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狹路相逢

寶珍齋是京城裝扮最典雅豪華的玉器鋪,卻並不是最大,生意最好的鋪子,這不是因爲它的玉不好,只是因爲它的玉太好,玉石,玉匠,都是最好的,且只有最好的,所以價格當然貴,一般人買不起,只做大生意,於是比起別家玉器鋪來,生意顯得冷清了許多。

寶珍齋的小二卻知道,生意冷清並不代表賺的錢不如別人多,別人賺十單,自家老闆一單就賺回來了,別人的主顧是小商小戶,自家的主顧是真正出得起大錢的人,比如老闆就和許多大官及京中有名的富戶熟識,那些人也因爲認準了寶珍齋的貨,有需要總會往這邊跑。

因爲生意不忙,所以小二也很清閒,沒事了,只在堂中轉悠轉悠,看外面人來人往,偶爾走過一個婦人,便會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跟上去多看兩眼,可看清楚了,也沒多大興致,出來晃的都是老女人醜女人,年輕的好看的都待在家裡,頂多坐個轎子出來,讓他看看邊上跟着的年輕丫環。

小二大吃了一驚,待女子要踏過門檻時就立刻迎了上去,“姑娘可是來看玉的?”

……13acv。

女子沒看他,只是擡起頭來,淡淡“嗯”了一聲。

於是再接着等。

沐晞一邊看着手中的玉石,一邊僱了輛馬車駛往薛尚清所在的那條小巷弄。

挑了大半個時辰,女子才走出寶珍齋,小二看一看手中單據,又看一看她的背影,心中直是歡喜。沒想到今日老闆不在,他竟自己談成一單生意了,雖然大半的原因還是這姑娘爽快,但也有他自己的功勞吧,這下老闆該高興了,興許還能給他漲工錢呢!只是有一點奇怪,這女子買的比翼雙飛的玉佩,證明是要情人相佩的,又不用精美木匣包起來,甚至說不要錢也不用,就拿着玉佩走了,這證明不是要送人啊,難道還真是送男人的?

原本她對公孫絳雪沒別的想法,只是單純的志不同道不合而已,可是在經過壽宴事件後,不由的有些討厭起她來,而她也發覺,此時公孫絳雪主僕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厭惡的,甚至是怨恨的,這與之前公孫絳雪的不屑差了太多。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該不會又像以前一樣很晚吧,那不是天都要黑了?她是不是該直接去尚書省?不好,爹不喜歡她往那裡去,而且那裡的確是人多眼雜,那些當官的男人其實也很多嘴長舌愛議論,看到她找薛尚清,又要傳得沸沸洋洋了。

馬車一路行駛,她一路糾結,直到馬車停下,她收好玉佩下車來,再次來到之前路過兩回的髒亂巷子,直往薛尚清的屋子。

她們怎麼來了?她們也知道薛尚清住在這裡,也來找過薛尚清?

沐晞回過頭去,只見一身男人打扮的公孫絳雪和她的丫環已經站在了巷子那頭,正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

不由地,她也更加不舒服起來,索性將手裡的鎖把藏好,將門推開,一邊看向她們道:“你們來做什麼?”

女子沉默半晌,“成對的。”

等了不知道多久之後,沐晞從石頭上站起來走動,以此給凍僵的腳一絲暖氣,不由又開始想,她其實還是該去尚書省的。可是現在尚書省肯定都已經關門了,興許他正在回來的路上呢,那可是很容易就錯開了。

之前的是比翼鳥,這一回她也買了比翼鳥,之前的是綠色,這一回是紅翡翠,分開來,是上面雕有比翼鳥的月牙形,並在一起,便是一個圓。下面讓人打了同心結,舉在手中隨着馬車的行駛而搖晃,比之前那一對倒是晶瑩剔透了不少。

這一回運氣沒有那麼好,薛尚清的門鎖着,明顯的還沒有回來。前面只是條空空的窄巷子,再往前就是那片髒亂之地了,周圍自然更沒有茶館酒樓之類可以休憩的地方,沐晞往四周看了看,只好坐在了他家門前的一塊大石頭上。

他對女子熱情,並不全因爲她是個美貌女子。小二很明白街上過的、店裡來的女子再美不過看看罷了,將來能娶到的那纔是真正自己的女人,至於其他,清閒了不看白不看,但生意才能填飽自己的肚子。而面前這女子,不只是可以用來看一看的,還是可以做生意的。

正將手往懷裡揣着,邊上竟出現了細微的腳步聲,沐晞大喜過望,立刻走過巷子往旁邊看,卻一眼就看到兩個奇怪的人往這邊走來。

沐晞再次忍不住凍地站起身來,從巷子這頭跺腳到巷子那頭,只嘆自己沒帶個手爐過來,不過就算帶了到現在也冷了,成了個冰罈子。

沐晞嘆了一聲氣,惱恨自己當時怎麼那麼衝動,不只把玉摔了,還讓凌風打了他,所以這一回她死活沒讓凌風跟過來,就是怕他一看到凌風,更加想起她那天的無情過份。

女子將桌上的首飾看了一眼,目光在店中逡巡道:“有玉佩麼?”

