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在他周圍打轉的這個人,手裡拿着的是一張廢牌,才讓巖橋慎一更爲警惕。
一方面,就眼前的情形來說,是巖橋慎一掌握着遊戲的節奏,清楚對方的手裡有什麼牌。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去考慮一件事。
那就是,竹山宏司也好,那個奇怪的青年也好,他們知不知道自己手裡拿着的是一張廢牌。
不知道那是一張廢牌,誤以爲它具有價值,和知道那是一張廢牌,卻還不死心,這是兩回事。要弄清楚這件事,就要知道,竹山宏司和那個青年之間有沒有關係。
如果竹山宏司就是那個奇怪青年的話,就意味着,他是在明知自己手裡拿着的是一張廢牌的前提下,仍舊前來接近自己。那樣一來,竹山宏司的危險指數就會大幅上升。
當下的情形,固然是要按兵不動,不能貿然自曝身份。無論對面知不知道那是一張廢牌,都要配合他們演下去,假裝那張牌有用。
但是,維持現狀,也不是什麼都不做,就讓這樣的人在自己身邊打轉。不輕舉妄動,就是要在暗地裡進行。
事到如今,比起寫爆料信的竹山宏司,更加重要的顯然是那個奇怪的青年。
無論竹山宏司和那個青年有沒有關係、是不是同一個人,對巖橋慎一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在暗中留意那個奇怪裝扮的青年,是不是還會繼續出現。
巖橋慎一透過窗子,看着風平浪靜的腳下,內心做着計劃。這時,他的腦海之中,忽然又閃過了稻川會如今那情景不明的鬥爭。
現在,他所面臨的情形,一切是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那麼,假如稻川會現在面臨的情形,一切也盡在稻川聖城掌控之中的話……
稻川會內部一分爲二的兩派,成員們的憤怒是真的,還是演的?
巖橋慎一想到了關鍵的一點。
那些因爲稻川裕紘得位不正,而站到角田次郎那一邊的組織內成員們,是真的認爲稻川聖城爲了兒子能就任下一任會長,縱容了新宿五丁目的事件,還是裝作因爲稻川聖城的偏袒而憤怒?
成員們的憤怒是真是假,這件事也至關重要。
如果這份憤怒是演出來的,那麼,這是稻川會內部的一次共謀。但如果這份憤怒是真的,那麼,稻川聖城就必須要有責任,把成員們的這份憤怒引向某一處。
這一點,巖橋慎一此刻也差不多。
如果暗中的那個人不知道他手裡的是一張廢牌,那麼,一切盡在掌控。可是,如果那個人知道自己手裡的是一張廢牌,巖橋慎一就必須要考慮更加周祥的應對方案。儘管不知道對方的圖謀到底是什麼,但也要提前開始準備,確保能夠承受得住一個隨時可能到來的攻擊。
稻川會如今的劍拔弩張假如是真的,那麼,這份憤怒最後要被引向哪裡,便是這一次新宿五丁目事件的真相。
這份憤怒只要是真的,就不可能隨着事情被解開,就當作無事發生。再說了,一份現成的憤怒,稻川聖城真的能這麼放任它消散,而不是想方設法,把它利用起來嗎?
現代社會的極道,很難再像野蠻混亂的時代那樣,隨時發生大規模的抗爭。去年,《暴力組織對策法》頒佈,極道更是紛紛收斂自己,努力洗白。
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個關東數一數二的組織,其領頭人物,假如放任了這樣的憤怒出現,他手裡的弓,就絕對不能放空弦。否則,就要吞下拉空弦的後果。
除非整個稻川會上下都是演技高手,演出了這樣的憤怒。否則,巖橋慎一意識到,或許,稻川聖城在一開始,所看着的就是某一塊肥肉。
那些劍拔弩張的成員們,他們此刻的憤怒,絕對不是沒有用武之地。乍看之下是要發生一場內部的抗爭,實際上,這份力量,是爲了某一個勢力準備的。
想到了這種可能,巖橋慎一忽然覺得,新宿五丁目的那樁命桉,或許比想象中的還要複雜,但也或許比想象之中的還要簡單。
也許,那不是外部勢力挑撥離間稻川會的手段,而是稻川會對外發難的引子。
巖橋慎一隨即想到,如果竹山宏司就是那個青年,或者這兩人之間有關係,那麼,就不得不去考慮,他執意要曝光長頸鹿男的身份,這種做法當中,有一個更深層的理由。
巖橋慎一不得不在心裡做一個假設,那就是,執意要曝光他長頸鹿男的身份,這件事,到底是手段,還是一個引子?
