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摸底河,兩人隔着大約兩米半的距離分坐兩頭,同舉一下手中酒囊,各自撇頭掀面具的喝過,再對望時,卻是面具依舊,酒香四溢。
“爲何想起喝酒?”貓臉朗聲而問,人似乎看着天上的月。
“酒是解愁的魂,酒是慫人的膽,酒是催情的藥,酒是孤獨的淚……”蘇悅兒半帶嬉笑的說着:“我忽然覺得有些孤單,但又不認識誰,便抓着你陪着喝兩口,倒也沒什麼爲何!”
“如果遇到的不是我呢?”貓臉說着掀起面具露出嘴巴便飲酒,蘇悅兒卻是一頓:“那就看碰的到娃娃頭不了,如果都碰不到,那註定我是今個沒口福了!”
“這麼說來我好運?”
“是我好運,混了點酒喝。謝謝你的酒!”蘇悅兒說着也掀起面具來喝了一口。
“爲什麼出來走這條路?”忽然間貓臉問的很認真,蘇悅兒一口酒灌在喉嚨,當下含酒在嗓,略一頓後才嚥了酒:“你問的是做殺手?”
“是!”貓臉點點頭,伸手夠了垂柳上的葉片便往一起卷。
“爲什麼……”蘇悅兒喃喃着:“最開始大約是爲了活着,後來嘛,似乎喜歡上這種緊張而刺激的生活,現在吧,好像只有這個能證明我不是廢物。”蘇悅兒說着沒抓到身邊的小石子,朝水面打了個水漂:“你呢?”
貓臉看着那小石子打出一串漣漪,嗓子裡溢出了笑聲:“和你差不多。也是爲了活着而已,只不過現在你用這個證明你不是廢物,我用這個來打發無聊。”
“看來大家都差不多,不知道娃娃頭是因什麼,誒,你們好似認識?”蘇悅兒能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一種看不見的契合。
“和你一樣遇得多了,也就算熟了吧!”貓臉說着把那捲好的柳葉放在口裡,立刻有音律在夜色裡宣泄。
聽着那柳葉依依做響,蘇悅兒忽而丟了手裡的酒囊,虛空做撫琴狀,搖頭晃腦,舉手撩撥間,好似陶醉其中。慢慢的柳葉之間漸變,終成了蘇悅兒熟悉的樂曲《雅頌》。
“誒?你怎麼知道我彈的是這個曲子?”蘇悅兒很震驚。
“呵呵,鄙人善曲樂,觀你落指之位,便可猜測一二,只是你卻對我說假話,既是不懂曲樂音律,如何虛空亦可彈做真?真是知道這曲目?”貓臉說着丟了柳葉入河。
“誰對你說假話了!我不過會空彈罷了。你要真給我放把琴在這裡,保準我彈了之後,子期都能吐血而死!”
“子期?子奇?”貓臉似乎有些愣。蘇悅兒卻是趕緊擺手:“哦,那個子期是個牛人,比你說的那個什麼陰蝨先生厲害多了。”
“怎麼?他也是善琴?”貓臉似乎很興奮。
“不是不是,他就是個樵夫,只不過會聽。有個比陰蝨先生厲害很多的人叫俞伯牙,一日在江上乘船撫琴,一時興起彈了一曲《高山流水》,結果那鍾子期卻聽懂他琴中所頌,使得俞伯牙引爲知己,後來鍾子期早亡,俞伯牙知道了便去弔唁,在他墳前彈了最後一首曲子後,便斷了琴絃,終生不復鼓琴。”
貓臉身子明顯一頓,繼而語調裡卻大有感慨:“盡斷絲絃不復琴,好一份念知己的心!”
蘇悅兒點點頭:“是啊,所以人們才常說‘一生得一知己已足矣!”
貓臉當下輕問:“他們是你家鄉的人嗎?說真的,我很想結識。”
蘇悅兒聞言大窘:“他們是我家鄉人,但是卻是死了很多很多年的人了,只是流傳下來,這個事蹟罷了!”
貓臉若有所思點了下頭,明顯的失望,但繼而卻是一拱手:“來,讓我們敬他們的情誼一杯!”
