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鳳思遠如此可愛的模樣,鳳子墨抿脣一笑。
皇宮裡頭根本容不得單純的人,可這六皇子鳳思遠卻是個異類。也不知道容妃是怎麼教他的,心思居然如此單純!
對於這點,鳳子墨覺得諷刺無比。在皇宮,單純最是要不得。容妃許是爲了保護自己的皇兒,不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可這種保護對生活在宮中的皇子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傷害。也不知道往後鳳思遠會有什麼樣的改變。
容妃的這種保護……可以說是好心辦壞事啊!
但是,也因爲鳳思遠的這份單純,鳳子墨這纔沒有對其假以辭色,而是好聲好氣地與之交談。畢竟,這麼純淨的心靈,別說是在皇宮當中了,就是整個大陸也難找到一個。
經鳳思遠這麼一鬧,加之鳳子墨一直站在身邊陪着自個兒,鳳清辰就是再大的鬱結也忘掉了。
他對着鳳思遠笑了笑:“六皇弟可不能挑食了,否則就真是長不高啦!”
聽見“挑食會長不高”這個理論,鳳思遠翻了個白眼:“五皇兄,你別誣賴我!本皇子明明就不挑食嘛!”
喲,連本皇子都出來了?
鳳子墨脣角的笑意更大:此時的鳳思遠就似一隻炸毛的小貓,傲嬌又可愛。
“哈,的確是清辰哥哥不對。”鳳子墨笑着幫腔,“六皇兄有好好吃飯,好好長高。”
幾人這麼笑着鬧着,一時間氣氛很是和諧。
“哼,也不知道你們在傻樂些什麼!”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
鳳清辰等人聞聲望去,見說話的人是三公主鳳詩如,便都停了嘴。這三公主鳳詩如的母嬪晴嬪與皇后是同父異母,雖沒有皇后的身份那般高貴,可難得的是她極會做人,與皇后的關係打得很好。因此,皇后對她並沒什麼猜忌打壓,兩者反而時常來往。
也因着晴嬪和皇后的關係,鳳星宇待鳳詩如很好,兄妹倆很親密。可鳳星宇等人的寵溺,也讓鳳詩如的性子變得驕縱。
饒是鳳子墨這般不理外事的人,也聽說過三公主鳳詩如這個“大名”。此時再聽她與此嬌蠻的語氣,看她趾高氣昂的模樣,心中便一陣不喜。
“你便是三公主鳳詩如罷?”鳳子墨語氣冷漠入冰,“呵,作爲公主卻如此刁蠻不知禮數,難道你的教養嬤嬤就是這般教你的麼!”
從小到大,鳳詩如都是被捧在心尖尖上的公主,哪裡有人膽敢如此對她說話,還對她甩臉色!
霎時,鳳詩如便怒了起來:“你這賤、奴!有什麼資格與本公主說教?哼,本公主看你真是不知死活!”
鳳子墨性子雖淡,可也有他的驕傲,如此一個天驕之子,又怎麼能容忍別人喚他“賤、奴”?
原本帶着薄怒的臉已經收了所有的情緒,一雙鳳眼更是如潭水般深沉,平白讓人感覺如墜冰窟:“噢?本殿倒想知道,到底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奴才,膽敢教壞我鳳朝的公主!”
那三公主鳳詩如此時已有些害怕,可就因爲她害怕了,反而不想顯得自己弱勢,便擡起頭,語氣愈發刻薄:“你這破瓜娃子,有什麼資格自稱本殿!配得上這個稱呼的,從來只有二皇兄一個!你給本公主記清楚了!”
鳳子墨冷眼看着她,就連語氣也是冰冷的:“呵,當朝公主言行不規矩,絲毫沒有禮數。這便是一個公主的修養麼?本殿倒還真是見識了。”
“你沒有資格自稱本殿!到底記清楚了沒有!”鳳詩如不耐煩地將自己方纔說過的話重複一遍,“破瓜娃子,真是該死!”
鳳子墨的眼底已經佈滿了寒冰,只是面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公主真是好本事,居然連那些世俗話都罵得出口!呵,本殿若是破瓜娃子,父皇又是什麼,你又是什麼!”
沒有給鳳詩如反駁的時間,鳳子墨直接將矛頭對準了跟在鳳詩如身邊的一個丫鬟:“作爲一個奴才,主子言行不當沒有及時提醒,便算是犯下大錯!”
