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劉琦居然寄信過來,還是在他最爲棘手,被大事困擾得無從下手的情況下,他不用想,也能預料到信中所說之事有多麼重大。
‘撕啦’一聲,信封隨即被厲甚嗥輕巧的拆開,修長的手指掏出裡面夾雜着的信紙,捻開,一排排整齊好看的墨字浮現在他的視線內,眼神飛速一掃,厲甚嗥的眸光瞬間變得陰鷙冰寒,臉上頓時鋪設寒霜。
握着信封和信紙的大手青筋暴跳,狠狠一捏,手心之處冒起一縷縷白煙,那佈滿墨跡的宣紙霎時連同這那黃色信封變成了碎末,大手一放,有的隨風散落在室內的地板上,有的飄出窗外,曳而飛,飛至街道、房瓦或是更高的天空。
見此情形,康乾頓然遲鈍,也不無意外的感知到事件的重大,擔憂而驚懼的視線瞧着厲甚嗥那因怒意高漲而胸腔起伏不定的健碩身軀,“王爺……”
“收拾東西,即刻回程。”厲甚嗥冷冷的撂下一句話,便不再開口,冷酷着臉,筆直的站着。
即刻回程?王爺要將泗州的事情擱下?可是前兩日才瞧見了那個人啊,雖然這兩日未曾再見,但再多等上幾日,或許就會出現。
若是再遇上,不止是現在所發生的事情,就連十二年前,叫爺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也能得以解釋,這個緊要關頭,王爺決定離開,府邸內到底出現何等大事了?
康乾愣愣的站在那裡,瞧着厲甚嗥那俊挺非凡的側影,想出聲詢問,卻又沒那個膽量,最後,只得嘆氣的道,“屬下這就下去收拾”
‘吱呀’一聲,客房的大門再次打開,李燁還一如先前那樣站立在此,視線對上垂喪着臉,滿眼灰寂跨步而出的康乾,神色禁不住跟着變得凝重起來。
“爺要立馬啓程”方纔他站在屋外,清楚地聽得屋內的談話。
“嗯”
“雖然一早就預料到事態不好,但……”
“沒料到爺會下了即刻啓程的指令”自然地,康乾接下李燁後面的話。
“是”
“收拾東西吧,但願這次回去,情況不會毫無轉圜。”
厲王府內,自水雲奴消失後,一直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那濃重的陰鬱氛圍,使得整個本就冷清的王府大院更是處在一片死寂之中。
管家劉琦那張臉更是終日裡面如菜色,目如玄冰,府內下人也因着他那極富顛倒形象的轉變而惶惶過日,終日裡,一個個的都愁眉苦臉。
所幸的是,劉琦除了早上和晚上的時辰,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帶着大隊人馬出府,在曲陽縣內私下秘密打探王妃的消息,不然這每時每刻瞧着他那難看至極的神色,還不得將府內衆人攪合得神經錯亂。
這突如其來的改變,這場折騰人的大風波,王府之內上上下下的僕人,爲了保命,爲了讓生活過得如往日一樣安穩舒適,所有的人都期望能夠早日將王妃找到。
當然,這所有人中不包括居住在嗥瀾苑中的那位夫人。
響午過後的嗥瀾苑,內室中,滿室的煙霧繚繞,春光旖旎。
寢居室中,安放着一個又大又圓又高的浴桶,桶內大半桶的水正冒着熱氣,水面撒滿了玫紅的花瓣,滿屋子因這花瓣而香氣襲人。
緊靠着浴桶,擱着一張及膝的木凳,嚴媚兒衣衫褪去,只餘得一身的粉色肚兜和白色褻褲穿在身上,婀娜、凹凸有致的身
段站在浴桶旁,伸手試了試桶內熱水的溫度,恰到好處。
而後將身上剩餘的遮蔽物全數的脫下,擡腳踏上那安放好的木凳,修長細緻的美腿一伸,慢慢地踏進浴桶內。
腳尖擱到桶底的木板,站穩,隨即將身子坐了下去,雙臂展開,搭在浴桶的邊沿,閉着臉,任由着那溫熱的水浸泡着她如羊脂般白皙的嬌嫩肌膚。
以往沐浴是她最愛做的事情,那種全身肌膚得到澆灌滋潤,神經放鬆的美妙感覺,一直叫她欣喜狂愛,可現在,這沐浴卻成了她清洗污垢、骯髒所需的一道程序。
嚴媚兒雙目緊閉着,可以看不見那嬌嫩的身軀上殘留下來的虐愛的痕跡,卻無法叫她思緒裡一道將那些叫她作惡的場景一併消退。
如果可以,她真想殺了那個男人,就像殺死水雲奴一樣,讓所有阻礙她的人全部都消失不見。
雖然,她會因此而坐立不安,恐懼遍佈全身,但是,她卻成了最後的勝利者。
“奴婢真希望王妃能早日回來,這樣的話,王府之內也就不像現在這般死氣沉沉,弄得人心惶惶。”
跪立在浴桶旁,杏兒挽着袖子,正賣力的拿着浴帕細心的替嚴媚兒搓着後背,一時間想起府內的沉悶氣氛,口上徑自的溜出這樣的話。
杏兒殊不知,她的一句無心之言恰好戳到了嚴媚兒連日來內心隱埋的恐懼和不能叫人發覺的秘密,也因此在話音剛落的瞬間,臉上實實在在的接了個硬生生,力道之大的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伴隨着嚴媚兒旋身時引起的水濺聲,一長串指控責罵的話從嚴媚兒那張嫣紅的小嘴中飆了出來。
