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薰寧在牀邊坐下,崔凌依笑着嘆了口氣,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他們二人終於修得共枕眠,悲的是歲月不饒人,尤其是在姑娘嫁人之後。
雖然看不見薰寧的表情,但是崔凌依知道她此刻必定是帶着笑意的。姑娘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便是在這麼一天之中,由一個女孩蛻變成少婦,別人或許感受不到她心中的快樂與哀傷,但是對於女孩自己而言,這卻是值得自己銘記一生的時刻。
“薰寧姐,你一定要和塵楓大哥幸福啊。”心中雖然感慨萬千,崔凌依還是笑着拍了拍薰寧的手背,從而送上自己的祝福。
薰寧端坐在牀邊,一身大紅喜服格外好看,聽見崔凌依的話,點了點頭笑道:“謝謝,會幸福的。你快出去跟他們喝喜酒吧,我坐這兒等着便好。”
“好,那我就先出去了。放心,我一定讓塵楓大哥快點過來,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崔凌依調皮地笑了笑,轉身出了房門,再細心地將門給薰寧關了上。
記得自己成親的時候,崔凌依最期待的便是蘇毓揭開自己蓋頭的那一刻,在那短短的時間內,她只想將自己最美好的模樣展現在他面前。就算等待再辛苦,在等來自己命中註定的良人之時,一切辛苦都會變得值得。她想,薰寧現在應該跟當初的她是一樣的想法。
來到前廳,崔凌依同塵楓和蘇毓喝了幾杯酒,便催促着塵楓入了洞房。那也是記憶中第一次的,崔凌依看見塵楓紅了臉。
送走了塵楓,桌子上便只剩下了崔凌依和蘇毓以及一桌子幾乎沒有動過的菜。崔凌依看着蘇毓,笑得溫柔而美好:“薰寧姐今天很漂亮,可惜你沒有看到。”
“本來就不是給我們看的,看沒看到又有什麼關係?只要塵楓看到了,薰寧便也滿足了。”蘇毓拈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又夾了一筷子菜放進了崔凌依碗中,“你忙了一天了,趕緊吃飯,明天還要留着精神給塵楓他們送行呢。”
一說起送行,崔凌依就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次一別,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呢。”
“你怎麼變得這麼愛傷春悲秋了?放心吧,他們一定會回來的,咱們把房子給他們建好,就在我們旁邊,等着他們回來。”蘇毓輕輕拍了拍崔凌依的肩膀,安慰道。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崔凌依,還是在安慰自己。
“也是啊,咱們一家人住在這裡,難免也有些孤獨。”崔凌依笑了笑,低頭將蘇毓給自己夾的菜送進了口中。
過不了多久就要過年了,看來今年的春節,他們只能兩個人過了……
第二天塵楓和薰寧走的時候崔凌依送了他們很多自己親手做的糕點,回去的路很漫長,他們用得着。這一天的薰寧與往常不一樣,雖然對待塵楓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但是盤起的頭髮卻讓她有了幾分少婦獨有的優雅和溫柔。相比起以前的薰寧,崔凌依其實更喜歡現在的她。
雖然都沒有說,但是幾人都看得出來對方眼中的傷感,江湖兒女的性格便是如此,所有的話不用說出來,一個眼神對方便能全部明白。
蘇毓將自己僅有的一匹馬贈與了塵楓,那本是用來拉馬車的,也算得上是萬中挑一的好馬,只爲了讓他們歸家的旅途不再辛苦。本來一開始塵楓是拒絕的,但是最終拗不過蘇毓的堅持,只能選擇了妥協。
沒有人說離別的傷感話,因爲沒有人想打破眼前寧靜的氣氛。就連最後一句話,都是“後會有期”。儘管不知道這個有期是多久,但是有了這句話,崔凌依和蘇毓便願意等。
告別之後,隨着塵楓的輕吼,馬兒快步往前跑去,看着兩人一馬離去的身影,崔凌依嘴角漸漸露出了一絲微笑。不管今後是相聚還是各安天涯,只要他們能幸福,她便也別無所求了。
……
塵楓和薰寧離開之後家裡少了很多歡聲笑語,崔凌依和蘇毓二人卻也過得愜意。習慣了這裡的生活過後,蘇毓開墾了一片空地,用來種植蔬菜之類的東西。沒了在京城的彷徨和算計,崔凌依也閒不住,每天無聊的時候便將竹屋周圍的花草樹木統統澆上水,每隔三天便去地裡一趟,將蘇毓辛辛苦苦種植好的蔬菜也整理整理,澆水,捉蟲,施肥。
便是這樣,時間也就這麼過去了,度過了兩個人的春節,轉眼又迎來了第二個團圓的春節。
相比起以前,崔凌依和蘇毓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爲他們再也不是兩個人,他們的兒子活潑可愛,已經有三個月了。
懷孕的時候崔凌依其實是並不知情的,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從竹嫣然的口中。