“本公主的奴才如何,輪不到你來說!”鳳詩如的臉紅成一片,怒氣衝衝地大聲罵着,“你鳳子墨算什麼東西!母妃不過就是一個低賤的奴罷了,也配爲父皇生下子嗣!真真是羞人,不要臉!”
她這話一說出口,附近的人都煞白了臉。靜貴妃的來歷誰也不知,宮中曾謠傳她來於民間,身份可能不怎麼高。可也因爲這個流言,鳳棲帝下令處斬了許多宮人。想不到,如今再聽到的這個謠傳,竟是由一國公主說出口的!
偏生鳳詩如不曉得自己犯了宮裡頭的禁忌,還一臉得意洋洋地看着鳳子墨,宛如那傲慢的孔雀。
“你……”一旁的鳳清辰正要開口,卻被匆匆趕來的鳳星宇截了話頭:“五皇弟,六皇弟,七皇弟。”
聞言,鳳詩如頓時轉過頭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正要說些什麼,臉色又沉了下去,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鳳子墨果斷轉移了視線,看向微微喘氣的鳳星宇:“二皇兄安好,不知二皇兄叫我等所爲何事?”
鳳星宇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只是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就連語氣也咄咄逼人:“三位皇弟,詩如年紀還小,尚不懂事。三位皇弟有容人海量,這回便不要與之計較了罷?再說,若詩如有什麼事,本皇子真的不好向母后以及晴嬪娘娘交代呀!”
若鳳星宇讓鳳詩如好生認個錯,鳳子墨或許還會好說話些。可他偏偏暗暗威脅,高傲如鳳子墨,又怎麼可能會妥協?而且,別說是鳳子墨了,就連一向溫潤的鳳清辰都緊皺眉頭,眼底滿是陰霾。
鳳思遠本就單純至極,此時的臉紅通通的,倒不是激動,而是被氣的。可他還記得容妃交代他不得與人爲惡,凡事不得強出頭,便只能憋着,還憋紅了臉。
“二皇兄這話就說差了。”靜了一會子,鳳清辰便笑着挑了挑眉頭,那模樣與鳳子墨折騰暗衛時的笑容相差不遠,“若臣弟沒記錯的話,在我們這羣人當中,除去皇兄您,便是三皇姐年歲最大了罷?”
頓了頓,他又道:“我等站在這兒,話說得好好的,可三皇姐偏要來插一腳,這也讓臣弟很苦惱吶!”
鳳星宇對鳳清辰的印象還不錯,此時倒也能夠溫言相向:“詩如給三位皇弟添了麻煩,本皇子便代她賠句不是了。詩如是驕縱了些,只是她性子單純,若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也絕不是故意的。”
聞言,鳳子墨就差點兒冷笑出聲了。
因性子單純而犯錯,就情有可原麼?鳳思遠性子也同樣單純,怎麼就不見他這麼說話呢?更何況,若只因這樣就可以得到原諒,那麼如若他殺了人,也只說了一句不是故意,罪罰便可以抵消了麼!
“不知二皇兄這是何意?”鳳子墨暗暗拉扯着鳳清辰的衣角,示意他別開口,“方纔三公主辱罵的可是本殿的母親!儘管本殿沒見過她,也容不得他人侮辱她!”
方纔鳳星宇站在一旁同大皇子鳳時溪聊天,卻跑來一個小太監說三公主同幾位皇子起了爭執。鳳星宇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直接拖了小太監讓他帶路,便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鳳詩如雖不是他的親妹妹,可也沒什麼差別了。這女娃兒是他看着長大的,豈能容得他人欺負了去!何況,在鳳星宇的心裡,鳳詩如一直都那麼單純可人,如今她與人起了爭執,也定不是她的錯。
這一切,只能說是鳳星宇太過先入爲主,讓表面上的東西蒙蔽了眼。
鳳星宇也不是個魯莽的,只是方纔衝動了些許,此時聽鳳子墨和鳳清辰這麼一說,便冷靜了下來。
見他真正肯用心聽了,鳳子墨才稍稍放軟了語氣:“皇兄也知道,本殿沒能承歡母妃膝下,着實是件憾事。若是本殿做錯了事,三皇姐出言教訓了,本殿也無話可說。”
“但如今,本殿與兩位皇兄什麼事兒都沒做,反倒是三皇姐忽然跑到跟前來亂說話,甚至還破口大罵,侮辱本殿與本殿的母妃。”鳳子墨說道,“如若今兒在場的是大臣或者其他國家的使者,三皇姐卻如此說話,讓鳳朝的臉面往哪放!”
