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鳳清辰對着湖面發呆,鳳子墨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
鳳清辰轉過頭去瞧了鳳子墨一眼,隨即垂下眼瞼:“墨兒,方纔三皇姐那般說你……”
嘆息一聲,鳳子墨無奈笑道:“明明方纔被折騰的是我,怎麼換清辰哥哥不開心了呢?”說着,便伸出手來扯了扯鳳子墨的臉頰,“來嘛,笑一笑。”
見鳳清辰仍舊撐着勉強的笑容,鳳子墨皺了皺好看的眉,一本正經:“墨兒並不在乎那些閒言閒語,只是覺得諷刺罷了,清辰哥哥也不必要將那些事兒放在心上。墨兒不喜歡瞧見清辰哥哥皺眉傷悲的模樣。”
聞言,鳳清辰終於肯鬆開緊蹩的眉頭:“真的麼?”
見他終於鬆動了,鳳子墨這才放下心來,微微頷首。
只是他卻不知,在鳳清辰的心中,這件事情一直未能夠釋懷——是他不夠強大,這纔會讓鳳詩如侮辱了墨兒與靜貴妃;也是因爲他不夠強大,不能做墨兒的依靠。
——吶,墨兒,待我強大,我一定會爲你撐起一片天!
兩人在小湖邊嘻嘻笑笑,再沒提起方纔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呼……呼!”一個小太監跑了過來,聽在離鳳子墨兩米遠的地方,不住喘氣。
好一會子,他終於順氣兒了,纔對着鳳子墨彎腰,恭敬地說道:“七殿下,陛下請您到涼亭上去一趟。”
稍微歪了歪頭,鳳子墨將垂落在胸前的青絲理順了,這才向小太監點了點頭:“有勞小公公了。”隨即又向鳳清辰點了點頭,才說道:“走吧。”說罷,便擡步往涼亭方向而去。
那小公公在原地愣了一會子,隨即緊跟了上去。只是,此時他的內心並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淡定:
小公公叫小李子,是御花園裡頭打掃的一個小太監,壓根兒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可他的相貌生得陰柔,再加上他已不是全人,在宮裡頭的日子就越發難過——後宮陰私這般多,便是有幾個喜好男風的太醫也不是怪事兒。而他這一類的,就極受這類人的喜歡。
他只是一個小太監,面對那幾個惡劣太醫的頻繁騷擾也只能受着。好在他們還顧及這這裡是皇宮,不敢肆意妄爲,他這才能夠每次堪堪避過災禍。
也因爲這樣,小李子越發自卑,平日裡甚至連擡頭的勇氣都不曾有。
方纔陛下叫住他,讓他給七殿下傳話的時候,他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聖旨不能不從,小李子便疾步往鳳子墨那頭走去。甚至,已經做好了被七殿下訓斥的準備——宮裡頭都在流傳,七殿下性情冷酷,惹了他就如同惹了染血修羅!
可是,想象中的一切並未發生。
七殿下鳳子墨只是停在原地理了理髮絲,便直接走去涼亭。還說了一句“有勞小公公了”。
這對他來說,簡直是無上的榮耀——這宮裡的奴才慣會捧高踩低,他一般被人稱作“賤|奴”,要麼就是“閹人”,皆是上不得檯面的混賬稱呼。迄今爲止,也就只有七殿下這麼正經地稱呼過他。
鳳子墨並不知道自己禮貌的道謝會讓小李子想這麼多,他快步走進涼亭,對鳳棲躬了躬身子:“墨兒見過父皇,不知父皇叫墨兒前來,所爲何事?”
他不怎麼喜歡在鳳棲面前自稱“兒臣”,鳳棲也同樣不喜歡這樣。因此,鳳子墨在鳳棲跟前,多是自稱“墨兒”,要不就直接用“本殿”了。這並非他不敬,而是鳳棲知道,鳳子墨是王者,不會折損驕傲,屈膝稱臣。而且,這樣的鳳子墨,纔是真正的鳳子墨。
“朕想讓你做一件事情。”鳳棲淡淡說道。
輕笑一聲,鳳子墨眼底滿含興味:“噢?不知是何事?”到底是什麼事,鳳棲纔會讓自己做,不讓那些守在皇宮四周的暗衛去辦?
招呼鳳子墨過去,鳳棲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速去觀星臺,在觀星臺的東南角處,有一塊五角星形狀的石頭。你將之挖出來,取出裡頭埋着的盒子,然後拿回龍耀宮,父皇隨後就到龍耀宮去找你。”
鳳子墨煞是詫異,到底是什麼東西,鳳棲纔會埋在禁地這麼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
心中雖這麼想着,面上卻不顯分毫。鳳子墨微微頷首,然後瞧了一直站在涼亭外候命的小李子一眼,道:“墨兒便先回了,只是還請父皇准許墨兒給清辰哥哥傳個口信兒,讓他別再等了。”
鳳棲一向寵溺鳳子墨,對他這點請求自然是準的,便揮了揮手,示意他動作快些。
走到小李子身邊,鳳子墨說道:“小公公,勞煩你去同五皇子說一聲,本殿身子有些睏倦,便先回龍耀宮了。”想了想,他又對小李子說道,“本殿瞧你是個乖巧的,傳完話去找何元公公,就說是本殿讓你去尋他的。”
聽了這話,小李子先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雙瞳,隨即紅了眼眶:“奴才謝七殿下恩典!”
