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寧峰面色微沉,思索片刻,這才正色道,“已經有了一絲眉目,不過,他向來行蹤不定,蹤跡難尋,還需要一些時日,不過你放心,只要他當真在楚國,就一定可以找得到!”
寧峰十分肯定,在這片大陸上,他想要找一個人,還沒有找不到的,時間問題罷了。
端木斕曦聞言,眸子微眯,凝神沉聲道,“只要能找到他,多少時日我都等得起!”
她已經找了十八年了,從師姐死後,她就一直在打聽,如今好不容易尋到一點下落,她怎麼也要把他找到。
否則,她如何甘心?
看着端木斕曦微凝的神色,他蹙眉問道,“這事兒你不打算讓無憂知道?”
端木斕曦沉默。
寧峰沉聲道,“我知道你不肯動用你的人來查這事兒,必然是想要瞞着她,可是斕曦,你應當明白,這件事情,她應該知道!”
這麼多年端木斕曦從未曾讓他幫過忙,可是這次,她放着碧月宮的人不用,反而把這件事情交給他來查,想想也知道,她是要瞞着樓月卿。
端木斕曦面色微凝,嘆了一聲,道,“算了,我也只是猜測,還未曾肯定,就不要讓她爲此傷神了!”
寧峰略略蹙眉。
端木斕曦眉頭緊擰,眼底晦暗不明,繼續沉聲道,“何況,出事的時候,我不在璃國,此事究竟真相如何,除了師姐和無心,沒人知道,當年師姐到死都不肯透露隻字片語,無心也杳無蹤跡,不只是我,蕭正霖和景陽王這些年也一直在打聽那孩子的下落,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若不是這次因爲無憂的身子,機緣巧合查到千璽島花家,多處吻合,我也想不到這一點,只是,在還沒有確認之前,絕對不能讓無憂知道!”
樓月卿的性子,端木斕曦不是不知道,如果樓月卿知道有了那個人的下落,必然會不惜任何代價的去尋,如果她猜得沒錯還好,可若是她猜錯了呢?樓月卿該有多失望?
所以,在還沒有確認之前,她不會讓樓月卿知道此事!
寧峰聞言,倒是也覺得端木斕曦言之有理,嘆了一聲,道,“你的顧慮確實沒錯,那丫頭這些年遭了那麼多罪,若是搞錯了,豈不是徒增悲傷?希望這一次,你的猜測是對的!”
若能找到,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這麼多年的心血也不至於白費,若找不到……
那個孩子,也算是生不逢時吧!
端木斕曦幽幽一嘆,道,“但願吧……”
但願她的猜想,是對的,但願老天能眷顧一次無憂……
若找不到,蕭正霖百死莫贖!
寧峰挑挑眉,還想說什麼,身後有動靜傳來,他轉頭看去……
是端木斕曦的手下青苓。
她朝着端木斕曦作揖,道,“聖尊,攝政王府的大夫來了,正在給攝政王把脈!”
聞言,端木斕曦挑挑眉,旋即眯了眯眼,“是什麼人?”
容郅的焚心蠱乃毒中之王,但是又不同於一般的毒藥,普通大夫把脈,最多可以號得出他脈象混亂,可是,絕對不知道是焚心蠱,所以,這可不是一般的醫者能夠負責的起的,可以讓容郅這樣身份的人信任至此的人,絕非常人。
可是,會是什麼人呢?她倒是好奇。
能夠負責得起容郅身體的人,必然醫術了得,她竟一直不知道有這樣的人。
青苓低聲道,“是一位婦人,屬下聽到攝政王的手下管她叫花姑姑!”
聞言,端木斕曦臉色一僵,隨即,詫異的看着青苓,有些不確定的問,“你是說,她姓花?”
青苓倒是沒肯定,只是道,“攝政王的手下和宮主是這樣稱呼她的!”
端木斕曦心頭一震,姓花……
當今天下,姓花之人數不勝數,但是,姓花的醫者,當屬千璽島花家,且花家的人都深諳解毒之法,焚心蠱自然也會解,何況,靈狐通靈性,皆產自千璽島,因爲千璽島乃東海以外的一座孤島,周圍佈滿了迷霧,島上更是籠罩着瘴氣,到處都是毒物,所以,她之前費盡心思的闖過了迷霧,卻仍然苦尋未果,還因此差點丟了命,可見並不易得到,可是容郅卻養了一隻,那麼,他身邊的這個花姑姑,會不會是千璽島的人?