鳳子墨的話在情在理,鳳星宇仔細想了想,也沒發覺什麼錯誤,就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話。
鳳清辰見自家寶貝的墨兒微微嘟嘴,一副委屈的模樣,頓時心疼了:“二皇兄,臣弟是什麼樣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如若三皇姐真的沒……臣弟用得着說那般話麼!畢竟,得罪人的話誰都不想說不是?”
“確實如此。”嘆息一聲,鳳星宇應道。理智上,他認同了鳳清辰和鳳子墨的說法,可感情上,卻做不到如此。畢竟,鳳詩如是他捧在心尖兒上疼了好些年的寶貝皇妹。
挑眉看着鳳星宇,鳳清辰也知道鳳星宇心中怕是不怎麼舒服,便道:“此事雖是三皇姐有錯在先,可我等也不應與三皇姐爭執。”頓了頓,他又道,“只是三皇姐身邊的奴才當真可惡,將那些市井潑皮的粗俗之語學與三皇姐聽,好生氣人。這宮中規矩不能亂,還請皇兄能夠管教一番。”
鳳清辰這話說得漂亮。
他知道,方纔鳳子墨不鹹不淡的話語,定讓鳳星宇覺得極其刺耳。便提出鳳詩如有錯在先,他們完全是“五十步笑百步”,讓鳳星宇不能夠追究下去,也讓他的心能夠接受這個說法。
之後,他又將鳳詩如作爲一國公主,禮教卻沒到家的罪責推到奴才身上,直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讓鳳星宇好好管教,不僅能免了鳳星宇對他們的疙瘩,還能讓晴嬪事後無法挑出錯來——若是真的錯了,也是那些奴才的錯,在公主身邊亂說話,讓公主學了去。
如此,不能說不妙。
鳳子墨聽着他的話,眼底閃過一絲暖意,隨即便笑了起來:“二皇兄,方纔臣弟氣狠了,口不擇言之下頂撞了皇兄,還請皇兄莫要與臣弟見識。”
鳳星宇聽了,也就藉着這個臺階下了:“哪裡,本皇子也莽撞了,平白誤會了幾位。在此,做皇兄的給你們賠個不是。”
雙方得到了和解,笑笑便離去了。
只是,站在後頭不遠處的鳳若行看着他們的背影,一臉憤然。當然,隨鳳星宇離去的鳳詩如也是一臉不甘,轉頭狠狠地瞪了鳳清辰與鳳子墨一眼,瞳孔佈滿了陰狠與怨恨。
鳳子墨細心留意到了,卻不知,他到底哪裡得罪了這個驕縱刁蠻的三公主。
他們這邊如此“熱鬧”,坐在涼亭上閒聊的鳳棲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甚至,連鳳詩如瞪鳳子墨的那個眼神,鳳棲和宋煥也留意到了。
眼眸暗了暗,鳳棲功力高絕,方纔發生了什麼他自然能夠聽到。
“鳳詩如……”他喃喃念道。
宋煥嘆息:“三公主一向跟在皇后娘娘與晴嬪娘娘身邊,怎麼說話就這般……民俗?”
作爲鳳棲生死之交、知心好友的英武侯宋煥一向有事說事,如今見鳳詩如這個德行,心中極爲不滿:身爲皇家公主還如此粗俗,刁蠻不講理,真真是丟了皇室的臉面!還有最後的那個眼神,小小年紀心思便如此深了,長大之後還得了!
在旁的三人也留意到了方纔的事情,皆是搖頭嘆息。
兵部尚書程之霖嗤笑道:“民俗?宋煥,你的用詞倒是客氣了!哼,說是敗壞皇室禮數也是輕的!”
鳳梧好半天才說道:“左右鳳朝現今用不着聯姻,否則才真是遭!這樣的公主,嫁出去還真是有損皇室威嚴!”
鳳棲聽着他們談論,不言不語,眼睛望向遠處。
他倒是不怎麼擔心鳳詩如敗壞皇家威嚴,只因方纔她所說的話,不僅惹怒了鳳子墨,還讓他想起那一段揪心的日子。
呵,鳳詩如,晴嬪!還真是好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