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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御書房。
容楚正在批閱奏摺,天氣漸漸炎熱,御書房一角已經擺放了冰雕,絲絲冷氣冒出,緩解了初夏的暑熱楮。
“王爺,外面的傳言……”溥公公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擔心說道糌。
“既知是謠言,又何必在意?”容楚頭都沒擡一下,聲音也是淡淡的,好像一點都不關心。
溥公公着急,“王爺,三人成虎,衆口鑠金,如果再放任這謠言傳下去,對王爺登基大統非常不利啊!”
容楚聞言,這才放下硃筆,他頓了頓,再擡眸時,薄冷的脣角已然勾了諷笑,“老傢伙就要坐不住了。”
“王爺,那老東西如今也不知道躲哪,奴才派出的人竟然半點消息也得不到!”溥公公倒豎了眉毛,很是鬱悶地說道。
“自然是有人提供藏匿之處!”容楚淡淡一笑,他又垂了眸,修長手指屈起,不停敲擊着桌面,似乎根本就不在意。
“王爺,您……”溥公公瞧着容楚神色如此淡然,他眼皮跳了跳,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王爺早知道老皇帝會有此一招。
容楚沉默半晌,忽然挑眉問道,“你說,本王的身世是否果然如傳言那般……”
“怎麼可能!那些話根本就沒一句真的!”
溥公公聞言頓時激動了,他竟然直接打斷容楚的話,叫道,“王爺肯定是先帝的兒子!先帝當年讓奴才跟着王爺時,親口告訴奴才的!”
“是嗎?”容楚眯眸,眼底有冷芒閃耀。
他的聲音依然是淡淡的,似乎對溥公公的話不置可否。
“千真萬確!”溥公公以爲容楚不信,他白淨的臉都脹紅了,“先帝英明一世,如果他沒做過,他又怎麼可能會認下王爺?!”
然而,溥公公所不知道的是,也就是這一點才讓容楚心生疑慮。
容楚記得很清楚,十多年前,那時候他還是隻有十三歲的少年,每日練習着殺人技巧。
有一天,已經半年多不曾見到的秦傲天突然出現,並領着他去了大街上,當時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被一個陌生人帶去見了另一個陌生人。
那後者是名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一看到他,就死死盯着他的臉。
容楚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男人看他時的眼神。
那樣的激動,就好像看到失而復得的珍寶。
他甚至還看到男人眼底有水光閃過。
後來,男人竟然也不問他來歷,直接就將他帶回帝都,並且力排衆議,封了他爲瑾王。
容楚也才知道,男人竟是當今大乾的天子。
男子待他極好,一度甚至超過了當時的太子,他自小被秦傲天管轄,秦傲天從不曾給他好臉色。
他也是後來去了神農谷才感覺到親情。
可是,先帝給他的感覺卻又有別於東方焱待他的那種愛護。
那是完全不加保留的父愛如山。
然而,還不待容楚多感受一分他自出生時起就不曾感受過的父愛,秦傲天突然出現。
秦傲天告訴容楚,其實他並不是真正的皇子,而是他用計令皇帝信了他。
因爲他的相貌十分肖似皇帝曾經的戀人。
秦傲天還說,之所以安排他被皇帝認下,是要他去爭奪這大乾的江山,然後覆滅,爲那曾經被大乾亡國的西嶽復仇。
容楚心裡並不是很相信秦傲天的話,因爲秦傲天所說本身就破綻百出。
但是,以容楚的性格,又不願直接去問皇帝,所以他的身世問題,就這麼一直悶在了他心底。
後來,他被先帝派去戰場磨練,少有時間在帝都,他努力建功立業,暗中也在培植自己的勢力。
他不想讓那個男人失望。
可是,很快,他就收到了先帝駕崩的消息……
容楚一瞬陷入了回憶裡,他目中也露出了怔然。
他忽然想起一年多前,在天塹
tang峰頂,秦傲天罕見地提到了他的生母,只是秦傲天所說的話,容楚根本就不信。
因爲豔婆婆曾經告訴過他,西嶽的敏公主不但容顏絕美,性情亦是溫柔賢淑,她不可能做出與他人通,奸背叛之事。
而秦傲天最後也提及了他的生父,他曾說,他的生父一直就在他身邊,就是這一句話,在容楚心裡生了根。
他一直都在想秦傲天所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正沉思間,容楚聽見有腳步聲傳來,他擡眸,便見一道曼妙的身影正推開御書房的門朝他走來。
容楚一見到女子,他臉上的陰沉立刻一掃而光。
“阿凝!”他喚道,俊臉上已然布了溫柔神色,他朝她伸出手。
沐凝着一身寶藍色輕紗薄衣,臉上也戴着同色的面紗,只露出一對點漆似的黑眸。
看到容楚,她眼中也染了笑意,她將手放在容楚掌心,容楚手中力氣一收,沐凝便跌進了他懷裡。
溥公公已經識趣地退了出去,門也被掩上。
容楚抱緊了沐凝,直接掀了面紗就吻了上去。
良久,沐凝才嬌,喘着推開他,此時她臉上染滿紅雲,清澈大眼裡也布了水汽。
容楚輕輕捏了沐凝下巴,脣角勾起寵溺的笑,“都老夫老妻了,怎麼還害羞?”
