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雖然在東宥也是手握重兵,但是比起楚國的樓家,那就差別大多了,梅家是這幾十年才崛起的,而樓家自楚國建國便開始存在,歷經兩百年都一直鼎盛不衰,而與之一同助楚國開國皇帝打下楚國江山的四大功臣,如今兩個已經不復存在,一個逐漸衰退,在朝中毫無實權。
而樓家卻一直深受倚重,沿襲至今兩百年,手握重兵,權傾朝野,樓月卿的地位,可不比一個皇家公主差,只是,出身再好有何用?一個聲名狼藉的女子,如何母儀天下?
太子遲早是要登基的,如今皇上已經是年近遲暮,身子越來越不好,而且常年驕奢淫樂,又吃了不好丹藥,看着都跟個遲暮老人一樣白髮蒼蒼了,估計不出幾年就駕鶴歸西了,而太子登基,他的正妃就是皇后。
所以,自從知道樓月卿和容郅之間如此不清不白之後,成毅就不希望南宮翊娶樓月卿。
聽完成毅的稟報,南宮翊一直沉默着,面色毫無波動,好似樓月卿的出身背景,他並不在意,只是當成毅說到她的事情的時候,才用心聽着。
沉思半晌,才淡淡的問,“容郅何時回楚京?”
成毅低聲道,“應該這兩日就回來,具體時間屬下還不確定!”
南宮翊沒說話。
這兩日就回來……
他該去見見她了,不知道看到自己,她會是什麼反應……
他已經等不了了,如果她身邊沒有容郅,他倒是不會擔心,可是,她身邊有了人。
容郅是一個很難對付的人,這一點,南宮翊能肯定,所以,必須在他們剛開始的時候就出手……
想了想,他淡淡的說,“派人看着,她什麼時候出樓家就來稟報我!”
成毅頷首,“屬下知道了!”
繡了一個下午的衣袍,看着才繡了兩個袖子的袍子,樓月卿伸了伸懶腰,揉了揉肉手腕,重重的呼了口氣。
“呼!”幸虧她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不然這樣折騰真是要命,坐了一下午,腰都僵了……
莫言見她扭着身體活動筋骨,便自覺的上前被她揉,樓月卿也不拒絕,坐在那裡任由她給自己揉着後腰。
嫺熟的手法和手勁兒,讓樓月卿舒服的嘴角微揚,喟嘆一聲。
以前她埋頭看書一看就是一整天或者幾個時辰,莫言都會爲她揉捏一下,不過,躺了三年,加上這一年來她身子不好,常常臥牀病榻,便也不需要了。
看着自己累死累活也才繡了一小部分的袍子,樓月卿撇撇嘴,一聲哀嚎,“要弄到什麼時候啊?”
都擺弄了好幾天了,可是還是隻弄了一點點,早知道那廝提出的時候,她當即拒絕就好了,要不給他繡個荷包就好,也不知道現在各種傷腦筋。
莫言一邊給她揉着後腰骨,含笑道,“主子前幾日還興致沖沖的,如今就不耐煩了?可還有一大部分要弄的呢!”
頓了頓,她又道,“而且主子以前不是一向很有耐心的麼?”
以前一件事情做不完,哪怕是要花一個月的時間去完成她都不會煩躁,如今倒好,這才幾天,就這樣了。
樓月卿撇撇嘴,沒好氣道,“你也不看看這是在做什麼,我這手以前是用來握劍的,現在握繡花針……要是我師父知道,估計要氣個半死!”
拿繡花針也就算了,還給男人縫衣服,師父打死她的心都有了!
不過,師父怕是不用多久就知道她和容郅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麼面對,她從來沒有讓師父失望過,可這次,師父定然會生氣。
可是,她能如何?她和容郅之間的事情,並非不曾退讓過,只是一再的退避,卻還是逃不出他的溫柔,也許這就是命吧,命該如此,又如何能避開呢?
想到這些,樓月卿眉梢一擰,心又亂了。
放下手裡的東西,樓月卿看着莫言輕聲道,“好了,陪我去看看大嫂吧!”
