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種桓來到太白酒樓,一進門,迎接他的是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歡迎貴客光臨鄙店!”
種桓微微一怔,他來過太白酒樓,幾次見過大掌櫃,是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怎麼變成矮胖子?
“你們劉大掌櫃呢?”
“我家大掌櫃不在店裡,回總店去了,鄙人姓吳,是管事,暫時代他幾天。”
“胡說!他昨天還在店裡。”
種桓昨天下午還派人來店裡看過,明明下午還在,怎麼一夜之間就走了?
種桓有點急了,瞪大眼睛盯着眼前這個吳管事。
矮胖子一臉茫然,“掌櫃經常出門,不奇怪吧!客官找他有事?”
種桓取出內衛銀牌,冷冷道:“內衛在查一樁案子,涉及到你們大掌櫃,請他去內衛協助調查,希望他不要給自己惹麻煩!”
“這個.不好辦啊!他真的回去了。“矮胖子一臉苦惱道。
“他去哪裡了?”
“他去平江府總店了,我們不是買下隔壁的易安茶館嗎?他和小劉貴回去彙報了,然後考慮怎麼把兩座酒樓併爲一體,修建新的太白樓。”
“小劉貴是誰?”種桓追問道。
“他是總店的賬房管事,他也叫劉貴,和我們掌櫃名字一樣,所以叫小劉貴,前天就是他來簽署契約,買下了易安茶館。”
真相忽然被剝開了,竟然變得如此簡單,種桓眉頭一皺,問道:“五年前買下太白酒樓的人是誰,他也叫劉貴,是你們掌櫃嗎?”
“不是!是小劉貴的父親,也叫做劉貴,是總店的大帳房,前年去世了,他去世後,他兒子就繼承了父親的名字,改名爲劉貴!”
“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名字還能繼承?”種桓有點糊塗了。
吳管事苦笑一聲道:“其實很簡單,我們東主姓劉,他們都是我家東主的家養僕,他們原本不姓劉,到一定資格後,就跟主人姓了,改名爲劉貴、劉福、劉祿、劉壽之類的好聽名字,所以會有重名,會有子繼父名,小人不是家養僕,所有隻能用本姓。”
家養僕就是變相的奴僕,宋朝律法不允許蓄奴,但權貴們便用認義女,籤長約的變通辦法,把一些比較倚重僕人留下來,或者叫做門客,主家提供住房,僕人也正常的成家立業,但一直爲主人服務,甚至幾代人都爲主家服務,這就是家養僕了。
和奴隸最大的區別就是,家養僕可以隨時離去,可以去自謀生路,但實際上,家養僕的待遇都很好,主人對他們很信任,把賬房、管家、外面產業的管事等等重要職務交給他們,有一定年限和資歷後,還能跟主人姓,對他們來說,這是最大的榮幸,所以出現兩個甚至三個劉貴都很正常,這本來就不是他們的真正姓名。
相通了這一點,種桓頓時有些泄氣了,查了半天,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根本就沒有任何問題。
“伱們東主叫什麼名字?什麼身份?”
“我家東主姓劉,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幾代人都是汴梁大糧商,家底非常雄厚,在靖康元年就把家產轉移到平江府,躲過了靖康二年的劫難。”
一點問題都沒有,種桓拱拱手,抱拳走了,他沒有注意到,吳管事轉過身去,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陳慶平靜地聽完王浩和種桓的彙報,點點頭道:“這件事如果沒有什麼蹊蹺之處,就不要花太多精力在上面了,到此爲止吧!”
王浩連忙躬身答應,種桓卻站在那裡沒有動,陳慶笑問道:“小種統領還有什麼疑惑嗎?”
“回稟殿下,卑職感覺還是有點不太對,但又說不清楚哪裡有問題,就是一種本能的感覺。”
陳慶微微笑道:“相信你的直覺,你想想看,哪裡感覺不對勁?”
“卑職感覺.那個吳管事回答得太完美了,把卑職所有的疑慮都打消一空,所以值得懷疑的地方,都被他完美地解釋了,反而讓卑職感覺不太舒服。”
陳慶點了點頭,“世上沒有完美的東西,太完美其實就是不完美。”
“對!就是這個感覺。”
“那你打算怎麼做?”陳慶淡淡問道。
種桓沉思片刻,“卑職打算雙管齊下,一方面派人去汴梁和平江府查劉姓糧商的背景,另一方面卑職要查是誰泄露了消息,使劉大掌櫃連夜離去。”
陳慶讚許道:“思路不錯,就這樣查下去!”
王浩和種桓隨即告辭,走出雍王府,王浩給了種桓肩頭一拳笑道:“今天表現不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種桓歉然道:“卑職也是臨時才感覺不對,並沒有故意隱瞞統制!”
“你的敏銳不錯,你打算派誰去汴梁和平江府?”
“回稟統制,汴梁卑職打算派秦曠明去調查,平江府那邊比較危險,卑職準備親自去。”
王浩點點頭,“去吧!希望早日聽到你的好消息。”
九月的草原正是戰馬膘肥體壯之時,也是遊牧民族的狩獵季節,自從蒙兀部被強大的金兵擊敗,被迫投降金國後,金國不斷施壓和遊說,軟硬兼施,要求蒙兀部出兵大同府。
蒙兀部中一部分部落首領受到金國使者的蠱惑,認爲可以南下掠奪漢人的人口和財物,七個部落聯合出兵兩萬騎兵,開始大舉南下騷擾大同府的外圍。
在大同府東面二十幾裡外的曠野裡,只見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正向西而來,足有兩三萬人之多,隊伍裡的百姓扶老攜幼,趕着大車,挑着擔子,每一輛大車上都坐滿了老人和孩子,每個人都表情驚恐,他們是從應縣逃來的百姓。
應縣城池矮小,被數萬遊牧騎兵連續攻打,已經岌岌可危,兩千守城士兵也陣亡近半,正好遊牧騎兵後勤不繼,退回五十里外的後勤大營進行補給,抓住這個機會,全縣百姓洶涌出城,向大同城撤離。
護衛這支百姓的西軍是統領李麥和他率領一千騎兵,李麥心中有一種十分不安之感,他們出來時,被敵軍探子看到了,趕回去稟報,從時間上算,他們走了一夜半天,如果對方要追殺的話,這個時候應該來了。
“將軍,快看!”他手下一名士兵指着遠處大喊。
李麥看見了,遠方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黑線,這是蒙兀騎兵追來了。
李麥立刻召集一千騎兵,舉刀大喊:“弟兄們,保家衛國的時刻來了,保護父老鄉親撤退,跟我迎戰殺敵!”
“殺敵!”
一千西軍騎兵熱血沸騰,舉矛大喊,他們在李麥的率領下,毫不畏懼地向東面的兩萬奔騰而來的敵軍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