蘇悅兒抓了手裡的酒囊:“友情萬歲!知己萬歲!”說完說抓起面具抑頭喝酒,而貓臉明顯的頓了頓,口中喃喃:“好一個萬歲!”繼而也仰頭大口喝酒,但隨即卻是拉好面具一拱手:“我還有事,不能再喝了,先告辭,改日再和你敘!”
“哦,好!那,謝謝你的酒!”蘇悅兒說着舉起酒囊比劃了下,看着貓臉消失於夜幕後,也就自己離了青石橋回了白府。
海家別院裡,此刻喧鬧非常,在燈亮如晝的花園裡,大爺白子奇扯着身邊之人的衣袖絲毫不放開,嘴裡不斷的唸叨着一句:“輸了就要喝,喝!”
被抓扯的男子無奈的擺着手,身邊已有幾個人都在勸着:“白爺,殿下喝過了,該您了!”
“是啊,白爺,明明輸的就是您……”
“胡說!這魔方兩下就拼好了,他半天才拼好,你們硬說他比我快,你們耍賴,耍賴!”大爺說着便是推人,他自身本就有功夫的,這麼醉醺醺的一推,也沒輕沒重的,當下跟前的幾個就哎呦着倒了地,被大爺扯着的男子,不得不伸手抓了酒杯晃在白子奇的面前:“好好 ,我輸了行不行,那,你看清楚,我可又喝了一杯,你可不能再賴着說我沒喝!”
大爺傻笑着點點頭,看到太子爺喝了酒,便鬆了其胳膊抓着魔方大笑:“哈哈,我贏了,我贏了!”
太子爺無奈的搖搖頭,放了酒杯對身邊一直欠身賠笑的東方宇說到:“他這人傻了。性子卻沒變,還是要討個輸贏!”
“是啊,老話不是說了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東方宇說着親自爲太子爺夾了一筷子菜就要放置在前碟裡,卻不想大爺伸了手一把抓了筷子,將魔方送到跟前:“該你了!”
東方宇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我玩不來,我認輸行不行?”
大爺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酒照喝!”東方宇說着抓了酒杯比劃,大爺頓了頓,笑了,“認輸,要多喝一杯!”
東方宇一愣點了頭:“好好,我認!你這傢伙傻歸傻,坐地起價怎麼還這麼在行!”
太子爺聞言哈哈大笑:“本性啊本性!”
東方宇笑着喝了酒,張口便罵:“這海二爺呢!他把白爺喊來喝酒說逗樂,合着盡灌我們酒了!嘿!他解酒解的人怎麼還不見來了?”
“嗨,八成暈乎在哪間屋趴着呢!”在一旁的葉家公子說着夾了個花生米入口:“先前就屬他喝的多!之前我看他就差不多了!”
“是嘛,那我去瞧瞧!”東方宇說着便站了起來,此時太子爺也站了起來:“我也瞧瞧他,這些年了,他怎麼酒量還那麼淺!”話是這麼說,可誰都看的出來那是找機會躲着白家大爺,實在不想被他纏着了。
大爺傻笑着低頭玩他的魔方,人卻是口裡唸叨:“小舅舅有什麼好玩的,還是我的魔方好玩……”他正說着,卻是一個僕從打扮的人用公鴨嗓子急爪爪地在園邊上喊到:“快來兩個人幫幫我,海家二爺醉倒在茅房外面了!”
當下太子爺和在坐的幾們聞言便笑,身邊的待從這些就趕緊的過去幫忙。大爺從椅子跳起:“啥,他倒在茅房了?可是掉進坑裡?”說着便是一臉興奮的就衝了出去,立時幾個侍衛跟在後面,而太子爺卻是笑的不住搖頭,那幾個相陪的也笑的沒邊沒沿起來。
大爺一馬當先衝在前,看到茅房外地上趴着海二爺,上去就喊舅舅,順手一捏他的胳膊,卻是動作迅速的一抖,那畫卷就順進了他的袖中,而此時幾個侍衛也到了近前,扶的扶,擡的擡,將人往一旁的屋裡送,而大爺則口裡喊着舅舅,一副操心的樣子跟在這些人的屁股後面,人卻是和他們越差越遠,繼而看了下四周,便是一個影遁,人便消失了。
待到他再出現時,卻是捏着鼻子跑回了花園正中,還沒開口,東方宇便打趣他:“嗨,別過來,你碰了你舅舅可沾了一身?!”