鳳子墨隨意點了點頭,便離開了涼亭。
……
觀星臺處
鳳子墨站在觀星臺的中央,找準方向之後迅速走到東南角,尋到那一塊五星形狀的石頭。那石頭着實是微不起眼,若不是他找準了方向,又好生留意了一番,還真的會看漏過去。
將那小石頭從土壤裡頭挖出來,鳳子墨將之小心地放在一旁,隨即找了一截樹枝過來,對着那凹下去的土壤挖掘着。
鳳棲所說的那個盒子埋得有點深,鳳子墨蹲在地上挖了約莫十分鐘,才終於見到了盒子的頂端。
好不容易將那盒子拿了出來,鳳子墨也沒有打開去看裡頭裝着什麼,只將刨出來的土壤盡數填了回去,踩上幾腳,隨即又拿過周圍的一些雜草來丟在上邊。
做完這一切,鳳子墨纔將盒子以及那五星石頭拿了起來,又掏出手帕將手指以及盒子擦了擦,然後墊在盒子下,這才走回龍耀宮。
鳳子墨並不擔心他做的這一切會被人發現,現在這時候,那些皇子妃嬪都在前頭,並不會看到他。且此處雖在御花園當中,卻也是禁地的範圍,壓根不會有人進來。況且,他身邊還有數十個暗衛,若被人發現了,直接毀屍滅跡便是。
一路將盒子捧回了龍耀宮,鳳子墨將它放在一旁的黃梨木桌上,便喚道:“夏兒,給本殿打一盆水來。”
夏兒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捧回來一個銀盆,上頭盛了一半清水。
將手放到清水裡頭,裡裡外外細緻地搓了一遍,又倒了些皂莢去磨。來回三遍之後,鳳子墨這才滿意地拿起搭在盆邊的乾淨棉布擦手。
“將那條手帕燒掉吧。”鳳子墨想了想,對夏兒說道。
他不要的東西,諸如手帕之類的小物件,一般都會叫夏兒或者何元直接燒掉,要麼就熔掉。除了認可的那幾個人,他不喜歡旁的人碰他的東西。因此,防止不要的手帕被人揀去之類,燒掉是最好的選擇。
待鳳子墨磨嘰完,鳳棲也剛好從外頭回來了。
“遊園會結束了?”鳳子墨的眼梢向上挑着,看上去極爲邪肆魅人。
鳳棲搖了搖頭:“哪能呢?往年的遊園會你從不參加,應是不知道,這遊園會要辦上大半天吧?”
“我知道這些來做什麼,又沒什麼用處。”鳳子墨撇了撇粉嫩的脣,“好好兒的,讓我去挖這盒子作甚?”
並沒有立刻回答鳳子墨,鳳棲將盒子拿過來,然後到龍牀上的枕頭底下摸出來一塊上等的和田玉佩,將其正面的花紋印在盒子的開關處,隨後手一轉,盒子便被打開了。
鳳子墨只是看着他的動作,並不說話,也不湊過去。
鳳棲從裡頭拿出來一個比盒子更要小上一些的紅木盒子出來,將之打開,遞給鳳子墨:“先前你答應了我的,可不能反悔。這紅蓮佩玉,便是信物。”
伸出手將之接過來,鳳子墨打量着裡頭盛放的佩玉——整個玉呈紅色,泛着光澤,摸上去極其圓滑,可以瞧出來是枚好玉。那玉被雕刻成蓮花的模樣,中間的花瓣處有一道細小的刻紋——正是一朵縮小的紅蓮花。
又拿出另一枚雕刻着九條龍的青色玉佩來,鳳棲說道:“這是九龍佩,你也好生戴着。”
“你這是在做什麼?”鳳子墨終於忍不住皺眉,“怎麼做出這個做派,就好似我要遠行離開似的。”
鳳棲擡起頭來,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朕是怕你反悔。”他可沒忘記當時鳳子墨答應他時,那副勉強的模樣呢!
不自然地抽了抽嘴角,鳳子墨無語凝噎。這人怎麼將那些細節記得如此清楚,真是讓人恨不得咬牙切齒!
“你如今給我有什麼用?”鳳子墨語氣淡漠,細聽卻還能察覺到那一絲無奈,“我先下弱得很,你將這些東西給我,我也護不了。”
“沒關係。”鳳棲的語調輕快起來,“只要在你身上就可以了。”說罷,他又拿出一個白玉扳指來,用金色的細繩串起來,掛到鳳子墨的脖子上。
瞧着他的動作,鳳子墨只想大呼一句:你真的夠了!可他也明白,這是他自己做出承諾在先,不能怪別人,便只能默默忍受。
終於將盒子裡頭的配件交代好,鳳棲上下打量着鳳子墨,隨後笑道:“太陽一下山,朕便會下令讓龍耀宮戒嚴。墨兒今晚就別出去了,若有什麼事兒,還是儘早解決的好。”
“是有什麼事兒麼?”鳳子墨問道。龍耀宮本就守衛森嚴,如今更是要戒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鳳棲依舊滿臉笑意,看得出來他心情極好:“阿瀾今晚會到龍耀宮來,瞧一瞧他的好外甥。”
喲!是舅舅終於來尋父皇了麼?怪不得父皇如此高興了。
“那墨兒便先出去了。”鳳子墨對着鳳棲調皮一笑,隨即走出了龍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