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在某種程度上打的就是後勤,後勤保障的好壞直接關係到戰爭成敗,哪怕是機器人打仗,也得準備大量潤滑油和零部件,何況是人,女真騎兵確實很強大,在鼎盛時期,一萬女真騎兵就能橫掃中原。
但他們的食量也是相當驚人,一名身體強壯的女真騎兵一天至少要吃十幾斤肉,差不多一隻羊,那十萬女真騎兵呢?一年就要三千六百萬只羊,那麼二十萬女真騎兵呢?憑一個小小的金國供養得起?
所以大量河北和中原土地都用來養羊,農業文明沒有了根基,人口消失,歷史上最繁華最鼎盛的農業文明,兩宋文明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正因爲後勤極其重要,大戰將臨,金兵的後勤不足問題才成爲完顏兀朮煩惱的大事,也成爲陳慶關注的焦點。
舊黃河上,一支由三十艘五百石戰船組成的戰船隊正潛伏在距離大名府舊黃河碼頭約三十里的一片蘆葦蕩內。
黃河已經在建炎二年改道,從濮陽折轉南下,穿過曹州、徐州一直到淮河,奪淮入海。
但改道前的黃河還在,只是水量銳減,由一條大河變成了中型河流,叫做舊黃河,考慮到現在已經是六月,天氣開始炎熱,冰凍羊肉也就能支撐三四天時間,所以運輸羊肉必須要走最短的距離,那就是走舊黃河直線南下,三天內能抵達濮陽,在濮陽的冰窖裡恢復冷凍後,再轉運到汴梁,這是唯一的可行方案。
這個方案金兵能考慮到,西軍一樣能考慮到,牛皋接受了任務後,也同樣精密策劃了攔截方案。
從大名府的情報接送、哨船的盯梢跟蹤、戰船隊的尾隨和主力船隊的攔截,環環相扣,務必將這支金兵的後勤船隊一網打盡。
四更時分,五百多艘平底拖船和二十艘護衛哨船從漕河進入了舊黃河,金兵在水上的力量極爲薄弱,黃河上只有這二十艘哨船,滿載着六百名士兵。
除此之外,每艘平底拖船上還有兩名士兵,一共一千五百名士兵在水上隨船護衛,另外在岸上還有兩千騎兵,護衛相當嚴密。
也正是這個原因,牛皋才決定不在黃河舊道下手,而是在水面最寬的新舊黃河交匯處下手。
五百艘平底拖船駛過了蘆葦蕩區,繼續向西南方向浩浩蕩蕩駛去,等船隊走遠,三十艘五百石戰船才從蘆葦蕩中出來,遠遠尾隨着金兵的船隊而去。
濮陽一直是黃河上重鎮,以白馬渡而聞名天下,但自從建炎二年,黃河在濮陽這裡決堤,濮州、曹州、徐州、泗州等地都遭遇了滅頂之災,大量土地和人口消失,水退後,土壤變得十分貧瘠,原本肥沃的土地變成了旱田,畝產小麥從四百斤銳減到一百多斤。
濮陽也隨之衰敗下去,儘管它是新老黃河的交匯地,運輸地位十分重要,應該是最好的中轉地,但事實上,黃河上的運輸根本就沒有發展起來,濮陽也就失去了往日的光環,變成一座普通的縣城。
不過破船還有三斤鐵,濮陽雖然衰落,但它還是有一些底蘊,首先是縣城很大,是一座大縣,人口最多時也達到數十萬,現在還有十餘萬人,另外,它還有幾座大倉庫,包括一座很大的冰窖。
之前金兵在濮陽駐軍三千人,但眼看着大戰將至,完顏兀朮迅速撤回各地駐軍,濮陽的三千駐軍已經撤走,目前只剩下三百籤軍,負責看守倉庫。
夜裡三更時分,兩千西軍從碼頭方向疾速奔來,碼頭上停泊着十幾艘大船。
這是牛皋派出的兩千軍隊,目標是佔領濮陽城,他們也需要將五十萬只冰凍羊肉在濮陽城內重新加冰,才能繼續運到洛陽,否則路上一定會變質腐壞。
與此同時,城內百名事先潛伏的西軍士兵也奔上了北城頭,他們前一天下午入城,稍微賄賂一下守城士兵,便將盔甲兵器都裝在貨物箱子裡直接帶進城內。
城內只有三百籤軍,夜裡自然不會有人守城,只有兩名當值士兵住在城樓內,西軍士兵將兩名當值士兵打暈捆綁起來,隨即開啓城門。在城牆上揮動火把,不多時,埋伏在城外的兩千士兵衝進了城內。
第三天上午,運載羊肉船隊駛入了新舊黃河交匯處,這裡河面寬達十幾裡,四周波光浩渺,遠處濮陽城已依稀可見。
就在這時,前面黃河主航道上出現了一支船隊,約有五六十艘之多,正迅速向運輸船隊衝來,相距不到十里。
“當!當!當!”
