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幾名地痞青年都準備上車了,紋身青年還站在臺階上,一臉嘲弄地看着呂新勇在大廳裡被兩名警察盯着簽字,卻不想被路過的一名外國女子一巴掌狠狠地抽在臉上。
這一巴掌又響又狠,紋身青年就覺得腦子嗡嗡的,愣了那麼幾秒才緩過勁,惱羞成怒一邊質問:“你幹什麼打人!”,一邊伸手去揪那外國女的衣領,起了性子就想要還以顏色。
卻不想外國女子身手要比他敏捷多了,一手斫開他伸過來的小臂,一拳又直奔他的面門直擊過去。
紋身青年身子往後一仰,連續兩步,腳後跟被臺階絆了一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不要動手,發生什麼事情?”兩名警察看到大門外發生糾紛,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趕忙叫着跑出去制止,但這會兒紋身青年身上就又捱了兩腳,抱住頭身子蜷在臺階地上,嗷嗷直叫。
另幾名地痞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紛紛下車或繞過車,七手八腳要將那外國女子抓住,還有一人從車裡抄出一把長砍刀,就要衝過去。
“你們幹什麼,把刀放回去!”兩名警察厲聲喝斥,走上前將兩邊人分開,盯着外國女子質問,“怎麼回事?”
外國女子怒氣衝衝的指着紋身青年訓斥,嘰裡呱啦說的都是英語。
警察與那幾個地痞青年沒人能聽得懂英語,只能轉頭問稍稍緩過來坐|臺階上的紋身青年:“你怎麼她了?”
“我他媽怎麼知道?我看到她走過來,正準備讓路,她擡手就給我一巴掌——我日她娘,這外國婊子吃錯什麼藥了吧!哎呀……”紋身青年痛得直叫喚,他自己都沒有搞清楚怎麼回事,氣得破口大罵,“我他媽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怎麼就遇到這個瘋逼!”
然而紋身青年的解釋,不要說那兩名警察了,另幾個地痞青年也都不信——他們都準備上車,並沒有看到紋身青年跟外國女子起衝突時的那一幕,彼此對望了一眼,都猜測崩哥一定是手腳不規矩,撞到硬茬了。
“我操你們,老子沒耍流氓!”紋身青年看他們鬼鬼祟祟的神色,就猜到他們在想什麼,氣得擡腳就踹身前那個黃毛青年。
想歸想,但另幾個青年也肯定會站自己的同夥,氣勢洶洶的衝着外國女大叫:“你幹嘛動手打人?”
呂新勇這時候走出去,站到大門口看到紋身青年左臉清晰的浮出五根紫紅色手指印、右臉顴骨腫了起來,胸口還有清晰的腳印。
這會兒工夫紋身青年還坐在臺階上喘氣,喉嚨裡有滋滋的聲音,想必胸口挨的那一腳最重。
呂新勇英語還行,能聽得懂外國女子帶點奇怪口音的英語,正一臉怒氣的指責紋身青年剛纔趁她錯身路過時,抓了一把她的胸,嚷嚷着要聯繫領事館。
“你聽得懂英語,她是你店裡的客人?”兩名警察看呂新勇專注聽外國女子嚷嚷的樣子,猜他聽得懂英語,問道,“你給我們翻譯一下,她到底在說什麼,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
呂新勇知道這個外國女子跟曹沫他們是一起入住的,這時候疑惑地轉回頭,看到曹沫、曹佳穎、程新等人才慢騰騰的從休息區走過來。
“你們太過分了——圖亞蒂姆是我們公司邀請到國內來進行合作洽談的卡奈姆客人,你們竟然肆無忌憚的動手動腳,難道瀆河的地痞流氓都無法無天到這地步,當着警察的面都敢猥褻婦女嗎?”曹佳穎“氣憤”的站出來厲聲喝斥,拿出手機,“瀆河市政府有沒有專門負責外事工作的部門,還是說我直接幫你們聯繫卡奈姆駐新海領事館介入這事?你們太無法無天了……”
“你他媽別信口開河誣陷好人,誰他媽摸她奶子誰他媽半夜被雷劈死!”紋身青年氣得大叫。
“你現在知道怕了,想要否認了!店裡都有監控,你想賴都賴不掉!”曹佳穎朝呂新勇叫道,“呂總,你將監控調出來給警察同志看,看是不是圖亞蒂姆在誣陷他們!”
“……”呂新勇有些摸不着頭腦,遲疑的說道:“前臺大廳裡有監控,再往外場地上也有監控,但就是出門這一小段,被上面的雨檐擋住沒有監控!”