“呸!你才沾了呢,我舅舅睡在茅房外面的!”大爺說着衝東方宇做了鬼臉,東方宇未言,太子爺卻笑着接了口:“既如此,你幹嘛擔着鼻子?”
大爺一頓,鬆了鼻子:“誒,是啊,我捏鼻子幹嘛,又不臭!”
如此失禮的動作,看在周遭人的眼裡,卻沒換來惋惜,反倒是更加放肆的笑聲,而太子爺的眼裡卻閃過一絲不快,有些悻悻的說到:“玩也玩夠了。我累了,散了吧!”
太子爺的話一出,大家都有些意外,個個急收了笑,而此時一個家丁狀的人到了園外與東方宇帶來的親隨耳語,繼而那親隨快步到了東方宇的跟前,一臉凝色的與之咬耳朵。太子爺見狀掃了一眼,就看到東方宇的臉色大變,便出言問到:“怎麼?出了什麼事?”
東方宇一愣,忙是欠身,“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家裡出了點小事,怕是小的要先回去一趟。”
“需要我幫忙嗎?”太子爺一臉的淺笑,全然是關心。
“啊,不用不用,若有需要小的一定開口的,多謝太子爺了,那小的就……”
“去吧!”太子爺說着擺了手,繼而對衆人也揮手:“都散了吧,明日裡還有白家的宴席呢,不能貪杯啊!”說完便帶着人去了,一應的人便欠身行禮恭送,大爺抓了個雞翅膀,也起來恭送,人卻忙着啃他的,一點顧忌都沒,而太子爺也對他的失禮,視而不見。
一清早的,白家就忙活上了。各類大小的主子,都忙着梳妝打扮,除了翻出最好的錦鍛夏裝套上,更把各類的頭面首飾都尋了出來,選着最美的一套帶上。
蘇悅兒也起了個早,坐在鏡前由紅玉紅她梳着象徵身份的高髻。這高髻,本是宮裡的裝束,後流出到民間,就成了貴婦的打扮。蘇悅兒對此沒什麼愛好,也無心在此上耗費心神,便由着丫頭們想梳什麼就梳什麼,只自己無趣的翻弄着面前的三套首飾。
“奶奶,您可選好用哪套?”翠兒和秋蘭捧了兩套衣裳出來站在蘇悅兒的身後輕問。紅玉猜的沒錯,因着今日裡忙,一大清早的張媽媽便放了她們兩個回來伺候。
“先挑衣服再配首飾吧!”蘇悅兒打了個哈欠,便從鏡子裡看她們手中的衣服,結果帶兩個丫頭把衣服一拿出來,蘇悅兒便愣了:“紅的?就沒別的顏色?”
兩丫頭沒說話,紅玉卻是笑言:“奶奶,您今日裡見的可是太子爺,您是大奶奶,又是新婚頭一個月,您不穿紅的穿什麼?”
“可這也太紅了吧!”蘇悅兒向來不喜歡穿太豔色的衣服,身爲殺手她習慣了平日以低調來做僞裝的模式。
“奶奶,紅纔對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穿着紅衣卻穿不了呢!”翠兒說着把手裡那件繡着芍藥的裙裝一抖:“奶奶,穿這身如何?”蘇悅兒聞言想起了紅玉說過關於顏色等級的規矩,便覺得有些事也由不得自己,於是看向了紅玉:“我看着都不錯,你幫我挑身吧!”
紅玉以大簪固定了髮髻,回頭細看了兩身衣裳,便拿了秋蘭手裡的:“奶奶不是穿這身吧,這上繡的蓮荷,應着五月的天,那身的芍藥雖是漂亮,但二奶奶素來喜歡芍藥,難保衣服上就沒,還是避些的好。”
蘇悅兒點點頭,又掃了眼前的三套首飾:“這個,你也選了吧!”
