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身上由上而下小云兒所帶給自己的“溫暖”,蘇毓就欲哭無淚。想當初做夢都想要一個兒子,現在兒子有了,他卻後悔得要死。要是早知道帶孩子這麼難,他打死也不受這個罪啊。想起以前的雲淡風輕,再想想現在這孃兒倆帶給自己的心理陰影,蘇毓就感覺自己整個人生都灰暗了。
“什麼叫我的兒子?難道不是你的兒子嗎?還愣着幹嘛?趕緊去換牀單,然後給兒子洗屁股,給他穿衣服的時候別忘了多墊幾塊兒尿布。”崔凌依用眼睛鄙視了一番蘇毓的大驚小怪,然後又繼續收拾了開。
“尿布不是都被你收拾起來了嗎?”蘇毓懷中抱着小云兒,生怕他突然哭起來,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崔凌依回頭瞪了一眼蘇毓,道:“在這裡住了一年了,還不知道晾衣服在哪裡晾嗎?我看你是衣服洗少了。外面還晾着那麼多尿布,趕緊去拿。”
蘇毓“哦”了一聲,委屈得眼睛都泛紅了。天知道他這是作的哪門子孽啊,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讓她跟薰寧相處太久,現在連他自己都變成了跟塵楓一樣的可憐人了。蘇毓當初還曾以爲塵楓那是幸福,現在他終於體會到了,那不是幸福,那是悲哀。
將小云兒重新放到牀上乾燥的地方,蘇毓正打算出門去取尿布,卻見小云兒咧着紅紅的小嘴對着他笑了,小模樣十分可愛。蘇毓忍不住低頭親了親他的臉,正感慨養兒千日用兒一時之際,突然頭上傳來了一陣再熟悉不過的劇痛……
“小云兒,放開爹爹,別扯頭髮呀,誰教你的!”
一邊用手握住小云兒的手,一邊將自己的頭髮從小云兒的“魔掌”之中取了出來,蘇毓摸着自己本來梳得整整齊齊,現在卻猶如雞窩的頭髮,欲哭無淚。
“嗚哇哇……”
突然一陣哭聲傳進耳中,蘇毓心中一緊,暗叫一聲“大事不好”,急忙起身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屋內崔凌依震天響的聲音透過幾層厚的牆壁傳了出來——蘇毓,你別每次把兒子弄哭了就跑,不就一個頭發嗎,扯扯又不會死!
蘇毓假裝沒有聽見崔凌依的怒吼,自顧自去廚房燒熱水去了。按照他這三個月生不如死的經歷來看,兒子難伺候,老婆更難伺候,每當這個時候逃之夭夭纔是最好的選擇。蘇毓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反正每次再次回到屋裡的時候都有好事發生,比如說小云兒不哭了,再比如說自己終於解脫了因爲又有一大盆小云兒的衣服和尿布要洗了。
就像是老天爺派來折磨他的一樣,小云兒自出生起就特別會折騰人,而且不折騰別人,專門折騰他這個親爹。這三個月的磨練讓蘇毓的意志又堅定了不少,只要不是照顧孩子,他現在是什麼都願意做。
很快,燒好了熱水,把握好了水溫之後,蘇毓便端着一盆子的熱水進了房,小云兒別的不喜歡,卻是很喜歡洗澡,這一點讓蘇毓格外欣慰。
將一絲不掛的小云兒輕輕放進盆子裡,蘇毓還沒有開始給他洗,小云兒就自己玩了起來。三個月大的孩子本應還不知道喜怒哀樂,但是小云兒只要一碰到水,那股高興勁兒就足以讓蘇毓覺得自己不管受了多大的苦都是值得的了。
盆子裡的水被小云兒用手拍打得到處都是,將蘇毓渾身弄得都溼透了。雖然房子裡比外面要暖和得多,但是畢竟還是冬天,比不得夏天的暖意。
看着蘇毓一臉笑容地替小云兒洗澡的模樣,崔凌依忍不住笑了笑,道:“你就隨便給他洗洗吧,他天天都洗澡,身上又不髒,倒是別把你自己弄感冒了。”
聽見崔凌依的話,蘇毓擡頭看了看她,故作驚奇地道:“原來你還會關心我啊,看你這幾個月滿心都是小云兒,我還以爲你都打算不要我,只要兒子了呢。”
“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收拾你。”說着,崔凌依故意露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瞪了一眼蘇毓。
蘇毓嘴角抽了抽,繼續低下頭給兒子洗澡。他就知道,他家娘子的心裡還是隻有兒子,哪裡有他這個夫君。
看着蘇毓一臉委屈的模樣,聽着小云兒猶如鈴聲般清脆的笑聲,崔凌依就覺得滿心幸福。她想,或許這個世界上他們的家庭不一定是最幸福的,但是他們一定是最快樂的。
蘇毓這三個月以來的辛苦她也知道,雖然聽他時時抱怨着,但是她明白他也只是說說罷了,不管崔凌依怎麼使喚他,他也會第一時間將崔凌依需要的東西拿到她的面前。
坐月子的那一個月中,是蘇毓最辛苦的時候,要出去幹活,還要洗衣服做飯,要伺候崔凌依,還要哄兒子睡覺。但是那一個月中蘇毓沒有絲毫怨言,每天都笑得格外幸福和滿足。雖然崔凌依起牀之後他就開始抱怨起來了,但是崔凌依知道他也不過是隨便說說,並沒有放在心上。
