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受傷
是夜。
焚香清心,萬般俱籟天地靜。玉指冰弦,未動宮商意已傳。
慕晚晴眸光淡淡的輕撫着古琴,視線餘光裡全然是陸少雲半靠在軟榻上,正在享受着美人兒捶腿捏背的舒逸,時不時的有人給他喂個果子,好不自在,卻哪裡有半點兒之前的戾氣。
“錚”的一聲傳來,將原本俱籟的夜打破。
慕晚晴沒有動,手指還搭在琴絃上……指腹的位置漸漸有一滴血珠子凝結,然後滴在了琴身上,漸漸暈染開來。
“滾!”陸少雲陰戾的聲音緩緩傳來,“孤不想看到你。”
慕晚晴咬了下脣,漂亮的眼睫輕輕顫動着,但是人卻沒有動,只是暗暗咬牙說道:“太子,妾身奉左相爺之命,不管任何時候,都要陪在太子身邊。”
那天,她從太子中宮驚懼的離開,卻想不到,適時陸少雲也出來了,正好看到她和楚凌在一起的一幕!
這不算什麼……而是她離開後,楚凌竟然對陸少雲說出了她的身份。
慕晚晴緩緩攥起了手,一抹悲哀的恨意從心底蔓延開來……她只是想要活下去,她爲什麼會成爲這樣的下場?在堯乎爾,在日昭……每每她覺得快要脫離掌控的時候,楚凌都會狠狠的踢她一腳,讓她看到自己是多麼卑微的活着。
“哦?”陸少雲輕笑,“孤所愛的良娣,那便好好的留在孤的身邊……”說着,就在慕晚晴看向他的時候,他順勢一把撈過正在給他喂果子的侍女,嘴裡叼着果子便渡入了侍女的嘴裡……侍女被果子嗆到,陸少雲便從她嘴裡將那果子捲到自己的嘴裡,嚼爛,再次渡入侍女的嘴裡……噁心至極。但是,二人彷彿都享受着這樣的舉動,來來回回的,那果盤裡的果子竟然就見了底。
“撕拉”一聲,原本侍女身上淺薄的衣衫便到處翻飛了起來……屋內有着暖爐,但如此卻也是冷得。
慕晚晴猛然站了起來,陸少雲的想法她不是不知道。
“站住……”就在慕晚晴想要離開的時候,陸少雲的聲音輕輕傳來,卻自有一股迫力讓人不得不聽話。
慕晚晴總是在想,如果日昭國不是有楚凌,那麼……陸少雲怕是這一國之君也是必然當得的,可偏偏……淒涼再次滑過眸底,既生瑜何生亮?!
淫靡的聲音充斥着耳膜,慕晚晴卻只能那樣站着,哪怕噁心的想要吐。
開始她不懂,現在她才明白一直以來她的可笑。總以爲她那點兒小心思就算玩不過楚凌,卻對付陸少雲是綽綽有餘的,卻原來……她不過是掩耳盜鈴。
緊緊的攥着手,慕晚晴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不讓自己太過狼狽……靡靡之音一浪高過一浪,陸少雲和三個侍女顯然玩的很盡興,而那三個侍女也將陸少雲服侍的很舒服。聽那歡愉的聲音和呻吟便就知道了……侍女在和她調興。
慕晚晴閉上了眼睛,企圖甩開這討厭的聲音,可偏偏……竟是能聽着那些聲音,勾勒出此刻淫靡的畫面。
陸少雲在一個女子身上匍匐進出着,他卻臉上一點兒情動都沒有,只是眸光陰冷的看着慕晚晴,冷冷說道:“如果你的心一直是在孤身上的,你就不會有今天。”他身邊多的是楚凌的人,他從來不在乎,可偏偏這個女人也是,“晚晴,如果你不貪心,如果你一早選擇……所有的一切,都不會這樣!”
如果她的心徹徹底底的放在他的身上,如果她能夠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他的身上……那麼,楚凌就真的能將他逼迫如此嗎?
慕晚晴,你明明和風玲瓏是姐妹,爲什麼……你就沒有她的魄力?
她將所有壓在歐陽景軒身上,不僅僅是她自己,還有整個風部落。而你呢?
想到此,陸少雲猛猛的一個挺身,身下的女子頓時吟叫出聲,歡愉的彷彿飄飄欲仙。
慕晚晴沒有動,只是緩緩睜開眼睛……她只是一個女人,她想要活,她想要押寶押多些,有錯嗎?