“金銀的器物最是常見,嵌定的也多,奴婢看的眼光,還真不好……”紅玉一頓,卻是門外有了鶯兒的聲:“奶奶,張媽媽來了!”
“快請!”蘇悅兒說着趕緊起身往屏風外去,卻見張媽捧了個匣子來:“大奶奶,老太太叫我給您送了套頭面來!”說着把手裡的匣子一送。
“老太太送的?”蘇悅兒詫異的接過,打開來一瞧,卻是套珍珠的首飾,珠圓瑩潤,貴氣去內斂,雅緻柔美。
“這……”
“老太太說了,今個四大世家的人都會來,各處的金銀常見,就是嵌寶墜玉的也差不了多少,這是故夫人生前最愛的一套首飾,臨終前拖給了老太太說等到大爺娶了妻,便給大奶奶的。老太太說本想等着拜廟的時候拿出來,又怕你今日裡沒合適的,便取了,叫我給您送來,囑咐您今兒個戴上!”
“好,我戴,張媽媽勞煩您替我謝老太太一聲,等今日的事兒畢了,我再專門去謝老太太。”蘇悅兒說着撇了一眼紅玉,紅玉只得順手拿了匣子裡的一隻珠花過來放在了蘇悅兒手裡,蘇悅兒當下就插在了張媽媽的髮髻上:“今個是大日子,您也要打扮的體面點啊,我沒什麼好的頭面,這支紅寶的珠花還看的過眼,您帶着吧!”
“哎喲,這怎麼使得,這可是大奶奶您的嫁妝……”
“行了,我又不把您當外人!”蘇悅兒笑着撤了手,裝模作樣的看了下:“嗯,不錯,您老受紅的,回頭我叫人打支紅寶的簪子給您戴着!”
張媽的臉立刻笑的跟擦屁股紙似的滿是褶子:“大奶奶您真客氣!”
“應該的!”蘇悅兒說着一把抓了紅玉已經選好的衣服問着張媽:“誒,張媽,您給我瞧瞧,陪老太太給的頭面,我穿這身可好?”
張媽笑嘻嘻的瞧着,見是紅色的褂裙正裝便是點頭,但眼一的掃到那下面刺繡的蓮荷卻開口問到:“敢問大奶奶另一身是何樣?”
秋蘭聽問,趕緊把已經疊好的衣服又拿了出來,當下張媽媽的眉蹙了下,便問到:“只備了兩身紅裙嗎?”
紅玉點了頭:“是啊,這繡着芍藥的便是原來的,繡着荷蓮的是昨個才送來的,又不是製衣的時候,也沒做什麼新的……”
“那奶奶陪嫁裡可還有紅裙?”張媽媽問的有些小心。
蘇悅兒有幾身陪嫁啊?那些不過是面上的擺設,都是些衫裙罷了,並非正裝,如何穿的出來,自然只有笑笑:“我不大愛紅衣,還真沒紅裙正裝 。”
張媽媽聞言明顯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安,蘇悅兒見狀忙是笑問:“怎麼?這兩身衣服都不大合適?”
張媽媽呵呵一笑:“也沒不合適,大奶奶人長得美,穿什麼都好看,只是我瞧着老太太叫戴的是這東珠的頭面,怕配着不合適而已,要不,要不,奶奶您就穿那身芍藥的吧!”張媽說着悻悻一笑,人卻是趕緊告辭:“奶奶您忙着,我還要去老太太跟前回話去!”說罷便退,蘇悅兒立刻笑着叫翠兒送了其出去。
“穿芍藥?虧她想的出來!全家上下哪個不知道二奶奶最愛那芍藥的衣裙,她真是沒事找事!”紅玉說着就把芍藥的衣服塞回秋蘭的懷裡:“咱們就穿蓮荷!”