如果是……
自己苦心追查的事情,她會不會知道,她和無心,是否認識……
如今,師姐已死,那個孩子的下落,無心便是唯一的知情者,可是,對於無心的來歷,她根本不得而知,這一年來,她也是因爲樓月卿的身體尋找靈狐,這才偶然得知千璽島花家的家主名叫花無心……
如果容郅的這個大夫也是千璽島花家的人……
老城主也眸色微沉,呢喃了一聲,“姓花……”
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得到對方眼底的異色……
垂眸思索片刻,端木斕曦這才轉頭看着青苓,淡淡的說,“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青苓躬身退下。
端木斕曦轉頭看着寧峰,挑挑眉,“依你所看,這事兒……該如何?”
如果這個人真是花家人,豈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老城主皺了皺眉,沉聲道,“若是如此,也是麻煩!”
端木斕曦何嘗不知道寧峰的意思?
這個花姑姑,是容郅的人,貿然詢問,是在不妥,若是不慎,引起了容郅的疑心,他查起,極有可能暴露樓月卿的身份,這絕對不行!
不管如何,在樓月卿還沒打算回去之前,不能讓他們知道樓月卿的身份,何況,容郅怎麼說也是楚國的掌權者,哪怕跟樓月卿牽扯不清,誰知道他會不會……
無力的閉了閉眼,端木斕曦重重的呼了口氣,眉間緊皺,抿了抿脣……
她要好好想想!
……
花姑姑正在給容郅把脈,眉間緊鎖,面色十分不好……
薛痕快馬加鞭回去請她時,聽到薛痕的話,她便一直不安,容郅這個時候蠱毒發作,她焉能不懂是怎麼回事……
只是,太突然了!
因爲怕慶寧擔心,薛痕回去稟報的時候,慶寧正在和大長公主用膳,她讓大長公主穩住慶寧便隨着快馬而來,一路上,都提心吊膽。
這麼多年,她一直負責容郅的身體,可惜,她醫術在族中並非佼佼者,所以,只能稍稍控制,讓容郅少受些折磨,卻無法根除,不得已,她回去求大姐,可惜大姐因爲她當年拒不反島,所以不肯出手,她不得已,才把剛誕育的靈狐帶了出來……
她答應過若雲,要幫她照顧這兩個孩子,慶寧已經這樣了,容郅絕對不能出事!
置於容郅脈搏上的指尖收回,花無言微微緩了口氣,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見她把完脈,樓月卿忙問,“花姑姑,容郅如何了?”
花無言緩緩站起來,看着樓月卿輕聲道,“郡主無需擔心,王爺已經無礙了,只是受了不小的內傷,這兩日怕是要好好休息了!”
預料之中的答案,可是樓月卿還是忍不住鬆了口氣,方纔她和莫離都把了脈,吃了端木斕曦送來的藥,容郅確實已經無大礙,然而,得到花姑姑的肯定,她才真正放心。
花姑姑轉念一想,有些狐疑,擰眉沉聲道,“不過,他體內的蠱,已經逐漸不受控制了,說來也奇怪,以王爺的情況,不至於現在就壓制不住,可是,他不僅發作,還受了內傷,這是怎麼回事?”
還有一年的時間……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脫離控制?
以容郅的內力,只要不是初一,絕對可以壓得住他體內的蠱,起碼明年纔有可能慢慢脫離控制,而不是現在……
容郅的內傷,也有些詭異!
樓月卿有些歉疚,道,“這件事情是我的責任,幸好……”
幸好容郅這次有驚無險,否則,該如何是好……
師父這幾日會到,她是猜得到的,所以,寧煊告訴她的時候,她就想好了,事先來見師父,穩住師父,再想辦法處理此事,不管如何,她都要讓師父答應,所以才連玄影都不帶來,可是,她還是一時心急,忘了這是哪裡。
以容郅的能力,又身在楚京,想知道她去了哪裡,是很容易的事情,既然知道,他就不會無動於衷,他一來,師父正值盛怒,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容郅不還手,是因爲顧及她的立場,所以,不管端木斕曦如何,他都不還手,可是,師父卻不會手下留情……
樓月卿焉能不內疚?
幸好……
花姑姑並不知道樓月卿離開攝政王府來這裡做什麼,自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蹙了蹙眉,十分不解,“郡主這話是什麼意思?王爺……”
樓月卿打斷她的話,道,“此事暫且不提,花姑姑先告訴我,容郅今日這個狀況,日後是否也會……”
這纔是她關心的。
花姑姑凝神低聲道,“郡主已經猜到了,那我也不瞞着,確實,以後,蠱毒發作會越發頻繁,直到……徹底脫離控制,屆時……”頓了頓,看了一眼榻上依舊昏迷不醒的容郅,花姑姑沒有往下說。
可是,樓月卿卻已經明白了。
屆時,蠱蟲脫離控制,會在容郅體內肆意啃噬,容郅時刻都要承受焚心蝕骨的折磨,那纔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若不得解,容郅會如何,樓月卿很清楚。
樓月卿臉色霎時慘白,背後一陣寒意,心底油然升起一絲恐懼,她只覺得全身無力,身形一顫,幸好身後的莫離扶着她,樓月卿纔不至於倒下。
花姑姑見她臉色十分不好,忙道,“郡主身子還沒完全好,還是先休息一下吧,王爺如今已無大礙,有什麼事情,等王爺醒來再說!”