生完孩子之後崔凌依的身子就比以前弱了許多,大夫說是懷孩子的時候孩子太過於鬧騰,讓母親沒吃好也沒睡好,還要提供大量的營養給孩子,所以這才讓她的身子大不如從前了。雖然當時蘇毓還調侃她,說她跟林黛玉一樣,但是蘇毓還是將大夫的叮囑放進了心裡,不管崔凌依是要做飯還是要洗衣服,都會被他及時制止,然後被他抱回屋裡。最後在一個時辰之內,所有的衣服包括飯菜都會做好然後端到崔凌依面前。
面對蘇毓盡心盡力的伺候,崔凌依不是不感動的,她也知道在這一方面蘇毓比自己還要倔強,即使再不喜歡吃那些補品,她也會裝作很喜歡的樣子將它全部吃下去。
現在他們兩個有了小云兒,雖然蘇毓更加辛苦了,但是崔凌依知道,小云兒這麼乖,再過一段時間便會懂事了,到那個時候,蘇毓也就可以放鬆了。
明天便要過年了,開春的時候皇上和竹嫣然讓他們回宮過年,如此想來也是一件好事,畢竟和很多人都很久沒有見過面了,以前的日子雖然沒幾天是快樂的,但是崔凌依也不是不懷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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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云兒洗完了澡,穿好了衣服,崔凌依將他用襁褓包了起來,便抱着他出了門。
難得的好天氣,雲開霧散,陽光普照,在這個寒冷的冬季裡也給了人一絲暖意。
小云兒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抓崔凌依耳朵上的吊墜,奈何被包裹得太過嚴實,努力了很久都沒有掙脫出來,反而把自己弄累了,依偎在崔凌依的懷中沉沉睡了過去。
馬車早就已經被蘇毓準備好了,菜也洗好裝上了車,晾的衣服也全部收進了屋裡,做完了一切之後,二人便上了馬車。
崔凌依抱着小云兒坐在車內,蘇毓在外面趕車。雖然已經穿得很厚了,但是寒風依然將他的耳朵吹得通紅。
崔凌依穿上了曾經自己最喜歡的大紅斗篷,一年的時間,她很神奇地做了母親,很神奇地擁有了這麼可愛的兒子。老天爺總是喜歡在人經歷過了所有的磨難之後,再給他一些獎勵。
看了看懷中小云兒熟睡的臉龐,崔凌依輕輕將車門掀開了一條縫,將視線移到了蘇毓的身上。
她沒有告訴蘇毓,其實自己已經恢復了所有的記憶,就在生小云兒的時候。
曾經蘇毓怕她難過,不肯告訴她過去的事情,現在過去的一切她都回想了起來,但是她卻並沒有難過。不管是崔北鶴還是江氏,不管是崔思羽還是崔明雪,不管是綠瓔還是紅俏,不管是賀王還是十皇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她可以去爲他們而傷心難過,但是她並沒有那個本事去改變所有人的命運,既然如此,再怎麼傷心難過也都是徒勞。
她想起了自己是怎麼死,又是怎麼活過來的,她也想起來了自己爲了報仇曾做過怎樣的努力,只是現在想起來當初爲了報仇所做的一切,崔凌依還是會忍不住嘲笑自己。現在的生活多好啊,也許自己早點看開,就像青巖寺的廟祝說的那樣,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插曲了。
只是人就是人,終究沒有神的未卜先知,也沒有佛看的通透,所以纔會顯得如此愚鈍。崔凌依不怪自己,因爲她不是神,也不是佛,難免會被自己的七情六慾所操控。
既然上天都願意原諒她的過去,並賜給了她如此美滿的生活,那麼她就要好好珍惜。
而痛苦,既然應該被忘卻,那麼就不要去提,也不要去記。
雖然走得遲了些,或許是蘇毓趕車速度快,加上中途也沒有停留,天黑之前崔凌依還是到達了睿王府。
皇上約定的時間在明天,今天晚上他們選擇在原來的家住下。
大門沒有鎖,卻從裡面扣住了,崔凌依覺得奇怪,伸手用力敲了敲大門。
“按理說這房子應該是從外面鎖的纔對,怎麼從裡面鎖住了?”崔凌依一手抱着小云兒,一手拍打着大門,疑惑道。
小云兒似乎對打鼓一樣的拍門聲很感興趣,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手腳並用在崔凌依懷中折騰了起來。
崔凌依無奈地看了看兒子,正準備讓蘇毓翻牆進去看看的時候,大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而開門的人不是豆蔻又是誰?
“王……王爺,王妃?你們回來了?”一看到崔凌依和蘇毓,豆蔻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看見豆蔻,崔凌依突然也有些難過了起來,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讓你去找個好人家嗎?”
“王妃,豆蔻無依無靠的,又沒有出去生活過,所以……”豆蔻咬了咬嘴脣,眼淚順着臉滾落了下來,但是很快她又擦乾淨了眼淚,擡頭一臉認真地看着崔凌依,道,“王妃放心,這件事豆蔻已經向皇上請過旨了,皇上也同意了,所以豆蔻並不是偷偷在這裡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