沐凝白了容楚一眼,她此時是坐在容楚腿上的,起身便想離開,容楚卻掐着她纖腰不放。
“外面那些謠言都傳瘋了,你怎麼還有心思在這調戲我?”沐凝沒好氣道。
“他們傳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容楚好像一點都不着急,他的手在沐凝身上游弋,漂亮的鳳眸裡,眸光倏然變得深邃。
“喂!”沐凝一把拍開容楚那不規矩的手,她瞪他。
容楚找回沐凝也有將近一個月的光景,沐凝雖然還沒有完全想起過往,但她也不再排斥容楚。
相反,無論是沐凝還是容楚,都十分享受這樣好似重新戀愛的過程。
她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地被他吸引,愛上他。
他喜歡她如今看他的眼神,她的眼睛裡,只有他的存在。
“別這麼看我,我會忍不住的!”容楚捏了捏沐凝鼻子,他笑。
沐凝的臉不由又紅了幾分,“一天不下流會死啊!”
“一天看不到你我會死!”容楚的聲音變得粗噶,他深深凝望沐凝的眼睛。
半個月前,東風焱與洛清流顧長卿三人帶着數種採自中州上元山的名貴藥材趕來了帝都,幾人仔細看了沐凝臉上的疤痕後,便開始配製生肌嫩膚的藥膏。
十天前沐凝開始用藥膏塗臉,短短几天,她臉上那些凸起的疤痕就有變淡的趨勢。
到了昨天,沐凝發現那些可怖的疤痕竟然都已脫落,只剩下粉色的肌膚。
雖然左右臉膚色仍然不一樣,但已經比之前那交錯的疤痕要好看許多。
“明天給你再換種藥塗。”容楚長指輕輕撫弄着沐凝臉頰,他道。
沐凝眨了眨眼,她勾住容楚脖子,看着他的眼睛,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問道,“那件事你到底怎麼想的?”
“關心我?”容楚眯眸,笑吟吟摟緊了沐凝。
沐凝無語。
他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爹爹,她能不關心他嗎?
“阿凝,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真的如傳言所說,並不是正統的皇族血脈?”容楚嘴角笑容未收,彷彿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覺得你比這世上所有的皇族都要高貴!”沐凝認真道。
容楚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他漂亮的鳳眸都笑得眯了起來,“你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你是西施嗎?”沐凝促狹地眨眨眼。
“好吧,如果笨鳥你喜歡,本王勉爲其難就做一回西施又如何?”容楚笑嘻嘻說道,對於沐凝的打趣一點都不介意。
沐凝剛想瞪他,就立即反應過來,他又轉移話題了。
“老妖怪,你再不告訴我我不理你了!”沐
凝嘟嘴。
“又不乖,叫聲楚哥哥來聽聽!”容楚故作不滿。
“楚哥哥!”沐凝故意拉長了語調。
容楚這才滿意。
“可是笨鳥,你究竟想讓爲夫告訴你什麼?”容楚卻又攤手,一副莫名其妙不知道沐凝意圖的樣子。
沐凝一愣,她突然發現自己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是啊,她剛剛問他什麼來着?
“好了,你這幾天肯定太累了,走,我送你回去休息!”容楚忍着笑,扶着沐凝纖腰起身,牽着她的手就往外面走。
然而剛走兩步,沐凝就拽住了他,“等等!”
沐凝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已經嘟得能掛起油瓶了,“老妖怪,你又誆我!”
“哪有?”容楚一臉無辜。
“哼!”沐凝氣的一把甩開容楚的手,就朝外面衝。
她真是要氣死了,她如今記性不大好,容楚就老逗她。
他剛剛就是故意將話題轉來轉去,讓她腦子糊塗!
“生氣了?”容楚見沐凝往前直衝,他連忙從後邊一把抱住她,咬着她耳朵安慰她,“逗你玩呢!”
“逗你妹!”沐凝去掰他大手,沒好氣道。
“好了,我告訴你就是!”容楚見沐凝真的生氣,他趕緊說道,“那些消息我都知道,但我也沒制止,現在老皇帝不知道藏在何處,他既然派人出來散佈謠言,想必馬上就會有所動作。”
“可是那些謠言對你很不利啊!”沐凝擔心道。
“笨鳥,兵權在我手裡,就算我不是皇族血統,那又如何?”容楚寵溺地颳了刮沐凝鼻子。
“也是哦!”沐凝顰眉想了想,也覺得她的擔心似乎多餘了。
以容楚的能力,他既然對那些流言放任不顧,肯定是早已胸有成竹。
何況兵權都在容楚手裡,朝中大臣也盡是他的人,他大可以推翻大乾,重新建立新的皇朝。
“你是不是還有其它目的?”沐凝忽然猶疑問道。
“還不算笨到家!”容楚敲了敲沐凝腦袋,調笑道,“幸虧瑤瑤不像你這麼笨!”
“……”沐凝再次無語。
“好了,都告訴你吧。”容楚也不再賣關子,他皺了皺眉頭,方纔說道,“其實我是懷疑先帝沒死!”
“啊?”沐凝愣愣地張大嘴巴,一時不能明白容楚話中之意。
“秦傲天與老皇帝應當很早就有勾結,當初他要我殺了先帝奪位,我沒有聽他的話,而且我後來一直領兵在外,想必他是對我失望了。”容楚緩緩說道。
“那時先帝已經有意立我爲儲君,曹太后得知後千方百計阻攔無功,便找到了秦傲天,她應當是答允了秦傲天什麼條件,秦傲天幫她偷來詔書。”
說到這,容楚頓了頓,似乎是在想什麼問題。
“可是說不通啊,秦傲天不是說是大乾先帝領兵滅的西嶽,他應該很想殺了先帝纔對,又怎麼會留先帝性命?”沐凝猶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