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浪劍回到府中,臉色有些不大好看,雪荷戰戰兢兢前來請罪。少浪劍道:“不干你的事,你也是一番好意。”又囑咐道:“近來京城亂的很,儘量少出門,買菜什麼的雜事找別人去做吧。”
司空湖跟着少浪劍進入內宅,問道:“怎麼,撞到仇人了?”
少浪劍嘆道:“設計好的等着我呢。”
“她怎麼說?要不要請公野家的進宮面見天子討一張護身符?”
少浪劍搖搖頭,苦笑一聲:“我究竟哪地方得罪了她,非要跟我過不去。”
司空湖道:“女人嘛,都很記仇的,尤其是漂亮又有權勢的女人,你盯着她看,他說你褻瀆她,你不看他,她說你不尊重她,總之都是你的錯,不過眼下這時局,諒他也不敢硬來,你小心點便是。”
正說着公野越來訪,原來公野望夫人四十三歲壽誕,請少浪劍前去赴宴,司空湖道:“那是一定,本來我們就說去拜望公野大人和夫人呢,不巧侯爺有恙在身,今日剛好點又被東昇公主家拉了過去。”
公野越道:“無妨,無妨。”
送他走後,司空湖道:“他倒是變的不多,還是很憨厚的樣子,我聽說他在公野家很受待見,混的很不錯。”少浪劍道:“人家是親生的,他又知進退,理當如此。”
隔日往公野府中赴宴,因中京城戒備森嚴,行走不便,公野望很貼心地將衣夫人的壽宴設在京城郊外的田莊。此處距離中京城和洛城一樣遠,若非強力控制,早已是密密麻麻地蓋滿了屋舍,卻因此處山清水秀,多有權貴家的別墅田莊,平民禁絕到此置業,故而仍舊保持了一份古風古韻。
公野望在後園書房接見了少浪劍,說起昔日在海州的故事,彼此開懷大笑。宴散歸來,少浪劍對司空湖說道:“公野家真是柱國大臣,有長者風範。”
司空湖道:“誰說不是呢,可就是這麼一位柱國忠臣如今也被人詆譭,說他心懷意志,準備謀朝篡位呢。”
少浪劍道:“這話從何說起?”
司空湖道:“早先太上皇伐冥州,要他在行轅參謀軍事,他以足疾爲由拒不肯行,後來打了敗仗,就有人開始詆譭他了。”
少浪劍笑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很正常。”
一時宴散,衆人各自回城,走到一處三岔路口,前面的路突然不通了,說是宮裡出來的一位貴人把路封了。
衣夫人是公野望填房,宮廷女官出身,江南衣家在洛州權貴眼裡不過是鄉下人,地位不高,宮裡有什麼貴人出來竟然把路都封了?
司空湖顛顛的跑過去打聽了一圈,回來報告說:“你猜是誰,你的老相好,現今咱們真龍朝唯一的女學士,你知道是誰了
吧。”少浪劍道:“你以後能不能不要這麼繞,讓人心煩。”
司空湖眺望遠處的儀仗,嘆息道:“人跟人真是不一樣啊,說好了山野散修之人,眨眼就變得如此富貴尊榮,剛剛你也看到了,人家可是坐的主席,居高臨下,談笑風生,好不威風呢。對了,他跟衣夫人也沾親帶故吧。”
少浪劍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衣夫人是衣鳳鳴的胞妹,她是衣鳳鳴的女兒,你說她們是什麼關係?”
司空湖道:“我是怕你忘了,特意提醒你一下。”又嘆道:“飛上枝頭變鳳凰咯,連正眼也不瞧某人一下咯。”眼見少浪劍要發火,忙將話頭一轉:“你知道嗎,我剛剛看到阿斯密震川了,連他也要給衣學士讓路呢。”
少浪劍道:“阿斯密震川不是在齊州做大都督嗎,回京述職,還是奉調回京?”
司空湖道:“你真是老土,這麼大的事竟不知道?京中盛傳新皇登基要升左右親勳衛爲左右衛軍,與左右虎衛軍,左右神武軍並列,併爲禁軍。有傳言說新皇帝有意讓公野望做左右兩軍檢閱使,讓他的外甥公野聖光做左衛軍大將軍,陛下舊部吳慈鬆做右衛軍大將軍。這個節骨眼上,阿斯密震川突然回來,你說是爲了什麼嗎?以他的資歷、功勳,怎麼也得弄個大將軍乾乾不是?”
少浪劍沉吟道:“新皇新氣象,新建兩軍並不稀奇,只是新建之軍怎比得左右虎衛軍,左右神武軍底子厚,捨棄齊州回來爭奪一個大將軍,豈不是虧了?”
