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活,所以不會讓他死。”顏千夏抹了一把嘴脣,把藥碗丟下。年錦見她沒事,這纔敢托起了慕容烈的腦袋,把藥喂進他的嘴裡。
宮中御醫,雖然醫術精湛,但是大都因爲怕死,而不敢放手治療,所開之方多爲保守之方,挑不出錯,也沒有什麼作用,只是在給他續命保命而已。
喝下了藥,慕容烈的燒又猛了幾分,年錦大怒,正要找顏千夏的麻煩時,她已經掀開了他的錦被,拉開他的衣衫,開始用手在他身上的穴位上猛揉着。
“過來幫忙。”顏千夏大聲說道,“讓他把汗發出來。”
年錦見她認真,連忙過來幫她。顏千夏三日水米未進,只一小會兒就開始急喘氣,汗水從額上一直往下落,再過一會兒,身上便被汗水溼透了。
“算了,還是我來吧。”
年錦拉開顏千夏,她又固執地把手放回去,咬着牙用力,“年錦,我不想再欠你們的,你說我殺過你妹妹,但我也救過你的命,所以我們兩個是互不相欠了的。你說他能殺我無數次,今天我也還給他,我也不欠他的了,我若治好他,從此就是天涯兩岸,再不相見。我若不能治好他,我給他陪葬。只是,魏子、寶珠她們無辜,我只拜託你,無論如何也救他們一命。”
年錦的嘴角牽了牽,厚脣緊抿起來,再不言語。
“千夏。”突然,慕容烈的手指動了動,勾住了正在他腰上按揉穴位的小手,顏千夏擡眼看他,他眼睛依然緊閉着,並未清醒。
他又喚了好幾聲,然後就徹底陷入了昏迷。顏千夏怔然看了他半晌,又低下頭來,用力地給他揉捏。
“能救好嗎?”年錦俯下身來問。
顏千夏搖頭,又點頭,“我盡力。”
外面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花了一天的時間,她才大着膽子開了個解毒的藥方出去,御醫們一味藥一味藥的討論,然後由張御醫親手熬藥。
藥足足熬滿了三個時辰才端進來,年錦撬開他的牙關,顏千夏用小勺往他嘴裡塞。
兩天兩夜過去,他始終睡着。
顏千夏已經累得不行,連站着都會栽到地上去。她勉強撐着,觀察他的病情,不敢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你睡會兒吧。”年錦把披風披在她的身上,低聲說道。
“我怕睡了就醒不來了。”顏千夏搖頭,用帕子給慕容烈擦額上的汗。他流了好多汗,棉被都溼了,換了好幾回。好在燒已經退了,接下來要讓他恢復意識。
“你餓了吧。”年錦又問,桌上的飯菜顏千夏也沒動過,其間他出去安排過幾次事,出去的時候顏千夏在做什麼,回來的時候,她還在做什麼,他看着看着,心裡又難受了起來。
“先吃東西。”他按住了顏千夏,不讓她再動。
“吃不下啊,銀梭魚,我這裡難受。”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臟,看着慕容烈小聲說道,“他以前總和我過不去,成天虐|待我,我真巴不得和他隔着千重山萬重水,不要看到他纔好。可是看着他躺在這裡,我又很不舒服,我再討厭他,也沒想過要他死,真的。”
“真的……不是你做的?”年錦小聲問了句。
“我毒死你也不毒死他。”顏千夏惱了,扭頭恨恨罵他,“你這個呆子,我還要說多少次,我如果想他死,我還會讓他躺在這裡?他早化成灰了,我就趁他在我身上哼哼嘿嘿的時候,我也能弄死他。”
年錦的嘴張成了O,半天沒合上,顏千夏說話總是這樣驚世駭俗。
“可惜,皇上不會信的。”年錦嘆氣搖頭,又說道,“他前兒就接到了一封密信,說十日之內,必要讓他身邊人要他性命,你……”
“我活該當替罪羊?”顏千夏更惱了,狠狠在慕容烈的腰上擰了一把,“那他還是死了算了,什麼事算在我頭上,憑什麼?難怪那樣狠地打我。”
她悶悶坐了會兒,始終覺得氣難平,一拍桌子,抄起筷子就低吼,
“吃飯,姑奶奶吃飽了纔有力氣跑跑。”
年錦一臉古怪地坐了下來,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小聲問道:“你說你是一縷魂,真的?”
