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處,空空如也……
樓月卿微微皺眉,眸色微凝。
蕭允珂見狀,不解的問:“怎麼了?”
樓月卿聞聲回頭,淡笑:“沒事!”
是她太過緊張了吧……
蕭允珂眉梢一挑。
樓月卿輕聲道:“走吧,先去吃點東西!”她該用午膳了。
說完,往前面繼續走去。
蕭允珂只好跟上。
在她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之後,走廊的另一頭,緩緩現出一抹青藍色身影,娉婷綽約,青紗裹面,一雙瀲灩的眸子靜如止水,望着她們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深,晦暗不明……
靜望片刻之後,似乎確定她們確實走遠了,步履微動,往方纔樓月卿和蕭允珂出來的房間門口走去……
屋內,除了牀榻上躺着的蕭傾凰,還有一個侍女候在一旁,是樓月卿吩咐她守着的,怕蕭傾凰醒來無人在不方便。
見到她,那那侍女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夫人!”
那女人彷彿沒有聽到侍女的聲音,怔怔的看着牀榻上的雙眸緊閉睡得深沉的蕭傾凰,眸間情緒不明……
緩緩走上前,坐在榻邊,伸手,想要撫上那蒼白的面容,可是剛一伸出,手在蕭傾凰的臉頰邊頓住了,手指微微蜷縮,隱隱顫抖,之後,收回。
眼簾微垂,斂去眼底那看不透的情緒。
真的很像呢……
就在這時,門口突現一道白影,本來明亮的屋子,陡然一暗……
她心下一驚,猛然站起來轉頭看去,待看清人影,眸間的慌亂和恐懼才散去……
幸好不是……
景恆眸色微沉,走了進來,抿脣急聲問道:“母親,你怎麼會來這裡?”
若是被發現……
“我……”聲音有些低緩無力,頓了頓,她轉頭看着牀榻上的蕭傾凰,因爲面紗遮面,所以看不清臉色,只是眼神有些複雜,聲音略顯愧意:“我想親眼看看她們……”
此人,便是景媃。
聞言,景恆眉頭蹙得更緊,有些不贊同的看着她道:“您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無憂很敏感警惕,她若是看到您,定會認出來的!”
景媃垂了垂眸,聲音依舊輕緩無力:“我知道……”
她只是,忍不住……
景恆沒再對此多說什麼,只是眸間劃過一抹無奈,抿脣輕聲道:“我送您回去吧!”
景媃點了點頭。
景恆上前,扶着她,往門口走去,臨走前,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女,侍女點了點頭,她曉得該怎麼做……
走出去時,景媃一步三回頭,望着牀榻上熟睡的蕭傾凰,眸間難掩不捨,還有愧疚……
樓月卿和蕭允珂一起用完午膳之後,下人來報,蕭傾凰醒了,她們立刻回了蕭傾凰所在的院子房間。
走進房間後,不同於蕭允珂往前,月卿忽然腳步一頓,微微蹙眉……
問一旁的侍女:“剛剛誰來過?”
侍女低頭回答:“回稟公主,公子來過!”
聞言,樓月卿眉梢一挑,倒是沒多問。
景恆來看蕭傾凰的情況是正常的,只是,這屋子有一股藥味……
雖然蕭傾凰受了傷,上藥包紮,又要喝藥,屋子裡本就瀰漫着一股藥味,可是這股味道卻和剛纔離開時不同……
許是景恆配藥時染在身上的吧,這麼想着,樓月卿微微一嘆,立刻上前。
因爲之前蕭傾凰和蕭允珂不和,本就存在着隔閡,自從得知蕭傾凰身世後,兩人也再沒見過,這段時日蕭允珂去過幾次公主府,可是,蕭傾凰除了樓月卿誰也不肯見,所以,這還是這段時日來第一次見面,氣氛有些尷尬。
一時間,屋子裡靜默無聲。
還是樓月卿打破了尷尬,上前,坐於榻邊,輕聲問:“感覺怎麼樣?”
蕭傾凰嘴角微扯,輕聲道:“好多了!”
雖然身子依舊無力,傷口依舊泛疼,可是比早上醒來那次有精神多了。
樓月卿點了點頭,又問:“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東西?”
蕭傾凰點頭:“有點餓了!”
之前因爲剛醒來,沒什麼胃口,所以只吃了不到一碗粥,和一碗藥膳,如今睡了兩個時辰,確實是餓了。
樓月卿聞言,立刻一笑,道:“那我去吩咐廚房準備吃的!”
呃……
沒等她反應過來,樓月卿已經站起來,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女,就走出去了,那個侍女也緊隨其後……
蕭傾凰抿了抿脣,而站在一旁的蕭允珂嘴角微抽……
要不要再明顯一點?