不管是哪一個可能,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竹山宏司就是那個青年,而那個青年還會在自己身邊出現的話,這件事就會變得大不一樣。
在媒體不會曝光巖橋慎一就是長頸鹿男的這個前提下,如果只是爲了曝光長頸鹿男的身份,那麼,不管暗中的人做什麼,都不可能得逞。
可是,如果另有圖謀的話,巖橋慎一就要開始留意,自己身邊近來是否有奇怪的人出現。如果那個奇怪的青年再出現一次,差不多就可以確定,他必定別有圖謀。
因此,巖橋慎一暫且暗中安排了人,在他平時出入的時候,留意附近的情況。
能大搖大擺衝到他面前喊出“kirin桑!”的人,不是專業的跟蹤狂。
……
這件事暫且被放到一邊。
買地是件大事喜事大喜事,簽了合約,巖橋慎一晚上回家見着中森明菜,把買地的進度向她彙報。
買了一塊價值四億日元的土地,拆除之後重建,等到新居蓋起來——新家還要準備錄音室,到時候,連土地帶建築物的總價值,隨隨便便就要六七億日元。
中森明菜仔仔細細看着合約——這個仔細的程度,似乎只要把合約裡的每個字都看得仔細一些,就能再看回一些本錢。直到看了一遍,跟巖橋慎一確認,“四億日元?”
當初決定要買這塊土地的時候,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去看過,一起看中了的。但現在定了下來,她又露出一副被嚇了一跳的表情,彷彿說着玩的事成了真。
“這麼說,豈不是要背上幾億日元的貸款?”她大概算了個賬,頓覺肩膀上背起了一個巨大的包袱。
前些年,中森明菜出錢給家裡蓋那座大樓的時候,也只是花了一億日元多一些。清瀨的鄉下,果然和都內的高級住宅區完全不是一回事。
“放心,”巖橋慎一看着她一本正經的臉,“每個月的分期付款都能還得上的。”
“這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中森明菜使勁兒瞄他,彷彿面前的這個傢伙,就是她最不喜歡的那種有錢人。這個桃浦斯達眨了眨眼睛,忽然問出重要的問題:“慎一你很有錢嗎?”
當她這麼發問的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連年登上納稅排行榜的小富婆。與中森明菜不同,巖橋慎一是不會出現在納稅排行榜上的,畢竟是幕後黑衣人——純黑的那種。
既然被問了,巖橋慎一就老老實實跟她交底,跟她盤算起自己的身家。
如今,dreamsetrue每年保底有三百萬張專輯、兩百萬張單曲的銷量,銷售額一連兩年穩居所有歌手的第一名,今年甚至有望實現銷售額三連霸,是其他唱片公司想要在合約期滿後挖角、轉會費開到了十二億日元天價的曰本第一暢銷樂隊。
巖橋慎一除了拿自己作爲成員的那一份分成之外,他和中村兄這兩個曾毅,因爲情況特殊,所以編曲的那份工作領的也不是普通編曲家的一次性買斷,而是能拿到一份編曲分成。
除了作爲成員拿到的,加起來大約百分之一點五的分成,巖橋慎一真正拿到的大頭,是以製作人名義分走的百分之六的製作人分成。
就算是詞曲編全包,並且由自己來演唱的歌手,加起來能拿到的分成也就是百分之六。
不過,美和醬和中村兄還有卡拉ok點播,電臺點播之類的歌曲版稅收入,所以,三個人的收入基本上差不多。
去年,僅僅是dreamsetrue,就給巖橋慎一帶來了超過五億日元的豐厚分成。他這個幕後黑衣人不登場藝能界的納稅排行榜,但美和醬跟中村兄卻會出現。