見兩名警察疑惑,呂新勇特地將出門雨檐上方的攝像頭露出來,確實是被雨檐擋住,拍不到出門臺階這一小塊的空間。
“你個小婊子,你還說不是誣陷?監控在哪裡,監控在哪裡,你他媽咬我啊?!你他媽當老子是唬大的。”紋身青年都快氣瘋了,要不是看到曹佳穎身後人多勢衆,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沒有監控,你就可以胡作非爲是不是?我就不信瀆河誰能包庇你們這些樂色!”曹佳穎盯着兩名警察問,“你們市外事辦電話是多少?是你們直接跟外事辦上報這件事,還是我來打電話給卡奈姆駐新海領事館,讓領事館的工作人員聯繫你們市?”
兩名警察這時候當然不敢再和稀泥,也清楚發生這樣的事,他們派出所也需要上報,當即勒令這幾個地痞青年都坐回到大廳裡等候着……
“還有沒有其他用餐的地方?”
幾個地痞青年受人指使跑過來滋事生非,報復呂新勇報警之事,警察上門只是和稀泥,然而涉及外國人,事情的惡劣程度哪怕比干擾民宿正常經營要輕微許多,他們卻不敢有半點馬虎,曹沫將這一切看在眼底也很是無語。
他也不想留在這裡逞什麼威風,也不想跟接下來有可能跑過來處理這件事的地方官員接觸——這不是什麼長臉的事情,他就問呂新勇除了主樓外,這附近還有沒有用餐的地方。
這事是佳穎攬過去的,留她跟程新在這裡處理就可以了,其他人沒有必要圍過來湊熱鬧。
“真對不起,出村口往西一公里,有一家土菜館,還算地道,我就帶你們過去……”呂新勇抱歉的說道。
“沒事,你留下來處理事情吧——我們也是過來遊玩的,我們自己開車摸過去就好啦!”曹沫說道。
“真不好意思,我馬上幫你們聯繫那邊的餐館……”呂新勇說道。
…………
…………
曹沫他們在外面吃過午餐,安排其他人駕駛進棲鳳山裡遊玩,他與成希、肖軍、趙倩芸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再回到“花開朝山”,主樓坡腳下的停車場裡除了多出兩部警車外,還停放着一輛黑色政府公務用車。
他們拾階而上,走到主樓前的場地裡,通過落地玻璃窗,看到有七八名警務人員站在大廳裡,佳穎、程新以及呂新勇夫婦正跟兩名穿西服的中年人在談着什麼。
曹沫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過問一下事情的進展,遠遠看到汪朝勇站在主樓後的岔道里探頭往這裡看。
曹沫也是一怔,他真沒有想到汪朝勇會跟瀆河的綠映集團有什麼關係,微微皺着眉頭,看向肖軍,問道:“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邱小妍回國後,汪朝勇就從青山區政府停薪留職下海了,聽其他人說他好像跟邱小妍合夥開公司,但我之前也一直都懶得理會他們,也就沒有打聽邱小妍除了在坦桑德投資銀行任職之外,到底還額外在做什麼,”
肖軍皺着眉頭說道,
“不會是他們要從綠映集團手裡拿地吧?不過,這不至於啊,那宗地有小兩百畝,地價加後續的開發,沒有五六億投進去,是做不出什麼東西來的。而旅遊開發再熱門,也不可能跟商品房開發相提並論啊,開發、盈利週期又長,邱小妍想自己做項目,不應該做這類的。不過,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們在這次的土地轉售裡當掮客拿居間費。邱小妍她的父親在瀆河任職過一段時間,而且調回新海是高升,不存在人走涼茶的問題,邱小妍在瀆河的活動能力,絕對不弱的……”
曹沫是真不關心邱小妍、汪朝勇他們,還以爲上次將他們唬走之後,彼此就不大可能會有什麼交集,沒想到有時候還真冤家路窄。
“坡腳下的停車場裡,除了三部警車、一輛公務用車,沒看到有其他什麼外來車輛,汪朝勇是跟瀆河的官員一起坐車過來的?”肖軍又想到一個細節,疑惑的問道。
曹沫又看了汪朝勇那邊一眼,汪朝勇已經縮回頭,消失在一堵院牆之後,不知道幹嘛去了,他跟肖軍說道:“你們一早去現場,汪朝勇當時就應該看到你們了,後面那幾個地痞跑過來鬧事,就算不是汪朝勇慫恿的,他也是早就知情的……走,我們進去看他們處理到哪一步了。”
“你們過來幹什麼?這裡暫時不接待客人。”有一名警察守在大門口,攔住他們的去路。
“被流氓非禮的圖亞蒂姆是我公司的外籍員工,你們處理到哪一步了?”曹沫淡然問道。
“那你們進去吧!”這名警察也不再攔着曹沫,讓他們直接進去。
兩名穿西服的中年人聽到門口的對話,其中一人站起來,伸手過來自我介紹道:“我是瀆河市政府副秘書長周軍,分管外事工作的錢副市長今天不在市裡,聽到這事後,就讓我陪同市局的同志過來了解這次案件,你是……”
“我是天悅投資董事長曹沫,圖亞蒂姆是我們天悅投資外聘的工作人員……”
曹沫他不是很瞭解國內地方政府的運轉機制,但從眼前這位瀆河市政府副秘書長周軍略顯陰沉的目光裡,能看得出他是瞭解內情的,也就很顯然他是站在綠映集團幕後或者是汪朝勇替邱小妍在瀆河聯繫的官員之一,所以他纔會直接繞過外事辦這一具體的涉及部門來插手這件事。
曹沫當然不會叫周軍掌握主動權,與周軍握了一下手,便朝站在旁邊的那名中年警察伸過手去,問道:“你是瀆河市公安局的同志?”