“不!”蘇悅兒搖了頭:“蓮荷的穿不得。”
“爲什麼?”紅玉下意識便問,蘇悅兒輕咬了脣:“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張媽媽再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也是大爺的乳母,不會傻的和我過不去,她那意思明顯,這兩身都穿不得,可我沒的換,她便叫我穿着芍藥的,只怕是兩權相害取其輕啊!”蘇悅兒說着摸了摸那裝着珍珠首飾的匣子,深鎖了眉頭。
“可是您要是穿了芍藥的。萬一和二奶奶撞了可怎麼辦?雖說您是大房她是二房,可全家上下都知她喜好芍藥,此時若撞了,別人只會誤解您要出風頭……”紅玉有些擔憂。
“那不就穿紅裝!”蘇悅兒說着把那荷蓮的紅衣也丟給了秋蘭:“去找別的顏色的正裝來,粉的,鵝黃的或是雪紫的都成!不要芍藥和荷蓮的!”
“別的顏色?”紅玉聞言便是緊張:“可奶奶,您不穿紅的這合適嗎?”
“身份是隨着我這個人的,不是隨着一身衣服的,若我要穿了紅才能證明我是正妻,那我還不如就在屋裡別出去見人呢!”蘇悅兒說着自己已經親自往衣櫃跟前去,翠兒也送了人回來 ,當下便幫着挑。
幾身衣服試過後,蘇悅兒穿了一套雪紫的高腰裙正裝,配了一幅珠白的輕紗披帛,再帶上了全套的珍珠首飾,當下整個人站在鏡前,不但看起來明豔之餘貴氣逼人,更是舉手投足間都顯示出一份不容輕覷示的質度。
“奶奶,您真好看!”翠兒瞧着由衷讚歎,蘇悅兒卻是笑了笑,伸手捏了黛石在指尖輕揉,便指上留有墨青,她繼而在眼皮處微微一層,淡淡的煙薰效果立刻讓她明亮的眼又顯得大了些,繼而她拿着黛石沾了一點珠紅在眉心輕輕一點。
“奶奶您……”秋蘭不解,自古女人講究的就是完美二字,如此眉間一點留影成痣,委實叫她們糊塗。而蘇悅兒淺淺一笑:“這叫美人痣,最是風情萬種!”
辰正時分用了飯,於巳初時分蘇悅兒便帶了紅玉,秋蘭翠兒以及鶯兒四個並着兩個婆子,到了大房院落的事廳前。此刻周姨娘與何姨娘各自帶了女兒丫頭,都是母女兩個穿了淺粉的緞裝立在事廳口,瞧見蘇悅兒一身紫衣的到來,略愣之後都是規規矩矩的福身行禮。
蘇悅兒擺了手免了,問及眉夫人已經出了房卻還在來的路上,便逗弄着兩個小女娃,給她們一人帶上了一串紅瑪瑙做的手串:“今個來的是太子爺,照規矩是全家出迎的,但是孩子畢竟是孩子,你們仔細照看着別馬虎了。尤其是那些吃食,可盯仔細了,天也熱,別亂吃的吃壞了肚子!”
兩位姨娘出聲應着,蘇悅兒便又說到:“我慣常是個懶散的人,也沒用着你人每日的到我這裡問安伺候,今個少不得照着禮數來,但晚上有晚宴,晚問安的事就放到下午吧,孩子就別帶着了,正是熟睡的時候也別擾了的,禮數全歸全,也用不着難爲孩子。”
兩個姨娘聽了都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而此時終於是一頂小轎落在了事廳口上,青袖一掀簾扶了眉夫人出來。
“嘶!”霎時幾聲冷抽就在靜靜的事廳前響起,蘇悅兒瞧着一身玫紅正裝,鑲金帶銀的眉夫人便是微微的挑了眉。
眉夫人拄着柺杖扶着青袖,小心翼翼般的挪到了蘇悅兒跟前,慢慢的扶着青袖做着福身的姿勢:“奶奶原諒,如眉來遲了!”