竹嫣然和皇上來看望蘇毓和崔凌依的時候,是在開春的季節,那時崔凌依的花已經全部盛開了,就連屋前的幾棵柳樹也都發了芽,地裡的菜也生長得極好。
皇上在開春的時候退了位,將皇位交給了蘇桁,那時的朝廷十分安穩,百姓安居樂業,正值盛世。而他作爲太上皇,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後便帶着竹嫣然去江南過了隱居生活,大概是覺得自己欠了之前的皇后太多,竹嫣然只被封爲了普通的太后,而原來的皇后被封爲了皇太后,長久居住在長樂宮中。
竹嫣然本來是打算去大漠的,大概是覺得自己和太上皇年齡大了,比不得崔凌依和蘇毓的年輕,便放棄了這個念頭,選擇在江南安了身。大漠風沙漫天,連水都少有,更何況是生存,相比於江南,確實比不上。
江南氣候好,四季溫潤如春,的確是居住的好地方。竹嫣然本來也邀崔凌依和蘇毓與他們一同去江南住下,但是卻被崔凌依拒絕了。這裡的生活對於崔凌依而言其實已經足夠,她並不想走的太遠,也不想離開京城太遠。其實最重要的,她還是擔心塵楓和薰寧回來會找不到自己。
儘管他們回不回來還是個未知數。
竹嫣然和太上皇並沒有逗留太久,第二天便離開了,吃飯的時候崔凌依突然嘔吐,竹嫣然這才檢查出來她有了身孕。
竹嫣然從小生活在巫族,在學習巫術之時對醫術也極爲精通,檢查出來的時候,崔凌依已經懷孕了一個月。
剛開始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崔凌依幾乎是喜極而泣的,但是比她更高興的是蘇毓。他們成親了這麼久,也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時間也剛剛好,是在所有的艱辛都結束之後。
或許是不希望一家人就這樣生疏了,離開的時候太上皇告訴崔凌依,以後的每年春節都要在皇宮相聚。對於這個決定崔凌依很是欣慰,本就是親密無間的親人,也的確應該有約定的時間相聚。崔凌依本以爲自己有了蘇毓便不再需要任何人,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在那個只有兩個人的春節,崔凌依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寂寞和冷清。春節,一年的結尾和新的一年的開頭,本應該紅紅火火熱熱鬧鬧,但是人少了無論如何還是沒了春節的氣息。
當時崔凌依想,或許今年的春節,她纔是最爲快樂的,因爲那時候肚子裡的寶寶也出生了,他們的家庭裡終於添了一位新的成員。
太上皇和竹嫣然走後,如此又過了九個月,直到他們家庭的新成員誕生,崔凌依才感覺自己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孩子出生的那天,崔凌依只記得自己痛得死去活來,儘管如此,她還是很努力地堅持着。
蘇毓站在房外焦急地等待,直到屋內傳來了第一聲嬰兒的哭聲的時候,本來灰濛濛的天空突然綻放了光芒,雲開霧散,一朵朵雲彩從房子頂上飄過,格外美麗。
當接生婆抱着孩子出門,一臉喜慶地告訴蘇毓是個男孩兒,並且母子平安的時候,蘇毓只感覺自己心中一塊大石頭猛地落了地,說不出的踏實。
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皺巴巴的看不出模樣,過了幾天便變了樣子,白白嫩嫩的,眼睛大得出奇,像極了崔凌依,卻也格外鬧騰。
由於孩子出生的時候天上飛過了很多雲彩,蘇毓便給他取名蘇雲,在崔凌依的叫法中,孩子又多了一個小名,叫小云兒。
大概蘇毓已經堪稱世界上最辛苦的爹了,自從小云兒出生以來,他的生活變化比崔凌依還要天翻地覆。雖然如此,二人的生活卻也變得格外有趣了起來。
……
“阿毓,你快點兒,回京城還需要一天的時間呢,你再耽擱天黑之前咱們就趕不過去了。”崔凌依一邊飛快地收拾着東西,一邊對着一旁剛從地裡回來的蘇毓道。
蘇毓站在門口將鋤頭上的泥土清理乾淨,回頭無奈地看了看崔凌依,道:“還不是你,非要帶自己種的菜去皇宮,也不嫌寒磣。你倒好,在這屋裡舒舒服服地收拾衣服,我卻在天寒地凍裡鋤地挖菜,完了還要整理清洗。”
“你以前都沒有抱怨,現在怎麼還學會抱怨了?要不咱們換換,以後你帶孩子,我去地裡幹活,怎麼樣?”
聽見崔凌依的話,蘇毓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坐在牀上笑呵呵地看着他們二人的小云兒,頓時嚥了口口水,不再說話。
天知道這個孩子怎麼這麼能哭,有時候笑着笑着也能哭,吃奶吃着吃着還是能哭,自己一不小心說話大聲了點都能被嚇哭。蘇毓想,這個孩子一定是被他娘給帶壞的,不然怎麼會這麼能折騰人呢?
正想着,突然小云兒兩腿一分,一股清泉從*涌了出來,在牀上畫了個大地圖。
“凌依,你兒子在牀上撒尿了!”一邊說着,蘇毓急忙跑了過去,一把將小云兒從牀上抱了起來,奈何小云兒還沒有尿完,頓時將蘇毓剛換好的衣服又給弄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