樓月卿確實是去了廚房,吩咐廚房的人準備藥膳和膳食,然後去容郅那裡待了一會兒,這纔回來。
回來時,兩人似乎早已聊完了,該說開的也都說了。
氣氛再無尷尬,只是,也不是很親暱,不過,這已經很好。
蕭傾凰吃完東西后,樓月卿讓蕭允珂先陪着蕭傾凰,獨自一個人去了別院後方。
這個別院真的很大,屋檐重重,裡面有多達十幾個小院落,儼然就是一座府邸的規模,她們住在前面,而後面,景恆住在那裡。
她想看看景恆的藥配的怎麼樣了,雖然很相信景恆的醫術,可畢竟事關她在意的兩個人,她總得看看,若是差了什麼藥,她也好吩咐人回宮裡取。
詢問了別院中灑掃的丫鬟,樓月卿才順着她指的方向走去,丫鬟說,他們住在青璃軒,在花園旁邊。
青璃軒是這個別院中最大的院落,景恆他們就住在這裡,樓月卿剛走到花園,就看到了花園的另一邊,一座閣樓拔地而起,一眼看去,她便知道,這應該是這個別院中最好的居所了。
景恆和花無心住在那裡,確實不奇怪。
忽然目光一滯,樓月卿怔怔的看着前方蓮池的另一邊的空地上,一個半大的男孩在那裡……練劍!
樓月卿蹙了蹙眉,繞過蓮池走開了過去,走近一看,不由一愣,她記性很好,依稀記得,那是景恆的兒子景子禹,約莫三年前,在楚京見過,不過當時見到的時候,這孩子才六歲,如今已經九歲了,模樣張開了,不過模子還有當年的影子,和景恆有些相似。
樓月卿站在那裡,看着不遠處揮劍自如的男孩,忽然想起什麼,不由腳步一頓。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小鬼頭好像叫她……奶奶……
他的奶奶,是景媃,而她長得很像景媃也沒錯,可問題是,這孩子怎麼會知道景媃長什麼樣……
微微垂眸,樓月卿眼底劃過一抹異色……
這時,那邊的景子禹好像已經發現了她,忙停下來拎着劍跑了過來……
看着樓月卿,景子禹皺了皺眉:“你……你是姑姑?”一絲不確定。
樓月卿聞聲回神,看着景子禹,神色微動,旋即淡淡一笑:“你還記得我?”
景子禹顯然是隨了景恆的性子,不似三年前的頑劣活潑,而是一副嚴肅的樣子道:“記得,爹說,你是禹兒的姑姑!”
樓月卿聞言,莞爾一笑,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記性真好!”
這孩子長得挺快,上次見,不過是高到她腰間,如今,竟然快到她肩膀了,之前看着還算稚嫩,如今看着,倒是成長了不少,看着極是穩重。
然而,樓月卿剛摸到他的額頭,景子禹整張臉都皺了皺,悶聲道:“姑姑不要摸頭,禹兒已經不是孩子了!”
雖是這麼說着,可是臉有些不自在,耳朵也不由得紅了紅。
樓月卿不由一笑,悶騷的孩子。
目光溫和的看着他,樓月卿輕聲道:“你妹妹很喜歡姑姑這樣摸她的腦袋呢!”
想起靈兒,樓月卿眸色微暗,幾個月不見,不曉得那丫頭有沒有長高,可曾聽話,倒是有些想她了……
聞言,景子禹神色怔怔:“妹妹……”
爹爹和他說過,他還有個妹妹,就是之前他在楚京第一次見姑姑時,那個在馬車上被撞了頭哭鼻子的小妹妹,就是他的妹妹,可是,他沒看清楚她長什麼樣,只記得那驚天動地的哭嚎……
咳咳……
樓月卿歪着頭看着景子禹,目光柔和,輕聲問道:“禹兒想見妹妹麼?”
景子禹毫不猶豫的點頭,表情嚴肅道:“想,可是爹說,妹妹在姑姑那裡會被照顧得很好,如果把她帶回去,妹妹不開心,姑姑也會難過,不過等禹兒長大了,會去看妹妹的!”
他知道有妹妹後,問過爹爹,爲什麼不把妹妹接回來,爹爹說,妹妹在姑姑那裡會很好,可如果被帶回去,一定不會開心。
“這樣啊……”眉梢一挑,樓月卿含笑道:“那等姑姑回楚國的時候,你也跟姑姑一起回去,去看看妹妹好不好?”
聞言,景子禹目光一亮,炯炯有神的看着樓月卿,一臉希冀的問:“可以麼?”
樓月卿點頭:“當然啊,姑姑不會騙人!”
然而,景子禹忽然神色黯淡下來,有些低落道:“可是爹不會讓我到處亂走!”
上次跟爹爹去楚國時,他自己偷跑出去,爹爹很生氣,這幾年都把他留在島上,讓人看着他,這些出來也是,別看別院中冷冷清清,可是暗處隱藏着不少暗衛,沒有爹爹的允許,他哪裡都去不得。
樓月卿不以爲然:“有姑姑在,他不敢拘着你!”
“真的?”怎麼那麼不敢相信呢?
樓月卿一臉嚴肅:“當然,他若是敢不讓你去,姑姑幫你修理他!”
景子禹終於笑了,有些靦腆,有些雀躍。
樓月卿不由得嘆息,畢竟還是個孩子!