美和醬去年榮登納稅排行榜首,納稅額高達兩億日元——還是經過了避稅之後的。不過,在進入平成年間之後,這個榜單就不再對外公佈具體的納稅額,只公佈排名。
前些年唱片市場不景氣,再加上偶像當道——偶像能拿到的分成在業內是很低的,每年的納稅排行榜看起來風平浪靜,基本都在幾千萬日元打轉。
泡沫鼎盛的時候,歌手們反而沒有賺那麼多。但現在,唱片市場繁榮,又正逢創作歌手們的春天,能登上納稅排行榜的歌手,往往都有一個可觀的數字。
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這個不景氣的世道,不對外公開具體的納稅額,是件好事。
巖橋慎一在dreamsetrue這裡就已經大賺特賺,更不要提genzo現在蒸蒸日上,暢銷歌手雲集。他在dreamsetrue拿百分之六的製作人分成,在製作其他歌手時,拿的是百分之十五的製作人分成。
儘管巖橋慎一賺得多花得多,前些年一直攢不下錢。但到了最近這兩年,終於賺錢的速度超過了花錢的速度,足夠他養活一個桃浦斯達老婆和好幾個孩子……雖然這個老婆並不需要他養,時不時還要送一碗又軟又香的飯請他品嚐。
但俗話說得好,有些東西,可以用不到,但絕不能沒有。
巖橋慎一跟中森明菜隨手盤點身家,這個桃浦斯達聽的認認真真。但聽完了以後,第一句話是:“製作人也好,事務所和唱片公司也好,抽成都太兇了。”
她可是個辛辛苦苦工作完了以後,還要一次又一次被分賬的。果真,在什麼位置,就關心什麼問題。
巖橋慎一哈哈大笑,跟她建議,“不然,你結婚以後,也當製作人好了。”
中森明菜現在已經擔任自己唱片的音樂製作人,但畢竟受到限制,儘管能決定自己的音樂,但她能拿到的製作人分成,絕對到不了巖橋慎一這種幕後黑衣人的數字。
不過,如果她結了婚以後還要繼續工作,這個製作人分成,就一定要再往上加。
除此之外,她要是有興趣製作新人,也不是不行。
中森明菜忍不住吐槽,“又是做演員,又是當歌手,現在還要當製作人。明菜醬還沒有結婚,婚後生活就先已經被巖橋桑安排得滿滿當當。”
巖橋慎一笑了,他隨口出謀劃策,“今年拍一部電視劇,明年發一張專輯,後年給一個歌手擔任製作人,這樣不就忙得過來了。”
“你還真會說。”中森明菜吐槽。
巖橋慎一欣然收下這一句,但還是和她說,“當然,最重要的,肯定是料理好家裡的一切。”
中森明菜就喜歡聽這個,喜不自禁,但還是要吐槽,“就說你會說話吧?”
光聽這句話,還以爲是被她嫌棄就會耍嘴皮子。
不過,說笑歸說笑,這其實也是個擺在面前,準備要解決的問題。
結婚以後,家庭肯定要放在第一位。如果不能夠保證家裡的一切井井有條,這個中森明菜也不會讓自己安心出去工作。
除了要關照家裡的事,還要考慮懷孕休產假帶孩子之類的事,因此,比起對時間有嚴格要求的工作,那種隨時可以按自己的計劃放觀衆鴿子的工作就更合適。
比如歌手發唱片,如果自己覺得不滿意,延遲發售十五年也不是不可以。
進了六月,有些明年的工作安排,現在就要開始做準備。因此,這陣子,中森明菜也要跟研音打交道,在事務所和她正式進行商談的時候,把她和巖橋慎一商量的結果,以及她對婚後繼續工作的要求,一併告訴事務所。
巖橋慎一也不會什麼都不做,僅僅讓她跟事務所打招呼。
genzo和研音結了盟,中森明菜卻還要在結婚以後繼續工作,研音就不能再按先前的合約條件跟中森明菜繼續打交道。
替老婆爭取權利,爲未來的小家多增加進賬,巖橋慎一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