月影西斜,天地間靜縊的彷彿一切都沉睡了一般。
歐陽景軒拿過風玲瓏的香囊打開,將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一顆鮫人淚,一顆陰陽珠……眸光猛然一聚,射出兩道凌厲的光芒落在了那原本灰色的陰陽珠上……珠子沒有他害怕的變白,卻變得越發的烏黑起來!
漸漸的,劍眉輕輕的蹙到了一起……歐陽景軒手指捻起那陰陽珠放在眼前端看着,看了好半響都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陰陽珠只是普通的珍珠,卻因爲是河蚌入海,不適應那海中物什而發生質變後形成。集結了天地之炫華落入海底泥沼之內,形成了陰陽珠。兩個珠子雖然珠圓玉潤,卻因爲會感受到體內氣息而會變色,多被人厭惡。
但是,這個珠子有個不爲人知的功效……那便是能夠測毒!
如果玲瓏體內的蛇毒,那之前的那顆珠子吸收的便太多,觀顏色,必然她體內還有別的毒素……思忖間,歐陽景軒擰眉偏身,拿過風玲瓏的手腕,手指輕輕搭在上面……片刻之後,號脈的結果依舊是她體內還是那殘餘的蛇毒!
歐陽景軒不但沒有舒一口氣兒,反而眉頭緊鎖了起來。
鳳眸垂落,看着那發了黑的珠子,歐陽景軒眸底深處凝結成了一道戾氣……如今珠子變了色,卻不是他所知道的變白,那便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多想了……二便是,她體內有他無法診斷出來的毒!他自負醫術絕不會比二哥低,不會解毒卻也能查出……他如果沒有多想,那麼也只剩下了一個可能,玲瓏體內蟄伏着蠱!
歐陽景軒的眉頭深鎖在了一起,如果真的是蠱……握着珠子的手猛然一攥,頓時……身上瀰漫出一股駭人的戾氣。
*
楚凌聽着底下的人的彙報,嘴角輕嗤的勾了抹嘲諷,只是淡淡說道:“殺了她!”
跪在底下的黑衣人一聽,猛然擡眸,看着楚凌那溫潤如玉的臉上沒有一絲的玩笑,不由得問道:“殺了她,豈不是那蠱……”
楚凌擡了手,黑衣人也適時住嘴。他起身步下小階,踱了幾步後,緩緩說道:“無需解……不是嗎?”
黑衣人看着楚凌,沒有說話。
楚凌只是嘴角輕輕一勾,黑暗的燭火下,將他如玉的容顏映襯了半個明滅。明明溫雅的讓人舒逸的臉,卻因爲那淡淡一笑,讓人頓覺得心扉受了迫力,不由自主的垂眸,不敢去看他。
“被蒼軒王知道了總歸是不好的,我不喜歡事情發生了在去解決……”楚凌輕嘆一聲,明滅的視線裡透着一抹詭異的光芒。那樣的光芒不會讓人覺得陰冷,卻又讓人心裡不免拎着。
他喜歡未雨綢繆,不管任何事情都不喜歡到了臨了纔去安排或者部署什麼……當初,在風玲瓏身上下蠱,本也只是以防萬一,卻原來這卻是如今最大的利益。
風玲瓏,於公於私……你這顆棋,本相都走的是絕佳的。
*
清晨在一陣微風中而來,原本大好的天氣卻陰沉沉的,在萬物復甦的時候,竟是漸漸下了細細的雨。
夜麟國雖然氣候比其他兩國相對較爲舒逸,可是,這冬雨一下,也是帶了不少的寒意襲來,讓人頓時覺得周遭的空氣都涼颼颼的。
“主子,”冬雪端了湯盅走了進來,見丫頭正在給風玲瓏梳妝打扮,不由得抿嘴一笑,“王爺臨走前兒吩咐了奴婢將這湯看着,頓了好幾個時辰了已經……”說着,她和丫頭相視又是一笑,“這王爺都將奴婢和丫頭姐姐的活計搶走了,到落了清閒。”王府中,人人都說王爺對主子不好,可是,大家都看的不透徹……王爺對主子,哪裡是那蝶側妃能夠比擬的?!