想着,正要問什麼,可是忽然感覺有人靠近,她還未轉頭看去,就聽到景子禹退開一步,朝着腳步聲傳來的方向,一臉肅穆,規規矩矩的叫着一聲:“爹!”
樓月卿看去,見到景恆,再看着一臉謹慎敬重到可以用小心翼翼來形容也不爲過的景子禹,微微蹙眉……
景恆看着樓月卿一眼,這才轉向景子禹,淡淡的嗯了一聲,抿脣道:“今日到此爲止,去洗把臉,換身衣裳!”
練了一個時辰的劍,一身都是汗。
景子禹恭恭敬敬的揖手:“是!”
之後,看了一眼樓月卿,便轉身往青璃軒的方向走去,不驕不躁的走着,步履穩重,一點也不像個孩子,只覺少年老成。
樓月卿眉頭擰得更緊了,收回目光看着景恆,她有些不贊同的道:“你對他太嚴苛了,畢竟還是個孩子!”
景恆聞言,不置可否,沉聲道:“他已經九歲了,日後要擔負重任,豈能隨心所欲?”
樓月卿聞言,不由冷嗤一聲:“你別是自己童年過得不快活,也折騰自己的兒子!”
到頭來,養出一個和他一樣的。
景恆麪皮一緊,神色僵硬着,倒是沒反駁。
樓月卿淡淡一笑,道:“我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禍亂江湖呢!”
她九歲的時候,跟着寧煊行走江湖,正是貓嫌狗厭的年紀,雖然遭逢大難性情大變,可終究也才九歲,孩子心性仍在,什麼糙心事兒沒幹過?
那時候,多恣意瀟灑啊,可惜這樣的日子,終究不屬於她。
景恆聞言,看着她,神色不明。
想了想,他問:“你怎麼過來了?”
樓月卿這纔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道:“我想來看看你配藥配得如何了,可有什麼缺的,若是有,我命人進宮去取來!”
他們畢竟出門在外,自然不可能什麼藥都帶着,藥浴需要的藥材不少,自然是有缺的。
聞言,景恆點了點頭,道:“你隨我來!”
話落,領着樓月卿往一旁走去,不是青璃軒的方向,樓月卿挑挑眉,緊隨其後。
可是走着走着,她忽然頓足,往青璃軒閣樓的二樓看去……
什麼也沒有……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不遠處的閣樓二樓,一絲異色一閃而過。
一次可歸爲幻覺,那麼這次,也是她想多了麼?
走着走着,身後腳步戛然而止,景恆不由頓足,轉身過來看着樓月卿,見她看着青璃軒的閣樓,蹙眉,上前問:“怎麼了?”
樓月卿回神,搖了搖頭:“沒什麼,走吧!”
景恆神色微動,這才帶着她往藥房走去。
就在他們身影消失在花園中後,青璃軒的閣樓二樓窗臺下,才緩緩走出兩抹身影。
花無心看着他們身影消失的方向,擰眉道:“你這個女兒可不簡單,看來你得小心些了!”
只是看着她,沒有任何動靜,她都能如此警惕的察覺到了。
景媃神色微凝,沒說話。
確實不簡單。
花無心看着景媃,無奈一嘆,輕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阿媃,事已至此,你最好不要出現在她們姐妹面前,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你的出現,什麼也改變不了,只會讓她們更痛苦!”
錯已鑄成,再多的悔恨和愧疚,都改變不了曾經造成的傷痛,再出現,只會徒增悲痛。
“我知道!”景媃低低沉沉的呢喃着,目光卻仍舊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
花無心道:“你的身體仍十分虛弱,還需要調養,等過幾日她們傷好離開,我們就回千璽島吧!”
景媃沒拒絕。
是該離開了,回來,只是因爲心裡掛念着,可如今見到了,心安了,也是時候離開這裡了,她本就早已不屬於這裡了。
藥房中,擺着一掌長形方桌,而桌面上擺的,全都是藥材。
景恆道:“這次出來帶的藥材不多,沒有的我也命人去尋了一些,不過有一些難尋,時間有限,我估摸着宮裡應該都有,我本來打算讓人送去給舅舅讓他進宮去取,如今既然你來了,那就交給你了,藥名和分量我都詳細列在這裡了!”
說着,從一旁的桌面上拿起兩張寫滿了藥名的紙遞給她。
樓月卿接過,神色凝重的看着,看完之後才點了點頭:“我一會兒派人去宮裡取!”
景恆點了點頭,這才問:“你打算在璃國待多久?”
樓月卿一愣,旋即皺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景恆面無表情的丟出倆字:“好奇!”
樓月卿瞥了他一眼,道:“還不知道,等做完我想做的事情吧,不過,不會太久了!”
就算她想,局勢也不容許了,楚國那邊雖然有樓奕琛等人坐鎮,可終究不能長久無主,而且,她也不想在這裡待太久。
景恆聞言,靜默着,沒說話。
樓月卿淡淡的道:“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說完,沒有任何遲疑的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