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月卿自從被關進來後,站了一會兒,便整個人縮在木板牀上,抱着膝蓋,下巴埋在膝蓋上,靜靜的坐在那裡,她沒有吵鬧,外面的人也沒有進來過,直到夕陽從上面的通風口斜射進來的時候,終於有人進來了,不過是送飯的。
送晚飯進來的人,是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男子,玄衣軟甲,看起來有些凜然高大,他帶着幾個玄衣暗衛提着食盒進來。
樓月卿記得,今日蕭正霖就是吩咐他和周定一同看守他,他叫蒙軼,是黑龍盾的首領。
蒙軼進來後,有些恭敬的朝他揖了揖手,但是沒有稱呼,便吩咐身後的手下將飯菜放在桌上。
送來的晚膳不是給犯人吃的,因爲很豐盛,好幾個菜,還有湯和點心,且大多是她小時候愛吃的。
待飯菜放好後,他吩咐手下退出去,才朝着樓月卿拜手稽首,低聲道:“姑娘若是有什麼要求,只管吩咐,我等就在外面!”
樓月卿恍然一愣,擡眸看着蒙軼,眸色微凝,看着蒙軼好一會兒,她才淡淡的問:“這是誰吩咐的?”
蒙軼頭低了低,垂眸不語。
樓月卿見他不說,也不逼問,只是問了別的:“我的手下和尉遲晟呢?”
蒙軼回話道:“他們都在其他地方,由瑾王殿下負責!”
樓月卿聞言,算是徹底放心了,她知道,在蕭以恪手裡,他們便不會有任何不妥。
垂眸沉默片刻,她淡淡的道:“我沒有什麼要求,你出去吧!”
蒙軼聞言,便只能退了出去,把門關上,但是並沒有鎖,顯然,若是她想要出去,他們應該不會攔着。
樓月卿看着不遠處的桌上的一桌飯菜,凝視片刻,她才緩緩起身,走到桌邊,坐下,端過米飯,緩緩吃了起來。
她慢條斯理動作優雅的模樣,和這牢房的環境格格不入,半點不見狼狽。
她雖然沒什麼胃口,可是還是吃了點,雖然食不知味,可是起碼她沒有虐待自己的想法,自然不會讓自己餓着。
約莫半個時辰後,蒙軼帶人進來把東西撤走,見她就只吃了一點點,看了她一下,不過沒說什麼,便退了出去。
蒙軼離開後不久,牢房外來了兩個穿着黑衣英姿颯爽的女子,什麼也沒說,就只是站在外面,無聲無息的守着她。
樓月卿並不在意,直接抱着膝蓋坐在那裡,頭埋在膝蓋上,睡覺。
……
今日的壽宴因爲樓月卿的出現不得不提前結束,然而,今日壽宴上的突發事件,在整個皇宮內外,乃至於整個酆都,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想必不出幾日,就天下皆知了。
楚國攝政王妃竟然自稱長樂公主,且兩人幾乎一個樣,陛下又未曾否認,如今楚國攝政王妃被關押大牢嚴加看守,而長樂公主也被關在長樂宮嚴加看守,陛下避不見人,文武百官紛紛跪在乾元殿外求見蕭正霖詢問此事,可是,蕭正霖自從壽宴結束後就回了乾元殿,再也沒有出來。
就連景陽王和蕭以恪他們求見,蕭正霖也都沒有見他們,只讓人攔在外面,誰來都不見,不僅如此,他們想去大理寺監牢看看樓月卿,也被攔着,周定和蒙軼都是蕭正霖最信任的心腹,都一起帶着大量人馬守在那裡,若是沒有現在蕭正霖的允許,誰也進不去,哪怕他們武功很高,面對這麼多武功高強的黑龍盾暗衛,怕也闖不進去。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先行出宮,回去想辦法。
而那些官員也都只能出宮,明日再來。
此事非同小可,如若沒有一個合理交代,不僅是朝中文武百官,整個璃國都會大亂。
蕭正霖已經十幾年沒有踏進未央宮了,自從當年那件事後,他就再沒有踏足未央宮,對於湯卉,雖然給足了她皇后的尊榮,可是,卻極不情願見到她,除了不得已的場合,還有湯卉偶爾來求見他,其餘時間,他們幾乎不會見到,一年下來,見面的次數不到十次。
蕭正霖很恨這個女人,但是,卻因爲種種原因,他不能殺她,也不會殺她,可這是在湯卉不會觸及他的底線的前提下,而今日的事情,已經觸及他的底線!
未央宮的宮人見蕭正霖出現在未央宮,自然是個個都驚得不行,慌慌張張的行禮,宮人太監跪了一地,蕭正霖不予理會,直接大步走進未央宮大殿,臉色猶如深冬的冰霜,冷得攝人。
湯卉早就料到蕭正霖會來,所以,一直在等着他,看到他冷着一張臉走進來,目光陰鷙凌厲的看着他,殺氣騰騰的樣子,她挑挑眉,坐直了身子,隨後慢條斯理的站起來,緩緩上前兩步,屈膝行禮,聲音緩慢淡定:“臣妾參見陛下!”