風玲瓏星眸微動,抿脣笑了笑,“貧嘴!”她收回視線看向銅鏡,從那天那人不喜她帶那段逸送的金步搖後,她便也沒有帶過了,只要不是特殊的場合,她都只是簡單的簪着他送的這隻梅花簪。
心間一抹甜意滑過,風玲瓏緩緩起身,盈步去了八仙桌,在長條凳上坐下,喝着那人親手配置了藥材,親自燉好的湯膳……昨天夜擾用過晚膳後便離開了,只是,臨行深深一眼,卻讓她心裡不安。
那人擁着她入眠,只是說……她如果有一天會離開他,必然是他放手。否則……誰也不能惦念着!
霸道的口氣讓她心間一甜,可是,莫名的她便問了:那,你會放手嗎?
回答她的是一記綿長的深吻和緊緊的擁抱……直至她睡着,恍惚間彷彿他在她耳邊低語:風玲瓏,我的心太小,小的只能裝下你……放開你,等同於挖空了我的心!
風玲瓏手下的動作一滯,微微顰蹙了秀眉。她不知道這句話是夢境還是真的他在她耳邊細語的……只是,不管是夢境還是真實,她都不想他放開她……“王爺去了哪裡?”風玲瓏問着的同時擡眸看向冬雪。
冬雪想了下,搖搖頭說道:“奴婢不知道……王爺只是交代,今兒怕是外面的天兒不好,說讓主子別出去了,他會趕回來陪主子用晚膳。”
風玲瓏點點頭,繼續喝湯。她知道,如今形勢已經嚴峻,原本開始本是西蒼的奪嫡之戰,卻想不到日昭那邊也緊跟着提前出了亂子。原本一個事情分成了兩個,何況……風玲瓏暗暗皺了眉。昨日夜擾和景軒言語間的意思本就明顯……怕是他也是要參合一腳進來。
越想,風玲瓏的心思便越沉重,到最後原本就帶着些許藥性的湯膳到了嘴裡彷彿越發的苦澀起來。
*
夜麟皇宮,太子殿。
夜擾一襲秀紅長袍,沒有披大氅,就這樣揹負着手立在院子裡……明夏打着油紙傘站在他的身後,他的身上已經被細雨淋溼了肩膀。
夜擾一直沒有動,就這樣定定的站了足有一個時辰。
就在明夏覺得自己會不會因爲太子的故裝深沉,他的胳膊會痠痛死的時候,夜擾突然輕動。就在他大喜的時候,只見殿外一抹明蘭色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奴才給太子請安!”來人抱拳躬身。
夜擾看着他,桃花眼頓時輕挑了起來,“跟丟了?!”雖然是在問,卻明顯的他已經很肯定。
來人嘴角微不可見的抽搐了下,擡眸看了夜擾一眼後又垂下,恭敬的說道:“是!”他微微一頓,“蒼軒王輕功極高,屬下幾人不過纔跟了不到三裡,就已經都被他甩掉了。”
夜擾聽了後沒有意外,如果歐陽景軒隨隨便便被他們就跟上了,要麼就是他太高估歐陽景軒,要麼就是……歐陽景軒故意的。
思及此,夜擾好看的眉峰微微攏了起來,透出一抹疑惑。
“你們是在哪裡跟丟的?”夜擾突然問道。
來人微微思忖了下,說道:“認真算起來……是在十里亭!”
“十里亭……”夜擾自喃了下,再次緊蹙了眉心。
十里亭在東郊城外,從哪裡過去四通八達,光是官道就要有三條之多……而每條官道又分了好些小道,從哪裡離開,他的目的,甚至是行蹤都無法得知。
歐陽景軒第一次來海悅城,是湊巧知道還是……提前就已經知道十里亭的地勢?
眸光一凜,夜擾輕輕揮了下手,來人恭敬的行禮後,退出了太子殿。
“主子……”明夏有些思慮,“怕是這蒼軒王以前就知道十里亭……”
“這不奇怪。”夜擾淡淡應了聲,“只是,孤昨天去了別苑和他隱晦的提了下,他便能如此快的想到對策……”暗暗一笑,他沒有說後面的話,只是轉口說道,“退下吧。”
“主子?”明夏不解的看着夜擾。
夜擾卻只是魅惑一笑,嘴角噙了玩味的說道:“這歐陽景軒不在……孤當然要去會會佳人了?!”
明夏只覺得眼前紅影微晃,夜擾人已經消失在了太子殿。他看看綿綿細雨下的景緻,不由得搖搖頭,自喃的說道:“太子這絕對是衝冠一怒爲紅顏啊……”這真不知道是風玲瓏的幸還是不幸,但是,一定是蒼軒王的不幸!