時間已經是下午了,今天不比別日陰沉,偶爾太陽會出來露一露臉再縮回去,當太陽出來露臉的時候,哪怕到了下午也不會讓人覺得多晚了。過了上午,又沒到黃昏,這正是生意最清淡的時候,小二照例閒散地往外瞧着,不經意地,眼前去出現個十八|九歲的妙齡女子。

這答案讓小二着實吃了一驚:一個大姑娘來買成對的玉佩,這是要……送男人?不對不對,這太匪夷所思,興許是要送哥哥,或者是拿去送禮,比如有閨中秘友成親之類的,如此開解一番後小二認爲一定是這樣,忙道:“有,姑娘隨我來。”

沐晞立刻從牆後縮了過來,又往巷子那頭跑,不管怎樣,她不太想在這兒和公孫絳雪見面,特別是薛尚清的門鎖着,而她比她先來了好幾個時辰,坐了好幾個時辰的冷石頭。

小二連忙引她到玉器陳列的桌前,熱心道:“這些都是女用首飾,頭簪,珠花,耳墜,手鐲,都是上好的,姑娘想要什麼玉器,又想要什麼玉?”

沐晞往手上哈了聲氣,搓着手向天祈禱:“回來吧,回來吧,再不回來我都要凍死餓死了!”

天的反應是枯樹枝搖動,刮來一陣涼嗖嗖的風。

不只是妙齡女子,還是美貌女子,小二詞窮,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只知道是很美很美,而且還不是丫環打扮,甚至不是婦人打扮,只在頭上簡單了挽了個髮髻就讓烏黑的長髮順勢披垂在身後,儘管不是如別家小姐那樣細步慢搖,但她身段纖柔,哪怕只是平常地走,也極其……美——小二又只能用這樣的詞來形容。

跑到門前,情急之下沐晞去搖晃那鎖,希望薛尚清覺得屋裡沒什麼好鎖的,所以只是把鎖搭了搭,可他確確實實是鎖着,她根本就搖不開。回頭看向巷子兩旁,她突然想自己要不要試着跳上旁邊邊人家的屋頂,這倒是個好主意,還可以偷看公孫絳雪主僕二人要做什麼,只是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那麼好的武功,一下就能輕而易舉地跳上去。

好吧,這門還真夠破的,果然鎖了等於沒鎖。沐晞纔將門推開,身後便傳來一個聲音:“小姐,那是秦沐晞!”

不知道他會不會生很大的氣,然後就不理她了……好像沒有,因爲前天他還找她了的,只是,唉……她當時對他是不是太不好了?而且當時自己還和葉鳴在一起呢!

“原來姑娘是要看玉佩,當然有!多着呢!”小二連忙引她到別處,一邊走一邊問:“姑娘要什麼樣的玉佩?”

正想着,手上的鎖竟然掉了,她低頭看去,卻見鎖和鎖把被她捏在手裡,因爲她剛纔的搖晃,生生將釘在門上的鎖把搖下來了。

沒想到這女子往自家鋪子上的牌匾看了看,竟往這邊走來。珍是雅華清。

她身上穿着錦緞衣,明顯不是窮老百姓家裡的,耳上墜着對珍珠耳環,小二雖然只在玉器鋪裡做事,但多少也能識點別的寶物,這珍珠他不能完全認出價值,但單看其中光澤和圓潤程度,無疑是一等好珍珠;更何況她頭上正好戴了只金鑲玉的簪子,那金自是不必說,而那玉是上好的青玉,雕工更是技法一流,這足以說明這女子身份非凡,至少買幾樣玉器是足夠的。

時間越久,天越冷,去尚書省還能看到他的希望也越小,可偏偏他也遲遲不回家。

說奇怪,是因爲這兩人明明一身男人打扮,走起路來越又女裡女氣的,看着倒像是扮青衣的戲子。再一看,又覺得這兩人竟有些熟悉,細細分辨,沐晞赫然一驚,發現他們竟是公孫絳雪和她的丫環!

兩人往這邊又走近了些才停下,丫環又上前兩步道:“那你來做什麼?”

沐晞面色很自然,“尚清讓我等他,我就在等他咯,結果那傢伙到現在還沒回來。你們找他做什麼,天冷要不要進來坐坐?不過這裡好像沒有茶水可以喝,我讓他回來給我帶包子了的,不知道有沒有多的分你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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