“錢榮廣,市局外事處的。”中年警察跟曹沫握了握手,自我介紹道。
“我們是昨天才到瀆河來度假的,沒想到都沒有滿一天就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們調查出什麼情況來了?”曹沫不理會周軍,盯着不瞭解內情的錢榮廣問。
“曹先生,我瞭解到事情發生時你就在現場,你應該有看到當時的情況吧?”周軍截過話頭,問曹沫。
“周副秘書長這話很奇怪啊,事情發生突然,我當時跟幾個朋友在那邊的角落裡聊天,視野完全被這個大書架擋住——周副秘書長怎麼會覺得我應該看到當時的情景呢?”曹沫見佳穎、程新他們都還矇在鼓裡,沒看出周軍在這裡面的作用,這時候就半明半晦的點出來,但他隨後還是跟錢榮廣對話,“我確實不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在我看來,我們公司的外聘員工不應該受這種委屈,但同時也不排除雙方語言不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誤會,所以纔要請公安局的同志調查清楚……”
“事發點是監控的死角,而雙方又各執一辭,這點就比較難辦啊。”錢榮廣顯然已經受到周軍的影響,這時候微微皺着眉頭,有些遲疑不定的說道。
“監控有死角,沒有直接的監控視頻作爲證據,是很可惜,但總不能說沒有監控視頻就不查案了,”曹沫問道,“當事雙方也不是突然就出現在監控的死角里,有沒有其他監控畫面,對雙方的當時行爲有一個初步的判斷?”
“這點我們都已經考慮到了,相關的視頻我們都已經拷貝下來,目前沒有看出跟指控有什麼直接的關聯性。曹先生要是覺得我們瀆河這邊處理不公正,可以請領事館的工作人員過來一起觀看視頻……”周軍又插話道。
“我看不必這麼急着驚動領事館那邊,天悅要是有能力,還是想着先爭取爲自己的員工負起責任,”曹沫說道,“錢處長要是不嫌麻煩,可不可以讓我也看一遍相關的監控視頻?”
“可以!”錢榮廣示意一名年輕警察打開手提電腦,將拷貝下來的視頻播放出來。
這些地痞青年在大廳滯留的時間較長,可以快進播放,沒有浪費多少時間,而走出主樓大堂的時間非常短,直到派出所的兩名警察走出去將事態制止住,總共都不用兩分鐘。
“曹先生看出什麼來了,是不是這件事就當誤會處理,不需要再驚動誰了?”周軍眯起眼睛,帶着嘲弄的看向曹沫問道。
“天悅的外聘員工說這個人碰到她的胸部,當然有可能恰如周副秘書長所說,這一切都是誤會,但我有一點很奇怪:這件事就算是坐實了,也只能算是輕微的治安案子,但在視頻開頭,這些人跑到酒店來干擾正常的生產、經營,走出酒店後,又有人從車裡拿出管制刀具想着要砍誰——這兩件事從本質上比前者要嚴重得多,我相信周副秘書長、錢處長應該比我們更瞭解國內的法律,我就想問一問,周副秘書長你怎麼就沒有看出來?還是說只要關係於外國人,一點小事就要鬧翻天,而關係於中國自己的公民,這麼大事情,你們就都可以視而不見?”曹沫目光銳利的盯住周軍問道,“周副秘書長,你還口口聲聲說要請卡奈姆駐新海領事館的工作人員過來看這些視頻,你是覺得這臉要丟掉國際上去纔開心嗎?等到卡奈姆駐新海領事館的工作人員過來,看到這幾個地痞在視頻裡的作爲,要是他們質問瀆河市政府爲什麼會採信這幾個在現場就有着嚴重劣跡的地痞流氓的證詞,卻不相信一個在中國沒有任何違法犯罪記錄的外國友人的證詞,你們要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