那日宮中中毒,雖已無大礙,可是還得再好好調理幾日,纔可徹底痊癒,如今,樓月卿臉色並不是很好。
樓月卿搖搖頭,定定的看着花姑姑,問道,“你先回答我,靈狐什麼時候可以取血?”
她不要容郅出事,他還沒有娶她,他們還沒有成親,還沒有攜手白頭,他怎麼可以出事?
花姑姑聞言,有些詫異的看着樓月卿,不過,還是想了想,回答,“還有兩個月!”
兩個月……
還有兩個月……
花姑姑又道,“可是,王爺已經打算用靈狐救您,他的態度十分堅決,怕是到時候,他不會願意!”
容郅在得知靈狐也可以解樓月卿體內的寒毒時,便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當時她不是沒有勸過,可是,容郅態度堅決,她看着容郅長大,如何會不懂?容郅對樓月卿動了心,樓月卿就是他的命,他必然要救的,何況,容郅做的決定,誰也勸不了,她也無可奈何,只能另想辦法,大不了,再回去一趟……
聞言,樓月卿神色一怔,目光緊鎖着容郅的面龐,旋即,眸色微沉,咬牙道,“這件事情我說了算,容不得他不同意!”
他想娶她,就必須要好好活着,性命無憂,可以陪她一輩子!
所以,容不得他不同意!
看着樓月卿眼底的堅決,屋子裡的人都有些動容,花姑姑也是很驚訝,畢竟,對於樓月卿而言,靈狐也算是她的救命浮木,但是,樓月卿的這個決定,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樣的她,才配得上王爺,這樣的心性,才值得王爺的一腔情深。
王爺對她的情意如何,這是有目共睹的!
幸好,王爺沒有愛錯人……
花姑姑淡淡一笑,輕聲道,“既然王爺已經無大礙了,我先回王府了,慶寧還不知道王爺出事,我若離開太久,她恐會起疑!”
慶寧郡主看起來雖然好了許多,可是事實上,已經算是油盡燈枯了,如今不過是她用藥來維持着慶寧的心脈,再靜下心來養着,可是,她若是知道容郅出事,自然不可能靜得下心,甚至也坐不住要來看,她的身子,哪裡撐得住馬車的顛簸?
樓月卿知道花姑姑的顧忌,索性容郅現在也無大礙了,便微微頷首,站頭看着一旁的薛痕,緩聲道,“薛將軍送花姑姑回去吧!”
“是!”
花姑姑一離開,樓月卿讓莫離放開她,緩緩走到牀榻邊坐下,靜靜的看着他棱角分明卻有些蒼白的面龐,眼底,有些心疼。
一直在邊上安靜的寧煊緩緩走過來,看着她這樣,嘆了一聲,溫聲道,“小月,你臉色不太好,身子還未痊癒,既然他已經無礙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先休息一下吧!”
本就還未痊癒的身體,坐馬車來就已經讓她有些承受不住,再加上午膳未曾用,又沒喝藥,如今更是臉色蒼白。
樓月卿搖搖頭,淡淡的說,“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寧煊眉頭一皺,“小月!”她這樣,哪裡像沒事的樣子?
“我真的沒事!”頓了頓,樓月卿輕咬脣畔,微微一嘆,輕聲道,“你先出去吧!”
寧煊顯然是不放心她,所以,沒動。
靜靜地看着她,再看看榻上昏迷的容郅,他眸色微沉,片刻,才沉着臉轉身離開。
他剛走,樓月卿轉身看着身後站着的莫離幾人,輕聲道,“你們也出去!”
莫離幾人面面相覷,雖然有些擔心樓月卿,可是,看着樓月卿這樣,她們還是退了出去。
門被關上,屋子裡,只剩下她和昏迷不醒的容郅。
樓月卿緊緊握住容郅的手,摩擦着他手心的厚繭,感受着他手心的溫度,望着他平靜沉睡的模樣,她眸光微閃,微微抿脣。
隨即,騰出一隻手,覆在他的臉上,輕輕描繪着他刀刻斧鑿般棱角分明的輪廓,他的薄脣,他高挺的鼻樑,還有眉眼間,樓月卿眼底,有些癡迷……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收回手,眼底,是凜冽的殺意……
焚心蠱……
她絕對不會放過下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