運輸船隊敲響了警鐘,護衛船隻統領大驚失色,急令道:“船隊後撤,戰船迎戰上去!”
二十艘護衛哨船衝了上去,爲拖船隊後撤爭取時間,運輸拖船隊開始掉頭,企圖駛回黃河舊道,但他們卻想不到,一支三十艘戰船組成的船隊早已在後面尾隨多時。
金兵的水軍都是漢人,在黃河邊長大,被金兵招募爲巡哨水軍,但他們平時卻不在黃河內行動,而是河北路的內河巡邏。
二十艘哨船非常靈活,從四面八方圍上西軍戰船,用火箭射向船隻。
牛皋冷笑一聲道:“包圍他們,撞沉他們!”
六十艘大船散開了,它們都是千石左右的車船,不用船帆,用人踩踏航行,速度很快,也更加靈活,很快就將二十艘哨船包圍在一個大圈內。
金兵統領有些奇怪,對方居然全部圍攻自己,他們不管貨船了嗎?
一回頭,遠處的一幕讓金兵統領目瞪口呆,只見一支船隊押着長長的貨船向濮陽城方向駛去。
原來是對方把他們堵住,另一支船隊把拖船隊控制了,拖船上面的護衛士兵都不是水軍,要麼被殺死,要麼只有投降。
牛皋的兩千石主船已經無聲無息駛到後方主船側面,猛地加快速度撞去。
“轟!”
金兵統領所乘的哨船措不及防,被西軍主船從側面撞翻,船底朝上,三十名士兵全部落水。
大船上箭如雨下,統領和十幾名手下瞬間被亂箭射殺。
“饒命啊!我們投降.”剩下的士兵哭喊着投降。
沒有了首領,其他哨船也紛紛投降,他們根本無法和對方抗擊,士兵們都不是傻子,西軍戰船無論體型和速度都遠遠超過了他們,除了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場力量懸殊的水戰不到半個時辰便結束了,除了數十人不肯投降被殺死,其餘一千四百多名士兵全部投降。
拖船隊抵達了濮陽直接從一條小河進入護城河,又從水城門進入了城內,直接停泊在倉庫區前,所有的士兵和降軍都參與卸貨,一萬多人忙碌到晚上,才把五十萬只凍羊全部轉移進了冰窟庫。
一名統領對牛皋道:“岸上騎兵隊最後肯定發現了我們,他們會趕回去報告完顏昌,完顏昌也會立刻通知汴梁的金兵。”
牛皋微微笑道:“不用擔心,這一來一去,再加上信鴿時間,汴梁金兵殺到濮陽至少要五天時間,那時我們也早就離開濮陽縣,實際上,我只需要冰凍兩天就足夠了。”
牛皋還是小看了金兵,沒有等到五天,三天後,五千名從應天府疾速趕來的女真騎兵衝到了濮陽,不過,西軍早已在一天前便押送着船隊前往洛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