“府中的事情該是你這個當丫鬟的所能插嘴的,府內丟了什麼寶貴的物件也好,丟了王妃也好,有的你何事,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地照顧我這主子,下次再道長短,我叫人把你舌頭割了。”
“夫人”一個巴掌揮下,杏兒本就嬌小的身板瞬間被拍打着坐在了地上,捂着發疼的臉頰,一雙眼中噙滿了淚水。
頗覺得委屈,卻也道不出任何憋屈的話來,因爲,最近她發覺她家主子越發的脾氣敗壞,打她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偶爾發愣起來的時候,會時不時的渾身顫抖,雙手環胸,捲縮着身子靠在牀頭,不但不允許她靠近,而且還常常的自言自語的低聲咕隆,她家主子最近越來越神經質。
她估摸着,夫人許是因爲被那名賊子逼迫得緊了,纔會這般的精神不正常,思緒時常的不受控制。
她這麼說也並非不無道理,畢竟那賊子不但夜夜佔盡夫人的便宜,還向夫人要了不少的錢財,她親眼瞧着夫人那化妝盒內的首飾是一天比一天少,甚至於,夫人來時從孃家帶來的大把銀票也都快用完了,
這人財兩失,外加着每日受着威脅的逼迫,夫人情緒多變也實屬正常,比起夫人所受的罪,她這點根本微不足道,夫人未出事前,對她那般的友好,她在夫人這般難受的關頭,該是順着夫人的心。
想到此,杏兒心中的委屈頓時慢慢的消散,伸手迅速的抹掉臉上的淚水,急忙開口道着,“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後再不說任何的閒言碎語。”
曲陽縣內,大街小巷,碼頭,酒樓,妓院,布莊,幾乎所有能夠進得了人的地方都隱藏了厲王府內的眼線。
自王妃消失在厲王府內,
接連着三日,劉琦調動了大量的人手潛伏在曲陽縣內各個角落,目的只爲查探出水雲奴離開曲陽縣時所留下的蛛絲馬跡,看看是否能順着這條線路將水雲奴藏匿的位置找到。
結果,三日下來,半點可用的線索也未找到。
落座在碼頭一角搭建的簡陋茶棚中,劉琦一身淡紫色衣袍着身,劉琦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絕望和無力。
憑着王妃消失得如此蹊蹺,再加上那名喚作春景的丫鬟的出現,王妃是被人帶走的這一結論不難得出,只是到底是誰有如此能耐,連半點線索也不曾留下。
就連他將曲陽縣內近日來各大客棧佔住下來的客人名單加以調查,也未能發現任何的可疑人選。
“劉管家,稍後還查探麼?”倒在茶杯內的茶水早已冷卻,陪同着劉琦一道出來,並落座在他一旁身着簡單樸實青色衣衫的男子瞧着劉琦陷入沉思許久,方纔開口問道。
思緒回籠,劉琦冷峻的眼瞧了瞧方纔說話的男子,從懷中撈出兩個銅板的茶錢,隨即站起身,朝着回覆的方向走去,“不用了”
兩人一離開,身形竄入擁擠的人羣中,茶棚正上房酒樓二樓之上,只見大開的窗戶跟前一道玄色的身影也跟着迅速的消失。
有的人,有的事,人們都能一併的忘卻,但是已成習慣的事情,已經屬於容納進習性之中的事情卻難以丟棄。
晚膳之後,晨雨殿內一片的寂靜,只因這殿內的正主喜歡安寧,一待晚膳完事,水雲奴立馬的將殿內數十名宮人趕回了自個的寢居室內,連着貼身侍候她的春景也不無例外。
入夜,透過大開的窗戶,涼風習習而入,並不覺得冰冷,反之,水雲奴還想和那微涼微柔的晚風來個更爲親密的接觸,那柔柔的略帶點涼意的感覺,不知怎的,她總覺得很貼心。
雙腳羅襪褪去,水雲奴輕手輕腳的爬上寬大的窗臺,曲起雙腿,纖細的雙臂抱住膝蓋的位置,背靠着窗柩,揚着一臉愜意自得的笑。
仰着頭,視線凝視着夜空,今晚沒有月亮的出現,天空是一片的昏暗,四周若是沒有那大大小小的燈籠照射,只怕她視線所能觸及到的地方全然浸透在黑幕之中。
這樣的夜色不美,也不醉人,只會叫人覺得落寂。水雲奴端詳着眼前的景緻,下了這麼個結論,臉上的閒情逸致慢慢地消散,轉而變爲濃濃的愁緒。
落寂?這詞分明說的是她自個。
她可以不在乎她中毒了,失了女孩子最爲在意的長髮,卻無法不在意那段失去的記憶,她的人生莫名的空白了十七年,她怎能不慌,怎能不去在意,對那些虛幻不實的過去怎能不覺得害怕不安。
意外發生,她再次清醒過來,卻誰人也不識得,突然,身爲唯一親人的表哥,水至善出現了,告訴她,她是他的表妹,他唯一的姑姑留下的女兒。
乍見他時,她覺得眼前的男子雖好看,卻冷酷,叫她不敢輕易地相信。
只是他那本就不適合掛着笑意卻還對她露出最爲溫柔的笑臉,當週圍的人畢恭畢敬的叫着他皇上,當他身穿着一身五爪金龍印花的龍袍時,她終是膽大的選擇了相信自己是一位公主的事實。
畢竟人家是一國之尊,她不過是個毛丫頭罷了,她的身上並無任何可以竊取的東西,有人想要在她身上討到好處,那根本是毫無可能的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