“哼,”晚秋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冷冷一哼,“我實在不明白,風玲瓏那個女子有什麼值得主子喜歡和迷戀的。”
明夏轉頭看去,見晚秋美豔的臉上噙着戾氣,微微一笑說道:“姐,你不懂……”他一臉的高深莫測,“男人想要一個女人,和值不值得沒有關係,只是僅僅想要!”說完,他還點點頭,彷彿要加深他的說法一般。
晚秋倪了他一眼,冷冷說道:“男人的想法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女人一旦愛了一個男人,那便不會接受別的男人!”
宮宴之上,雖然蒼軒王和王爺舉止得宜、大方。可是,二人眸光相觸之時,情思暗涌,豈是別人再能插足的了的?聰明如太子,不是看不到,只是……不想看到。
夜擾確實是不想看到,獵場一行,他本來是想要探探楚凌的底,卻想不到幾次或暗處或明處都和風玲瓏“相遇”,她的從容、冷漠、聰慧,甚至淡淡的憂傷……每一樣都牽動了他的心,致使他不得不去想,不去念。
就比如此刻……一把繪了青竹的油紙傘,傘下白影佇立。細雨將那一人勾勒成了一副迷人的畫卷……靜縊,卻讓人心動。
“太子殿下如果沒有看夠……倒是可以出來光明正大的看。”風玲瓏淡淡開口,隨即偏頭落在了夜擾的方向,冷冷說道,“這想不到……堂堂夜麟國太子,竟然有窺視的喜好。”見夜擾現身,她冷然挑眉,“還以爲獵場的時候只是殿下無奈之舉,卻原來,這是習慣。”
“嗯,是習慣……”夜擾也不辯解,只是挑了他那好看妖嬈的眉眼笑着說道,“不過,只是對王妃如此罷了。”
風玲瓏皺眉,對於夜擾如今越來越明瞭的話語有些厭惡,“太子此話,本王妃可擔當不起……”她星眸淡漠,不起一絲漣漪。
夜擾對於她的排斥和冷漠也不介意,走到風玲瓏一旁站定,也不看她,只是側身看着前面的湖面兒……因爲下雨,湖面兒被雨滴打的起了層層漣漪,一圈一圈的,擾亂了心房。
梅子和冬雪因爲風玲瓏想要一個人靜靜的思考一些事情而離的很遠,此刻見夜擾在一旁,倒也不好打擾,只能疑惑的遠遠看着……夜擾沒有說話,風玲瓏也沒有說。出於禮儀,自然她也不好隨便離去,只能也轉了身,看向湖面兒……因爲夜麟國的氣候較暖,就算入了冬,湖面上依舊還有三三兩兩的蓮花在盛開着。
突然,夜擾一撩衣袂,足尖輕點……人已經在了湖中央。只見他足尖在漂浮着的荷葉上輕輕一點,人再一次回身,雙臂展開猶如展翅的火鳥一般在水上飛快的踏步,一個旋身,人已經落到了風玲瓏的面前。
風玲瓏就在夜擾擡手之際,反射性的向後退了一步,嬌美的臉上有着淡淡的戒備。可是,當看到夜擾手裡拿着的一朵白蓮時,頓覺尷尬。
夜擾自嘲的笑笑,魅惑的桃花眼輕輕垂落在手中白蓮上,悠悠開口:“風玲瓏,孤便是想要做什麼……也決然不會是現在,你懂嗎?”
風玲瓏心裡有些侷促,臉上卻依舊平靜,只是輕抿了下脣,星眸流轉之際緩緩開口,“太子殿下,有些事情,晚了……便就是晚了。”
夜擾擡眸,脣角勾笑,本就絕美的俊顏上透着讓人心動的色彩。明明是個暗地裡狠辣的主兒,此刻卻笑得異常純澈,尤其他立在細雨下,雨水打在了他的身上,可偏偏他彷彿點雨不沾,光是這份內功,怕是已經當今天下沒有幾個人能夠比擬。
“我一向勤勞……”夜擾勾笑開口,聲音更是魅惑,“晚點兒不怕。”
“……”風玲瓏無語凝噎。
夜擾看着風玲瓏的樣子,不免嘴角的笑意加深,輕挑了眉眼說道:“怎麼,不信?”