“煮的,我是兩縷魂。”顏千夏往嘴裡塞着飯,衝他豎了兩根手指。這兩天兩夜守下來,她是盡了本事了,能不能活就看慕容烈自己的造化。
“不好,皇上又開始嘔血了。”順福正捧着新棉被進來,一走到榻邊,看着慕容烈大口嘔血的樣子又慌得大叫起來。
“該死的,還沒完了。”顏千夏丟開了碗筷,明明已經好轉,怎麼又惡化了?她飛撲到榻邊,手指搭在他的脈上,果然,他的脈像又亂了。
她前兩回都很輕易地化解了鬼麪人的毒招,這一回,遠比前兩回要複雜得多。她的臉色暗淡下來,翻開他的眼皮子看了好半天,心裡也未能有個方向。突然,慕容烈一仰頭,牙齒狠狠地咬在了她的手臂上。他咬得好狠啊,似是要撕塊肉下來,她無力地尖叫着,眼看着鮮血從他牙齒裡涌出來,流進他的嘴裡。
“皇上,皇上。”年錦連忙按住了慕容烈,他再用力,顏千夏的手臂就廢了。
慕容烈慢慢地放鬆下來,臉上的青紫色也淡了一點,顏千夏怔怔地看着手臂上的傷口,再看他,突然想到了她體內的碧晴毒。碧晴並未除去,她卻再未發作,有可能碧晴已經和她的體質相融合,既然碧晴能剋制天下一切毒物,也就能解他體內之毒。
她索性拔出了頭上的金釵,往手臂上一紮,頓時鮮血直涌,她把這傷口湊到了慕容烈的嘴邊,看着血一滴滴地流進他的嘴裡。
“你幹什麼?”年錦見狀大急,以爲她真是要給他換血,她本就虛弱,再把自己的血給他,她還要不要命?
“年錦,快準備好,我要離開這裡了,他明早就會醒來。”顏千夏一面喂他鮮血,一面看向年錦,“碧晴既然未再發作,說明我本身已經吸收了這種天下至毒,我的血纔是最好的解藥。你答應我,不要告訴他,我怕他把我扣在這裡當藥人。”
年錦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見她的臉色越來越白,這才重重點頭,然後飛快地拿起了放在一邊的帕子,扯住她的手,給她包好了傷口。
“順福,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他的性子你最明白,他在氣頭上,醒來一定會報復我的。若你還念着我們的一點情誼,你就要答應我,不要告訴他,我求你。”顏千夏扶着年錦的手,看向順福,順福守了這幾夜,看着顏千夏爲慕容烈辛苦忙碌,當下就點了頭。
“去拿套衣服來。”年錦吩咐着順福,順福匆匆去了,不多會兒就拿了套小太監的衣裳過來。顏千夏換了,又看了一眼榻上的慕容烈,他臉上的青紫之色正在褪去,想來血碧晴已經起了作用。
“快走。”她催促着年錦,年錦也不敢再耽擱,帶上她就往外走去。
帝宮被暗衛們層層圍着,皇宮這幾日就跟個鐵桶似的,沒有年錦的令,任何人都出不去。他帶着顏千夏一路走過各道關卡,他的馬已經在宮門等着,把顏千夏抱上了馬,帶着她往城外門奔去。
天快亮了,遠遠的,啓明星正慢慢黯淡。
城門處有人大聲呼喝,讓他們的馬停下來,年錦大聲報出姓名,城門立刻打開,放二人出了城,一路又疾馳出了兩裡地,到了河邊的小林子外。
“千夏,我只能送到這裡,自己保重。”年錦把自己的令牌遞給她,又拉了拉她的手,認真地說道:
“往前去,還有數道關卡,只管報我的名字,說是我派你去蜈城見費大將軍。”
“謝謝你,年錦。”顏千夏感激極了,跳下馬,用力抱了抱他的腰,“我會記得你的。”
“快走吧,我必須趕回宮中,若他醒過來,見不到我,又會生出風波。”年錦催她上馬,顏千夏把令牌塞進懷裡,腳剛踏上馬蹬子,突然間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仰頭看,只見那高大的槐樹之上,白衣鬼麪人正用陰冷的眼神緊緊地盯着她。
“糟糕。”年錦順着她的眼神往上看,臉色也驟然變了,拔出了佩刀攔到了顏千夏的面前。
“小夏兒,你做得好。”不料,那鬼麪人卻伸出手指,捲起了一縷發,用一種極陰冷的聲音低低說了一句。
年錦猛地回頭,不敢置信地看着顏千夏,“顏千夏,你又騙我!”