蕭正霖眯了眯眼,冷冷的看着她,嘴脣緊抿,雙拳緊握成拳,沒有上前,也沒有說話讓她平身,只是目光陰鷙的看着她。
他沒有讓她起來,湯卉也就一直維持着行禮的姿勢,穩穩地半蹲着,垂眸斂目,嘴角噙着一抹淺微的笑意。
對於他的怒意,她並無畏懼。
見她面容淡定無所畏懼的樣子,蕭正霖只覺刺眼,他提步走到湯卉面前,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不卑不吭不驕不躁的樣子,他眸子倏然一眯,伸手,掐着湯卉的下巴,緩緩擡起。
湯卉的臉被掐着擡了起來,她面無懼色,眼簾微斂,與蕭正霖對視着,眼底一片坦然無懼,然而,她的這幅樣子,令蕭正霖怒意更甚。
鬆開她的下巴,然後“啪!”的一聲,一個耳光甩在她的臉上,耳光聲響徹整個大殿。
蕭正霖力氣很大,湯卉直接就被這一巴掌重重的甩在地上,她趴在那裡,鳳冠掉落在一邊,珠釵鳳簪也歪歪扭扭,掉了好幾根,頭髮散亂,白皙嫩滑的臉上,一個紅色的掌印十分明顯,嘴角一抹血跡沁出,可見蕭正霖使了多大的力氣。
湯卉只覺腦子嗡的一聲,怔怔的趴在那裡,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卻似乎並未感覺到痛意,撐着身子微微回頭,看着臉色陰沉目光陰狠的蕭正霖,她擡手,抹了抹嘴角,她看着手指上的一抹血跡,她忽然詭異的笑了。
蕭正霖目光陰沉的看着她,咬牙冷聲道:“這麼多年,不管你做了什麼,朕都沒有打過你,可今日,你該打!”
湯卉聞言,驀然冷笑,看着蕭正霖,似笑非笑道:“看來陛下對臣妾送給您的壽禮不滿意啊,竟如此生氣。”
蕭正霖眯了眯眼,沒說話。
“臣妾以爲,失而復得,陛下應該很高興的,看來,是臣妾想錯了,陛下很不高興呢,不知道那丫頭若是知道,該如何傷心……”
蕭正霖驟然一怒,咬牙厲聲打斷了湯卉的話:“你真以爲朕不敢殺你麼?”
湯卉一頓,隨即幽幽笑着,面無懼色的道:“臣妾自然沒有這個自信,陛下要殺要剮,儘管來就是,臣妾隨時任由陛下處置……”
話還沒說完,蕭正霖已經蹲在她面前,直接就掐住了她的脖子,狠狠地掐着。
“呃……”忽然被掐着脖子,呼吸一滯,湯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立刻下意識的擡手掰着蕭正霖的手,可是,剛碰到蕭正霖的手,她就沒有了掙扎的慾望了,所以鬆了手,閉上眼,任由他掐着。
蕭正霖這次,是真的想殺了她,甚至,想將她碎屍萬段!
這麼多年,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錯,不管他有多恨她,也不曾對她動過手,更不曾動過殺心,可今日,他真的很想弄死她。
可是,看她一副無畏死亡的樣子,蕭正霖咬了咬牙,鬆開了手,將她再次甩在地上,然後,緩緩站起來。
“咳咳咳……”湯卉剛纔已經將近窒息,周身力氣也慢慢消散,快要昏死斷氣了,忽然被蕭正霖放開,她立刻急嗆了幾聲,不停的呼吸着,臉色白得厲害,心跳加速,過了很久,她才緩過來,意識逐漸清晰,也恢復了一些力氣,她才緩緩擡眸看着蕭正霖,蕭正霖已經走到一旁坐下,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冷然,沒有任何感情,彷彿看着一個死人。
湯卉嘴角微扯,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掛在臉上,她緩緩啓脣:“看來,陛下還是下不了手啊……”
因爲方纔差點窒息斷氣,她現在沒什麼力氣,臉色也白的厲害,聲音也是沙啞無力。
蕭正霖冷冷的看着她,淡淡的問:“你到底想如何?”
湯卉怔然片刻,隨即低低一笑,纔看着蕭正霖,挑眉道:“臣妾想如何,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蕭正霖聞言,有些沉痛的閉了閉眼,隨即,睜眼之後,面色稍緩,他淡淡的問:“你已經毀了長樂,難道還不夠麼?”
“呵……”湯卉忽然冷笑,挑挑眉反問:“陛下以爲,夠了麼?”
還差得遠呢……
蕭正霖聞言,眉心一跳,站了起來,蹲在湯卉面前,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問道:“湯卉,欠你的人是朕,她們兩個都是無辜的,你爲何就是不肯放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