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之迷

身份之迷

未到樂正舒的房間便聽到花飛嫣房間裡傳來聲音,她立刻衝進去,正好見到一名丫環將桌上的藥倒進盆子裡,而那盆裡,早已堆滿了各種藥材和藥丸、藥膏之類,桌上、地上,也便是各樣裝藥的器皿。

“你做什麼?住手!”鬱青青立刻衝上前奪下她手中正要倒掉的藥丸,猛地推開她,厲聲道:“誰讓你這麼做的!”

丫環並不懼怕,只低頭道:“花大夫既然已經走了,這房間自然要整理出來了,房裡滿是藥草,不知怎麼辦,只好扔了。”

“滾!”鬱青青憤聲喊出來,手緊緊捏着那裝滿或是成品或是半成品的各種藥,滿腔的怒火。

丫環一聲不發地退了出去,她看向房中的一切,只見能倒的藥幾乎全都倒了,剩下的也不過是些放置的藥材,看見標籤上的“田七”“黃連”字樣,她也知道她來晚了,什麼也沒救下,不過是些普藥材而已。

盆中的藥,粉末,藥膏,藥丸,藥汁,所有一切都混在一起成了半盆形態狼狽的廢棄物,她不知道這裡是不是有花飛嫣耗費所有心血才製成的藥,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正有救治樂正舒的,所有所有,都沒了……

秦煜,你真狠,真是狠!

到正花嫣器。她立刻就放了那廢棄的藥走向另一間房,裡面也有着三個丫環,果然在房中翻找着什麼,她過去,冷聲道:“都停下。”

丫環停了出來,低頭道:“王妃。”

“出去!”

“王爺吩咐……”

“我讓你們出去!王爺的吩咐,讓他親自過來!”她一聲大喝,丫環再沒了聲音,果然深深低着頭退出去,等退到她身邊時,她又突然道:“站住。”說着,目光投向其中一名丫環。

“手上的東西給我。”

丫環遲疑着沒有行動,她上前一把從丫環手上去奪,丫環並不敢和她爭,很快東西就被她拿到,正是那隻她編給樂正舒的小老虎。

“滾出去!”她聲音比之剛纔更爲冷硬,丫環們很快就離去,她則立刻就收好了那小老虎在房中接着尋找起來,好在樂正舒十分謹慎,哪怕是自己的房裡也是什麼都沒留下,在清查一遍後她又翻找一圈,這才停了下來,目光看向那隻小老虎,不由地發呆。

書房中,丫環將一疊紙呈給秦煜,低頭道:“兩個房間裡什麼都沒有,寫了字的除了幾本醫書就只有這個了,是在花大夫房裡找到的。”

秦煜一看,那一疊紙不過是一個“好”“不好”,“怎麼了”“什麼時辰”之類的短語,有些沉舊,似乎是在樂正舒不能說話期間用過的,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隨手扔到一旁,卻在紙才落到桌面時突然想起什麼,立刻又將那疊紙拿了起來,仔細地,認真地,一字一字開始慢慢地看。

好,不好,怎麼了,什麼時辰……

翻到一半,他立刻就從書桌最底下的抽屜內拿出一張紙來,那紙的內容也沒有什麼,但是秦悅曾經寫過的一封信,上面確確實實是秦悅的字跡。

一個字跡無力,一個字跡蒼勁,一個字跡鬆散,一個字跡緊實,一個字跡筆筆認真,一個字跡卻是極好看的草書,許多許多的不同,但仍然能從裡面找出相同之處來。有些人的橫永遠都會習慣性地寫粗,有些人的豎永遠都會習慣性地寫長,也許他們自己都不會發覺,但仔細看卻能認出來,而秦悅,當然也有一些這樣的習慣。他將那一疊紙再次從頭翻起,對着信件一張一張地看,越看,臉上便越顯蒼白,越顯驚詫,越看,便越是不可置信,直到最後一頁,終於纔將手上的兩份筆跡放下,眼中目光復雜不可辨。

這是怎麼回事?樂正舒,從他來到端王府他就派人查過他,雖然沒有百分之百對上,卻對上了百分之九十,所以他幾乎是信了的……如今想起來,那對的百分之九十都可以人爲設計,可最後的百分之十卻是最關鍵的。因爲他無法去對照樂正舒的相貌,樂正舒有畫像,可他的臉卻毀了,這的確是吻合了樂正舒被燒傷的事實,可這同時卻逃避了一點,便是誰也不知道現在的樂正舒他那帷帽底下真正的容貌。