“喂,你不要胡說。”顏千夏指着那鬼麪人要憤怒開罵,那鬼麪人卻一揮手,白色闊袖在風中烈響,一根銀亮的絲繩從天而降,捲住了顏千夏的腰,把她直接拖到了半空中。
“小夏兒,任務完成,跟我回去。”他用銀絲把顏千夏捲到了身邊,手指一動,就點了她的穴道。
“顏千夏,你騙我!”年錦憤怒地低吼起來,他的令符若落到對方手上,那可是會出大事的。
顏千夏動彈不了,又出不了聲,隻眼睜睜看着一羣蝙蝠一樣的男人從樹林裡竄出,把年錦圍在中間,他奮力撕殺,卻總衝不出包圍圈。
“唔……”顏千夏只能發出模糊的字節,看着年錦的胸前背上連中幾刀,急得眼淚橫流,而年錦還在憤怒地罵着她。
“顏千夏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顏千夏你這個毒婦,顏千夏……”
顏千夏看着年錦銀亮的衣衫上泅出大朵的血花,對身邊這鬼麪人恨到了極致。
“想不想他活着?”鬼麪人突然出聲了,顏千夏好想咬死他。
“如果你想他活着,就下去,親手給他一刀,我允許你不動他的致命之處。”鬼麪人的眼中陰戾之氣愈濃,手一抖,顏千夏被他用銀索甩到了地上,打了兩個滾才爬起來。
年錦已經身中數刀,他連續數夜未眠,此時已經體力不支。黑衣人退到一邊,有人把刀遞給了顏千夏。
顏千夏不能說話,只被那銀梭拉扯着,像木偶一樣舉起了手,刀往年錦的胸前砍去……顏千夏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不敢看這血腥殘忍的一幕,不敢看年錦憤怒蔑視的眼神。
她是真把年錦當朋友看的,也知道被人揹叛是什麼滋味,年錦一定恨極了她……
有鮮血噴濺到臉上,她都不敢睜眼看,只覺得身子又懸了空,被甩上了一匹馬上。
“魏王出萬金買你,走吧。”鬼麪人隨之也上了馬,攬緊她的腰,帶她策馬往前奔去。
難道……是端貴妃司徒端霞讓她死?顏千夏心裡亂成了麻,魏王把司徒端霞當成掌上明珠,她當時就是魏王最寵的公主,卻看中了慕容烈這個當時還在邊關征戰的皇子,魏王本不同意,卻拗不住司徒端霞的哭鬧,只得陪了嫁妝,嫁了女兒……可能是司徒端霞看她最近受寵,所以佈下了局,要害她?