“虧什麼呀,不虧,賺了。你想想看,齊州被他經營這麼些年,早就改姓阿斯密了,左右虎衛軍、左右神武軍這次在冥州城下,大敗特敗,敗的稀里嘩啦,慘不忍睹,幾十萬大軍灰飛煙滅,這是何等的慘烈?因爲舊軍不堪用,所以新皇纔要組建新軍,以後咱們真龍朝就是左右衛軍的天下了,什麼虎衛軍,神武軍都不好使了。”
少浪劍點點頭:“難得你消息這麼靈通,我竟絲毫不知情。”
等了一會兒,衣巧的儀仗總算過完,但路仍舊沒有放行,原來另一支儀仗又過來了,公野望的夫人過壽,皇宮裡的妃嬪們雖自重身份不肯赴宴,但都有禮物送上,多是遣身邊最親近的女官爲使者前來,這些使者代表的是後宮嬪妃們的權威,地方官員自然也不敢小覷,因爲巴結所以仍舊封着路不放行。
二人無奈地搖搖頭,正苦等時,有兩個機靈的小廝跑過來,打躬作揖,請二人去喝茶。原來精明的商家早已料到會有這麼一處,提前在路邊的小樹林裡設置了臨時茶座,賺起了親貴們的錢。
左右也是閒着,二人跟着小廝來到林中茶棚下坐定,茶是好茶,也貴的咂舌。聊着沒一會兒,卻見一個目光精亮的小廝從外面走進來
,左右打量了一圈,轉身離去。
司空湖望着少浪劍,想說什麼,少浪劍卻朝他搖了搖頭。
不一會功夫,一隊如狼似虎的京兆邏卒就闖了過來,掀桌子,拆棚子,吆喝着要抓人,鬧的雞飛狗跳。
司空湖一看領兵之人,大驚叫道:“怎麼是你,駙馬爺。”
端坐馬上的正是東昇公主的駙馬秦東山,見到少浪劍和司空湖,秦東山有些尷尬,連忙下了馬。三人見了禮,少浪劍問:“驅趕幾個奸商,也要駙馬爺親自出馬?”
秦東山臉皮一紅,訕訕而笑道:“我這個巡檢不過是個擺設,充充門面罷了,大事管不着,所有拋頭露面的事卻都要我來做,目的嘛,這個……不說也罷。”
司空湖暗中踢了少浪劍一腳,笑道:“不說,不說,喝茶,喝茶。”
衆邏卒正在拆棚子,掀桌子,聽說駙馬要喝茶,連忙住手,喚來茶博士備茶。三人喝了一會茶,閒聊了一陣,秦東山便告辭了。
因爲少浪劍和司空湖的關係,茶博士保住了生意,連忙過來道謝,又親手烹了一壺新茶奉上,這才樂滋滋地忙自己的去了。
少浪劍望着秦東山的背影,說道:“這個人倒還過得去。”
司空湖道:“他也是南州人士,小門小戶出身,江南有名的風流才子,昔日來中京城訪友,不意被‘百婦毒’相中,當晚就哄上了牀,二日將他拿到京兆府,說他強姦,就這麼着成了東昇公主的駙馬。哪知沒兩年就被公主玩膩了,一腳蹬到炎州去做太守,剛剛纔回京,這些年他遠離這是非之地,雖然鬱悶,倒也保得一份初心。”
東昇公主是德妃的女兒,故明王柏勤的妹妹,是與小妖精柏妳齊名的皇家兩大奇葩,據說京城裡稍微過得去的男人,不論在家,在營,在官,統統被她睡了個遍,因此得了個‘百婦妒’的名聲,那些恨她的婦人又以訛傳訛,又把“妒”字變成了“毒”,就成了“百婦毒”。
秦東山是什麼樣的人,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堂堂一個京兆巡檢使,整日在外招搖,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這一點,少浪劍想的比司空湖要深的多,京兆府執掌中京城,十分要害,京兆尹這個位置一直由太上皇柏焉的親信把持,此番柏焉退位太上皇,柏韌登基之前,將上面的幾個頭頭全部換了下去,秦東山也由炎州奉調回京,出任京兆巡檢使,執掌京城治安。
世人評論說,太上皇的人紛紛退下,新皇的人紛紛上位,表明是父子皇帝是真交班,沒玩虛的。但現在看,事實並不這麼簡單,堂堂的京兆巡檢使帶隊上街驅趕流動商販,這跟巡街小吏有何兩樣?
秦東山這麼折騰究竟是給誰看的?打的又是誰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