風玲瓏看着夜擾眼底的戲謔,淡淡說道:“信!”就在夜擾笑意氾濫而出的時候,她緩緩的接着說道,“可是,本王妃更信自己的心……”她嘴角緩緩笑開,“也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份。”
夜擾臉上的笑漸漸僵住,但是,轉瞬便又恢復了正常,只是淡淡說道:“沒有關係……世間的事情,本就沒有絕對的。”微微一頓,他嘴角笑意化開,就連那魅惑的眼眸都變得深邃,緊緊的凝着風玲瓏,“孤不僅勤勞,還有的是耐性!”
風玲瓏彷彿頗爲認同,點了點頭,“對,是沒有絕對的……所以,殿下又如何知道,您絕對勤勞和耐性呢?”
夜擾這下表情徹底的僵住了,他沒有想到被風玲瓏將了一軍……剛剛想要反駁兩句的時候,又覺得他怎麼都是一國太子,太過掉價。思忖了下,最後卻發現,他不是因爲怕掉價沒有反駁,而是……他不忍心打破風玲瓏此刻星眸中劃過的狡黠的笑。
風玲瓏感覺到夜擾的眸光變得越發炙熱,猛然心一驚,斂去了眼底的笑意恢復平靜,“太子殿下可是來找王爺的?”不待夜擾回答,她接着說道,“王爺不在別苑,太子恐怕是白來一趟了。”
言下之意,不方便接待。
可是,夜擾卻好像一點兒也不明白風玲瓏逐客的意思,遂徑自說道:“孤是來找你的……”見風玲瓏皺眉,他慢悠悠的說道,“來和王妃談筆交易。”
風玲瓏微微吃驚的看向夜擾,只見他眸光漸漸變得深遠,遠的就好像被層層迷霧縈繞,讓你根本探不出虛實……*
福東海的腳步有些急促,在陰沉沉的好似暴風雪要來的天氣下身影快速的滑過……走進了翠竹軒裡。
媚姬和琴姬看着福東海的樣子,紛紛皺了秀眉,一臉的疑惑。
“王爺不在府裡……福總管這麼急是幹什麼?”琴姬冷嗤了聲,“總不能這翠竹軒裡還有個主子吧?!”
媚姬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眼琴姬,隨即又看向了翠竹軒的方向,眸光閃過一抹暗沉,隨即沒有理會琴姬的轉身離開……往府外走去。
王府院內,每個地方都能安擦暗線,可偏偏那翠竹軒不行……迄今爲止,除了王妃初入府和側妃外,從來沒有人進得去那裡。那是王爺的核心,也是別人無法探知的地方。
思忖間,媚姬停下了腳步,看向蘭澤園的方向……側王妃說是省親,怕是這多是謊言。王爺攜王妃去了夜麟國,如今局勢下,不管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深處,這蒼軒王府邸怕是各個都無法逃脫……如今放開,纔是聰明之舉。
媚姬又回頭看了眼翠竹軒的方向,雖然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可是……她卻還是看了,只是,視線變得陰狠。
福東海進了翠竹軒後,一路徑直就往院子裡的小庫走去……進了小庫,他打開暗格,頓時嫋嫋的煙霧混雜着藥香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擡手扇了扇面前的霧氣,隨即閃身進入後拿了一個裝了藥的小瓷瓶就閃身而出。就算着急,他依舊小心的將藥閣的暗門關好,然後看了眼手裡的瓷瓶,再一次快速的離開……琴姬看着福東海從翠竹軒裡出來,急忙閃身到了大樹的後面,帶福東海從一旁的小徑離開後,她才緩緩走了出來……她看看福東海離開的方向,在回頭看看翠竹軒,眉眼間漸漸籠罩了越發濃郁的疑惑。
福東海拿着瓷瓶出了府,上了馬後便策馬往城外飛奔而去……直到城郊的一處被廢棄了的廟宇方纔停下。他翻身下馬,從門扉處就閃出一人,見是他,急忙讓開。
“情況怎麼樣了?”福東海停了下問道。
那人面色凝重,“很重。”
福東海也隨之面變的凝重,再什麼話也沒有說,轉身就往廟宇裡走去……在另外一人的引領下,進了一間禪房。
門剛剛推開,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息蔓延而來,福東海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大步上前……就見榻上有個長相俊秀的男子臉色蒼白的躺在上面,周身全然都被血水印開。
“情況如何?”福東海看着一旁正在給榻上男子敷藥的老者問道。
老者面色沉重,“受傷很重,加上經脈受損……”他沉沉一嘆,“爲今之計,只能先護住他的心脈,否則……怕是撐不過這幾天。”
福東海點點頭,也顧不得其他,從懷裡掏出瓷瓶倒出兩顆藥丸,頓時……香氣溢出,他顧不得去看老者驚訝的表情,將藥丸喂進了榻上男子的嘴裡。
老者看着福東海,過了好一會兒,方纔問道:“請問福總管……您喂的藥可是有香蘭一味?”