可是司徒端霞再怎麼恨她,也不會捨得傷害慕容烈的,滿後宮女人,顏千夏只相信端貴妃是真的喜歡慕容烈。
還有誰,殊月?還是那個深藏不露的蘇錦惠?顏千夏想不通,也無法想通。前幾日還是恩寵加身,可是今天卻成爲慕容烈頭號想殺的人。
她出了皇宮,再落進了豺狼的手中,前程愈加黑暗艱難。
不對,這鬼麪人要把她交給魏王,定是要挑起魏王和慕容烈的爭鬥……
身後的鬼麪人把她攬得緊緊的,那手像鐵鑄的一般,鎖得她腰都快斷了。
這鬼麪人能耐如此之大,慕容烈總差他半籌,顏他總這樣神通廣大,能把手伸進皇宮之中,三番四次,讓慕容烈顏面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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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急行,到小鎮的時候,已是星月懸天。
顏千夏又累又餓又困又急又怕,被鬼麪人從馬上拎下之後,半抱半拖着,進了一個客棧
“二位客倌。”小二迎上來,可一看鬼麪人的面具,立刻嚇得掩住了臉。
“一間上房。”鬼麪人低啞地說了一聲,小二忙不迭地點頭,拎着燈籠,帶着二人往後院走。
“二位,這邊請,有、有什麼需要……”他推開上房的門,雙腿打着哆嗦,根本不敢看鬼麪人。
“把我的馬餵了,再下兩碗雞湯麪,記着,要老母雞,還有弄一桶熱水進來。”鬼麪人不緊不慢地說了,把顏千夏丟進了房裡。
小二連忙去準備,不多會兒,先擡了水進來。
“老母雞難燉,客倌先洗洗。”小二把水放到屋裡,又逃也似地出去了。
“洗乾淨。”鬼麪人瞟了一眼顏千夏,手指動了動,牽得顏千夏腰上的根梭跟着動了起來。顏千夏只想撲到牀上大睡,根本不想理這禍害。
見她不動,鬼麪人便慢步過來,直接把顏千夏從凳上拎起來,伸手就撕開了她的衣裳。
“魏王要一個乾淨漂亮的顏千夏,不是你這髒鬼。”
他慢吞吞地,手掌卻不客氣,太監服破成了幾大片,從她身上飛開,可她穴道未解,只能走動,不能擡手,只能幹瞪他而已。
“瞪我沒用,只能怪你自己沒本事。”他冷笑,手又是一用力,把肚兜給她扯了下來。一雙柔美的小兔跳出,他的眼睛立刻就閉了起來。
居然還裝正人君子?顏千夏真想嘲笑他幾句,他的手繼續撕扯,不一會兒,她身上便寸縷不沾,光潔如同一條小魚,滑不溜湫地握在他的手掌之中,而這中間,他的眼睛一直未曾睜開。
他就算閉着眼睛,也好像能看到,準確無誤地把她丟進了浴桶之中,嘩啦啦的水響之後,那水花飛了滿地都是。
他彎下腰,手指慢慢地滑過她的臉,到了她的肩上,然後一路往下,她的背,她的腰,水把他的袖子都打溼了,他還在一路往下摸。
你說他不正經,他色,可他又閉着眼睛。
你說他不沾女|色,可他又一直在她背上亂摸。
顏千夏想,這大概是個有色心沒色膽的……她真想揭了他的面具看看,長啥樣子。
最終,他的手摸到了她的腳踝上,她的腳踝被鐵鏈鎖了好幾天,紅腫不堪,又破了皮。他的指肚子在傷處輕輕地摸了半天,又往她的小腿上摸去,他的手指很舒服,指肚子按過的地方,酸酸脹脹,過後便是舒適得讓顏千夏想立刻睡覺。
他也不說話,就在她的肌膚上任意遊走,面具下,那沉悶的呼吸聲越加粗重。
“喂,你摸完沒有,你瞎子摸象啊?佔便宜不是你這樣佔的。”突然,顏千夏張口就說道,穴道不知什麼時候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