“是!”
日暮西山,整個寧國公府都籠罩着一層金輝。
樓月卿在岔口處遇到了剛從鬆華齋出來正要回宜蘭院的樓琦琦。
樓琦琦也是去看藺沛芸的,雖然她和藺沛芸沒什麼感情,更是和樓奕琛生分,但是,她卻不能不去看看,所以,今日上午去看過了,現在又去,不過也沒呆多久,早上去的時候正好人多,她只待了一炷香就離開了,所以,後來纔到的樓月卿沒有遇到她,現在沒想到剛好遇到。
自從昨日在宮宴上之後,樓月卿就沒有和樓琦琦說過話,也沒機會單獨相處,倒是沒想到現在會遇到。
現在外面議論紛紛,都是在說她如何容不下樓琦琦這個異母妹妹,樓琦琦成了受害者,而她卻惡名罩住,如今在這裡遇到,仇人見面的那種既視感,倒也是有趣。
四目對視,樓琦琦本來想避開也避不開了,只好硬着頭皮走過來,微微行禮,“見過姐姐!”
“不必多禮!”
樓琦琦聞聲站起來,卻不敢直視樓月卿,袖口下的手微微擰着拳頭,好似很緊張。
樓月卿看着她一副不安的樣子,挑挑眉,“好巧,妹妹是從大嫂那裡過來?”
樓琦琦頷首,“是!”
“原來如此!”樓月卿瞭然,隨即緩緩走近樓琦琦,樓琦琦立刻退後一步,臉上極度不安。
好似怕樓月卿會對她如何似的。
樓月卿嘴角輕揚,似笑非笑的看着樓琦琦,“妹妹怕我?”
樓琦琦連忙搖頭,扯了扯嘴角低聲道,“姐姐說笑了,您是琦兒的姐姐,琦兒怎麼會害怕呢?”
樓月卿聞言,挑挑眉不解的問,“那你爲何……不敢看我?”
剛纔一看到她,樓琦琦就沒敢再正眼看着她,而是一副恭順的樣子低着頭。
呵,若是有外人在,怕是真的是坐實了自己欺壓她的謠言了。
樓琦琦身子一僵,咬了咬脣,這纔看着樓月卿。
眼底,有些不安,隨即斂了下眉,輕咬着脣畔,沒吭聲。
樓月卿驀然一笑,無奈道,“看來我真的要檢討一下自己了,把妹妹嚇成這樣,若是被人誤會了,還真以爲我如何的欺負妹妹了呢!”
說實話,她對樓琦琦這樣的女子,是嫉妒不喜的。
她和樓琦琦,是兩個不同的人,完全不同,所以,樓琦琦不會喜歡她,她也不會將這樣的人放在眼裡。
樓琦琦一驚,連忙解釋道,“姐姐,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可是,樓月卿沒有心思在這裡聽她掰扯,淡淡的說,“妹妹什麼意思,我很清楚,所以,你不用解釋!”
樓琦琦愣了愣,看着她,不知道說什麼。
她很不喜歡這樣的人,好想能夠看透一切,自己所有的僞裝和善意,都能被她一眼識破,每次對上樓月卿這雙似笑非笑的眼,她都無比厭惡。
難道她想這樣麼?如果她有資本橫衝直撞,也不會如此壓抑着自己的心,如果她不是身份尷尬,她也不會什麼都不敢反抗,什麼都聽從寧國夫人的話。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和樓月卿在一起,曾經,寧國公府只有她,她是被捧在手心,被讚賞有加的,可是如今,樓月卿的出現,她地位一落千丈,再也沒有以前受盡追捧的感覺,如果可以,樓月卿一輩子不回來,她才能夠開心。
樓月卿的存在,就像是一面鏡子,將她的心思窺探的清清楚楚,讓她無時無刻不想砸了這面鏡子的衝動。
看着樓琦琦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樓月卿笑意漸深,輕聲道,“好了,妹妹回去吧,我也要去看看大嫂了!”