福東海擰眉,點點頭。
“福總管,可,可否將你那藥給老朽看看?”老者顯然很激動,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噙了顫抖,一雙老態的眼睛頓時射出了渴望的光芒。
福東海心中不想,爺兒懂醫術的事情如今還不適宜外人知曉,可……老者看出福東海的爲難,雖然有些不捨,卻還是說道:“老朽還是不看了。”他笑笑,“如今局勢艱難,王爺又不在帝都……老朽還是忍忍,待得他日王爺回來,再問不遲。”
“好。”福東海暗暗吁了口氣,看着老者又給榻上男子把了脈,遂又問道,“情況可好?”
老者臉上有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雖然老朽不知道這藥是誰調配的,可老朽着實是佩服……不僅僅因爲此人能夠尋的香蘭,只是這藥效亦是讓老朽自愧不如的。”
“藍先生客氣了。”福東海看了眼榻上男子,“雲昊這傷……”
“性命已無大礙。”藍先生鋝了下鬍子說道,“只是,雲昊筋脈受損,怕是……”他輕嘆一聲,“以後還是要看他個人了。”
福東海擰眉點點頭,臉上難掩悲傷。對於一個練武之人來說,經脈受損是極其嚴重的事情……如果意志夠強,怕是還能有所迴轉,否則……“老朽已經開了要讓藥童去抓藥,”藍先生收回手,“雲昊已經暫時沒有大礙,老朽也就先告辭了。”
福東海起身點頭抱拳,“如果王爺難,藍先生不離不棄,在下先替王爺謝過!”
“福總管客氣了……”藍先生笑了起來,一臉的真誠,“當年受梅妃娘娘點滴之恩,老朽一直不敢忘。”
福東海送了藍先生出去,看看陰沉沉的天氣,心思有些沉重。如今局勢越發的緊,如果皇上真的病重,怕是一場災難不能避免了。他回身看去,牀榻上的人氣息薄弱的讓人感覺不到……雲昊作爲爺兒暗衛的統領,武功和機智都是極佳的,否則……這次必定什麼都探不出來。而這個消息,卻也讓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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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景軒回來的時候,已經入夜。原本淅瀝瀝的小雨漸漸有些大了起來,將天地萬物都籠罩在了陰暗之中。
“爺兒,拿來了……”小豆子一臉凝重,將手裡的白袍遞給了歐陽景軒。
歐陽景軒褪去身上染了血的衣衫,隨即拿過小豆子遞上來的衣袍套上。儼然……他左臂竟被絹布纏繞着,隱隱間有一絲紅色印出。
他穿好衣袍,不放心的問了句,“王妃知曉嗎?”
小豆子搖搖頭,“王妃正在前廳看書,怕是在等爺兒……奴才去取衣服的時候,就丫頭在寢居外間候着,她沒有看到奴才。”
歐陽景軒點點頭,隨即拿過小豆子手上的摺扇,轉身往前廳走去……“爺兒,您的傷要不要……”小豆子有些擔心,卻被歐陽景軒擡起的手製止。他看着歐陽景軒大步流星的背影,心裡一陣難過。
爺兒今天出門,他後來便沒有跟着,當爺兒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受傷了。爺兒的功夫別人不知道,他和福總管卻是清楚的,普天之下,能夠傷他的人不多!
夜麟太子昨天話下的意思便是已經警告了爺兒,想要將夜麟國當做踏板那絕非可能。今天爺兒出去必定是遭到他派出的人攔截,可爺兒的輕功了得,想要甩開那些人並非難事。難就難在……大皇子和楚凌的人!
小豆子看着快要隱沒在視線裡的白色身影,只能忍下心裡的擔憂,吸了吸氣急忙跟了上前……爺兒不想王妃主子擔心,他便也只能陪着爺兒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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