秦悅,他又想起秦悅來,這個人當初重回京城,以銳不可擋之勢一舉奪得了朝中大權,若不是身份有別,若不是還有天下之口,他幾乎能直接奪得皇位,連太傅也說,若是給秦悅足夠的來時間,這江山到他手中實在不是難事。那個時候他敗於秦悅之手幾乎全無招架之力,秦悅在他心裡,是那麼的可怕與難以對付。

可現在的秦悅呢,許多時候,他並沒有那麼可怕,就像一具失去了智力的雄獅,駭人,卻並不要命。

他靠在了坐椅上,閉了眼睛慢慢思考着這一切,許多的想法都從腦中浮現出來,卻只是一點一點地冒,並不能連成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有丫環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在書桌前輕聲道:“王爺,睿王來了,說是有事拜訪王爺。”

秦煜陡然睜開眼來。他感謝這巧合,太感謝這巧合,正想着他,他便來了。站起身,他立刻就要出門去,卻在走出一步後停下,開口道:“把我的輪椅推過來。”

前廳等候的白衣努力地要求自己鎮定,卻怎麼也鎮定不了。他眼前所見,完全不是這廳堂裡的擺設,而是空空如也的窯洞,秦悅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以及樂正舒一身黑色的沉默身影。13acv。

是的,他問過龔錚,龔錚說樂正舒的確有可疑,因爲他回想起來,覺得當初見過的樂正舒似乎比現在的樂正舒矮一些,身形也更厚實一些,只是那天樂正舒突然行刺,混亂中他根本沒有注意這些。

之後,他便去了那個早被他下令封死的窯洞,他搬開那洞門前的大石,舉了火把在裡面看了好幾遍都不曾看到屍體,卻看到了另一樣東西,一個地道,一個一頭通向窯洞,一頭通向空洞外面的地道,地道似乎是有烈性火藥炸開,挖得倉促而粗糙,但能讓人通過。

之前他一直不敢去看那窯洞,一直不敢去確認秦悅的屍首,他想這九成九是萬無一失的,可這“一失”,卻偏偏出現。秦悅沒死,秦悅竟然沒死,而且很有可能,他還在自己面前出現。自己之前如何能想到,他竟然會沒死,而且沒死的他,竟然會在面目全毀無法尋回身份時還敢在自己面前出現?

他想不到,但秦悅就是看中了他的“想不到”。而他早該想到的,花飛嫣,他竟忽視了花飛嫣這個人!

外面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音,他轉過頭去,果然秦煜就被人推着從外面進來。

他站起身,問候道:“不是聽說皇侄的腿已經能站起來了麼,怎麼還不能走?”

秦煜臉上沒有半分和氣之色,似乎不願提腿的事,只淡淡道:“皇叔過來有什麼事?”他這個樣子,明顯是腿的情況並不理想,看到他這樣,白衣心中也鬆了口氣,含着笑又坐了下來,然後回道:“不瞞皇侄,是爲皇侄府中一人。皇侄應該知道上次府上的樂正舒於萬恩寺行刺一事,如今我那一名屬下被人找到屍體,乃是一劍穿心而死,我此次來,不過是找樂正舒問個清楚。”

“皇叔竟爲了一名屬下就親自捉兇,果然是重情義。”秦煜的聲音仍是清冷,目光卻也清冷,卻是一動不動看着對面的“秦悅”。

如此的像,幾乎是分毫不差,這樣的人竟是假的嗎?他知道這世上的奇術極多,也聽說完易容這回事,但卻從沒想過一個人竟會這麼像另一個人,甚至神態語氣都是一模一樣的,這不僅要能易容,還要扮演。他不敢相信,但心中的懷疑卻一次次加深。比如,他現在親自過來找樂正舒不就是個再好不過的證據嗎?

白衣又一笑:“我當日說過龔錚是我手下的人,可他卻不放在心上,這讓我如何能不見一見他呢?不過因爲是在皇侄這裡要人,所以就跑了這一趟了。”

“皇叔此行,倒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件事。那時候我才六歲,還是七歲?在宮中玩鬧中不慎撞到了皇叔,將皇叔身上的玉佩碰到地上摔碎,皇叔十分生氣地罵了我一句‘沒教養’,那個時候皇叔是皇爺爺最寵愛的兒子,我卻是個王府裡並不讓人在意的小孩子而已,母親在父親面前並不受寵,乳母帶我到宮裡也是戰戰兢兢生怕讓我惹禍,可我偏偏就撞到了皇叔,摔碎了皇叔的貴重東西,惹了皇叔生氣,當時乳母嚇得半死,回去讓母親狠狠責備了我,好在那時無人看見,並沒有傳到其他人耳朵裡,要不然我‘沒教養’的名聲恐怕就要傳開了。”

“那時候皇叔不是也與你一樣年少麼,皇侄竟是如此記仇?”白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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