樓琦琦微微退開,“姐姐慢走!”
樓月卿扯了扯嘴角,直接走向鬆華齋。
她一走,樓琦琦咬着脣畔,眸色微冷。
樓月卿……呵!
藺沛芸休息了一天,看着氣色好了很多,已經可以下牀了,不過她不敢出房門,所以就在房裡的外間跟靈兒一起。上午樓月卿直接把靈兒丟在這裡,現在過來,自然是看人順道帶她回去的。
以前藺沛芸身子沒什麼,靈兒直接在這裡住着沒什麼,但是現在哪裡可以?
陪着藺沛芸說了一會兒話,樓月卿便帶着小丫頭直接回了攬月樓。
與此同時,元家。
元靜兒正在撫琴,元家的上空,傳出陣陣琴音,琴音繚繞仿若山谷迴音般,讓人聽着都覺心情舒暢。
元靜兒心情不錯。
墨竹站在一旁看着元靜兒坐在那裡,素手撫琴,一道道樂聲響起,她都能感覺到元靜兒心情不錯。
曲閉,元靜兒才緩緩將手覆在琴絃上,嘴角微揚。
墨竹不由得好奇,“小姐彈的是什麼?”
以前可從未聽小姐彈過這首曲子。
元靜兒莞爾,“隨便彈的!”許是心情好,所以隨便一彈也能彈出這般動聽的曲子。
墨竹聞言,笑了笑道,“小姐琴技真好!”
元靜兒但笑不語。
她的琴棋書畫,其實都是母親教的,只是,爲了學得這些技藝,不知道曾受了多少苦。
母親不是一個溫柔的母親,自然也不會是一個溫柔的師傅,所以,她做的不好,母親從不會鼓勵,有的,只有冷得讓人不想聽到的諷刺。
墨竹疑惑的問,“小姐是因爲外面的流言才高興麼?”
想來最近沒什麼能讓人開心的事兒,而且昨夜元靜兒還一直沉着臉,除了今日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
而今日小姐心情好得不得了,早上出門走了一圈後,回來後便面色愉悅,連下午被夫人冷言冷語的說了幾句都不見生氣。
元靜兒淡淡一笑,挑挑眉問道,“難道不值得高興麼?”
樓月卿被罵的越慘,她就越開心。
昨日在宮裡被她警告的事情,元靜兒歷歷在目,本來是很氣的,可是,聽到外面的那些議論聲,她就心情好了不少。
不過是個聲名狼藉的賤人,呵……
竟然敢警告她,該死!
墨竹笑了笑,道,“小姐心裡高興就好,想來如今那個卿顏郡主該是十分氣惱的吧!”
沒有一個女子可以忍受這樣的事情吧,人言可畏,有的時候,這些流言蜚語,是可以把一個人逼上絕路的。
元靜兒淡淡一笑,道,“你錯了,她不會在意!”
墨竹不解,“爲何?”
元靜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怎麼知道?”
墨竹低着頭,沒敢吭聲。
元靜兒站了起來,悠悠道,“不過,她在不在意我不管,我只知道,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想要嫁給攝政王,可不容易!”
如今挑選攝政王王妃,其實跟給皇上挑選皇后一樣,畢竟攝政王掌管整個楚國,權同皇帝,他的王妃如果品性不好,文武百官和宗室皇親都不會同意,何況,攝政王還沒娶她就爲了她不顧及朝政,若是娶了,豈不是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地步?
一旦如此,楚國江山不保,那些人怎麼可能會答應?
雖說攝政王專制,從沒有人敢反對過他的話,或者反對他的人都死了,可那又怎麼樣?難道他會爲了一個女人把反對的人都殺了麼?
不,不會的,攝政王雖說性情狠戾,可是,執政多年一直都爲國爲民,雖說殺了不少人,可是卻都是爲了楚國的江山,他不可能會爲了一個樓月卿而濫殺無辜的。
墨竹挑挑眉,“所以,小姐的意思是……靜觀其變?”
