着迷,連一開始最看不上她的邵青崖爲了她都魂不守舍的。
“總要拿出證據來,才能讓我們相信!”柔郡主冷哼一聲。
“你們要什麼證據?!”容雨晴氣得脖子都紅了。
“那就要看恭王妃能用什麼方法證明了!”說話的是一名穿着鵝黃衣裙,容長臉蛋的女子,她看沐凝的眼神也充滿了敵意。
“哼,魯露兒,誰不知道你暗戀恭皇叔已久,你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你好!”容雨晴似乎非常不喜歡這個魯露兒,說話毫不客氣。
“容雨晴,你少在這胡說八道!”那魯露兒臉蛋瞬間紅透,一臉的尷尬,但氣勢上卻是不輸容雨晴。
“好了好了,瞧瞧你們,都快嫁人的姑娘了,怎麼還像小時候一樣,見面就吵?”臨南王妃見情勢不好,連忙出來打圓場,“都給我個面子,少說兩句。別驚動了那邊的公子們,到時候傳出個悍婦的名聲出去!”
“哼!”
容雨晴和魯露兒同時冷哼一聲,扭頭互不搭理。
一時間,衆女們全都看着沐凝。
沐凝有些莫名其妙,她不過隨便抱怨一句,怎麼現在就演變成容楚對她不好,還在家打她?
要打也是她打他好咩?
之前那幾個耳光可不是白甩的!
沐凝忍不住在心裡不屑地撇撇嘴。
“鸞兒,今天你就證明給她們看,恭皇叔對你有多好!”容雨晴氣呼呼道,她最見不得別人質疑她的朋友。
“怎麼證
明?”沐凝傻乎乎問了一句,她現在腦袋有些暈,不大能思考。
容雨晴想了想,驀地眼睛一亮,開始出餿主意了,“去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