蘇悅兒沒出聲,看着她把整個福禮全部行完了才說到:“要我等沒什麼,要太太老太太等,可就是你的失禮了!”說着她起了身:“走吧,去老太太處!”當下扶着紅玉人便上了頭輛大轎。
東方如眉咬了下脣,眉眼裡卻是一份亮色,她扶着青袖上了自己的小轎跟着後,周何兩位才各自抱着孩子跟在了後面,卻是無轎可坐的。
一行人等到了老太太處,已是巳初二刻了。蘇悅兒才一下轎子,外面伺候的丫頭婆子們便是眼露訝色,蘇悅兒無視的來到廳口衝着吳管家微微的點了頭,當下吳管家高唱大奶奶的到來。
蘇悅兒踏聲入屋,照着規矩便是對着正桌一拜:“老祖宗,月兒向您問安!”
淡定從容,落落大方,此時的蘇悅兒若風輕雲清,又若靜川秋水。
“起來吧!”老太太伸手擺了擺,待蘇悅兒起來向老爺和太太也問安後,纔出言輕問:“你怎麼穿了這身?如何不穿紅裙?”
“老祖宗憐愛,孫媳婦原也想穿紅的,可無奈出門的時候粗心,掛壞了衣裳,再選另一身吧,卻又常見得今日乃是太子爺前來,風光都該是殿下的,我雖新婚燕爾卻不比太子爺身兼重任,想想太子爺是爲賑災而來,,我穿一紅的不太合適,也就麻着膽子換了這身紫的,老祖宗,您瞧着可尚好?”蘇悅兒說着便是握手而立,做了一個現代標準的服務式動作面掛微笑,而老太太一看,不住的點頭:“嗯,不錯,不錯,貴而不嬌,有我白家大奶奶的體面!”說着便是示意她入座。
見老太太算是點頭通過,蘇悅兒心中立刻放下了擔憂,乖乖的回身入座,便才注意到太太今日裡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裙,而整個裙面赫然就是一副青蓮圖的繡面。
哎,幸好自己留個心眼啊!蘇悅兒心中正在安慰自己,眼卻掃到在老爺和太太的身後,竟站着四個穿着竹綠色衣裙的婦人,而她們的年齡大小,看來也不過三、四十歲的樣子,都梳着統一的墜馬髻,表示着她們一統的身份。
許是蘇悅兒的錯愕被老太太注意到,當下老太太出了聲:“大孫媳婦,你瞧着她們眼生是吧?她們可都是你公公的房裡人,全是姨太太。只是按照家規,不上臺面,所以也就在你公爹的院落裡,要不是今日是太子爺來,你呀,要等到進宗歸來才坐正式見她們!”
蘇悅兒聞言趕緊起身,而老爺這邊一擺手,四位姨太太便自行到了蘇悅兒的跟前,卻是四個一起對她低了頭算做禮數,而太太就在一邊淺笑着給蘇悅兒做了介紹:“這是大姨太太,濱州王家的。”
“這是二姨太太,臨城海家的”
蘇悅兒聞言一愣,多掃了一眼,就注意到這位姨娘容貌頗爲秀麗,一雙眼似會說話。不過她沒敢過多反應,硬壓着詫異點頭還禮。
“這是三姨太太,我葉這陪過來的。”
蘇悅兒一瞧便見是個有些豐腴的女人,右邊臉上有着一個酒窩。
“這是四姨太太,平城李家的,原是你公爹的貼身。”
蘇悅兒瞧了下,這雖是第四房姨娘,但看着卻不是最小的,明顯的比二三兩位顯得老些。
太太介紹的比較詳細,蘇悅兒與之也行了禮,當下四位便回到老爺身後站立,而此時門口進來個婆子擺了下手,那紅櫻便順着廳邊出了廳。
老太太出言問着二爺這房的人怎麼還沒到,那邊的紅櫻便擰着眉進了來,在老太太耳邊嘀咕了幾句。老太太當下一側身:“哦?不是說,要見好了嘛,怎麼倒發了症了?去叫他跟前的幾個陪着送出去吧。今個里正事多,你囑咐個知事的去陪着。”
“是。”紅櫻應着便出去了,老爺好奇問了一句:“出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就是紅影忽而不大對了!”老太太說着一擺手似要問什麼,而這個時候二爺這邊的人卻到了。
蘇悅兒聽着紅影出了事,心裡有絲擔憂,忽而想到老太太的話立刻就打了寒顫:跟前的幾個?不會有紅袖和紅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