元靜兒嗤聲道,“既然都有人收拾她了,我爲何還要費心思?如今這其中被關在宗人府,太后恨毒了樓月卿,太后一向手段狠毒,她本就想要樓月卿的命,如今昭琦公主因爲樓月卿而受了這樣的罪,她焉能容忍?不用多久,就會出手了!”
昨日皇后突然發招,挑撥離間樓琦琦和樓家的關係,用意如何,元靜兒自然是猜到了,而皇后這麼做,可不就是太后授意?
不過皇后可真是沒腦子,就這樣被太后當成了一把殺人的刀。
不過,那也是她自己蠢!
墨竹聞言,眉眼間閃爍着一絲興奮,道,“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反正不管元太后能不能除掉樓月卿,那都是太后的事情,不管是結果如何,小姐都沒有參與其中。
而作爲太后馬前卒額皇后,不管她們計劃如何,成也好,敗也好,皇后都脫不了干係!
元靜兒嘴角微勾,咬牙道,“我倒要看看,這一次樓月卿的命有多硬!”
樓月卿第二天就出門了。
因爲做的衣服遇到了點不懂的問題,所以,要去華雲坊詢問那裡的繡娘。
只是,剛出府沒多久,馬車行駛在街道上,許是馬車上有樓家的標誌,所以,兩邊街道都指着她的馬車議論紛紛,和昨日的流言一樣,都是在說她如何的品性惡劣,只是馬車周圍都跟着幾個身穿鎧甲的護衛,所以,沒有人敢造次。
馬車內,樓月卿靜靜地坐在那裡,聽着外邊的流言,嘴角微勾,好似心情不錯。
莫言看着她如此,有些無語,“主子還能笑得出來?”
她聽着都想出去把那些人的嘴撕了,虧的主子卻還能笑得出來,心可真大。
樓月卿擡眸看着她,挑挑眉,“難道不好笑?”
莫言鄙視她。
雖然她也對這些所謂名聲不在意,可是,不代表可以容忍人家憑空造謠。
其他的還好,可是,那個所謂的勾引攝政王殿下,意圖惑亂楚國江山……
呸!明明是攝政王殿下自己來勾引主子!
樓月卿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問道,“莫言,你說既然罪名都扣下來了,我不把罪名坐實,豈不是很冤?”
莫言,“……”
無語的看着她一眼,隨即才問,“主子有何打算?”
把散播流言的人大卸八塊?還是真的回去把樓琦琦虐待一頓,剋扣月例或者讓她缺衣少食什麼的……
呃……莫言有些凌亂!
樓月卿撇撇嘴,一臉遺憾道,“我都還沒有勾引過容郅,就被人潑了一身髒水,你說我要不要試試看,勾引勾引他?”
什麼鬼?
莫言眨眨眼,呃,怎麼和想象中的不對啊,不是應該去把樓琦琦大虐十八遍的麼?怎麼成了勾引攝政王了?
樓月卿沒聽到莫言吭聲,轉頭看着她,見她一臉吃了屎的樣子,皺眉,“你這麼看着我作甚?”
難道這個建議不好麼?
莫言這纔回神,吞了吞口水,這才很不確定的開口問,“主子是說……您要勾引攝政王殿下?”
她沒聽錯?
樓月卿頷首,“有問題?”
莫言姑娘笑了,“主子,你不用勾引,攝政王就已經把持不住了好麼?”
攝政王每次一看到主子,那一副慾求不滿故作鎮定的樣子,莫言怎麼可能沒看到?
嘿,還用得着去勾引麼?
樓月卿聞言,臉都黑了,“什麼把持不住?胡說八道!”
話是這麼說的,但是,耳根子和臉頰熱的好想放在火上烤一樣,樓月卿深深地覺得,莫言變壞了!
雖然……咳咳,容郅每次佔她便宜的時候都是這樣的,但是……
莫言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我什麼都不說,就看着你裝的樣子……
樓月卿想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