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王浩便匆匆趕到宣撫使司,向陳慶彙報昨晚的戰果。
“啓稟郡王,內衛端了南林酒莊和秘境,三處同時行動,抓捕了黑衣武士二十三人,殺死對方二十七人,武士頭領李鐵青服毒自盡,抓捕管事以及其他情報人員十八人,只可惜情報頭子金狐狸下落不明,唯一知道他藏身之地的李鐵青也自盡了。”
“還有其他窩點嗎?”
“卑職審問過,他們在京兆就只有南林酒莊一個窩點,每年掙的錢維持他們的開支,成都也有一個南林酒莊,卑職已經飛鷹傳信,要求成都內衛剷除它。”
“楊奇情況如何?”陳慶又問道。
“回稟郡王,楊奇被金狐狸毒殺了,金狐狸放劇毒在酒中,本來是想連同晁清一併毒殺,不知爲什麼,晁清沒有喝那杯酒,把酒倒在地上了,逃過一劫。”
“楊奇家人呢?”
王浩嘆口氣,“他妻子老母都被殺了,小兒子也死了,大兒子在太學讀書,住在太學,因而逃過一劫,另外我們在他書櫥背後發現了這個。”
王浩將一個摺疊紙冊放在桌上,推給了陳慶。
“這是什麼?”
“這是楊奇提供給對方情報目錄,他都詳細記錄下來。
陳慶看了看冊子,嘆口氣道:“楊奇的墮落我們也有責任,從繳獲的財物中支給他長子一千貫錢,讓他好好把家人安葬了。”
“卑職遵令!”
陳慶又問張軒,“晁清來了嗎?”
“回稟郡王,他來了。”
“讓他進來見我!”
張軒出去了,片刻,帶着晁清快步走進來。
晁清幾乎一夜未睡,眼睛熬得通紅,躬身行禮道:“卑職參見郡王!”
“你昨晚在哪裡過的夜?”陳慶問道。
“回稟郡王,卑職在內衛度過了一夜。”
“家裡丟了什麼嗎?”
晁清搖搖頭,“雖然家裡被翻得亂七八糟,但沒有任何損失。”
陳慶看了他片刻問道:“爲什麼要跟楊奇去秘境?”
“卑職根本不想去,他一再邀請,實在礙不過情面,卑職下次絕不會再去。”
陳慶點點頭又問道:“楊奇喝了一杯酒,你卻沒有喝,是你發現什麼了嗎?”
晁清一愣,“卑職只是很反感楊奇,不想喝他酒,不想吃他的菜,難道那酒有問題?”
陳慶啞然失笑道:“算你命大!”
晁清頓時嚇出一身冷汗,昨晚那宮廷玉液酒要是他喝了
“去吧!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出發。”
“卑職遵命!”
晁清雙腿發軟,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
陳慶隨即對王浩道:“再重新梳理,細細的梳理,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應該還會有收穫!”
狡兔三窟,金狐狸連夜又換了一個住處。
天亮時,金狐狸也得到了消息,他的五十名武士全軍覆滅,李鐵青也死了,十八名情報探子被抓,也就是說,除了他和李文竹以及五名心腹手下外,其他手下都完蛋了。
這個消息讓金狐狸痛徹心扉,一個小小的失誤,就導致了這麼嚴重的後果,幾乎整個情報網都被摧毀了。
李文竹勸他道:“總管還活着,就是很幸運了,手下沒有了,可以再增加,我們只要吸取這次教訓,下次就會更加謹慎,更不會犯錯!”
金狐狸長嘆一聲道:“說到底是我輕敵了,小看對方內衛,發現晁清逃掉,就應該把所有人撤離,就晚了那麼一步啊!”
金狐狸得到晁清沒有歸家的消息時,便意識到不對了,立刻下令全部撤離,但還是晚了一步,人還沒有來得及逃走,內衛士兵就把南林酒莊包圍了。
他自己及時換了住處,可手下卻一個都沒有逃掉。
當然,雙方都有運氣成分,晁清若沒有一個在內衛出任判官的好友,他昨晚就死了,南林酒莊也不會被發現。
若不是李建青服毒自盡身亡,金狐狸就算換了住處也會被抓,他的幾個住處,李建青都知道。
李文竹又安慰道;“南林酒莊我們經營多年,總管當然不會輕易放棄,昨晚情況特殊,並非總管考慮不周。”
金狐狸搖搖頭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是我的責任我會承擔,京兆的南林酒莊被掃蕩,我現在擔心成都的南林酒莊,通知他們轉移了嗎?”
“已經發鴿信去了!”
金狐狸點點頭,“從現在開始,所有的行動都要停止,先熬過生死關,然後才能考慮東山再起!”
當天下午,金狐狸等人悄然離開了京兆城,前往周圍的小縣居住,徹底蟄伏起來,京兆城內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
次日天不亮,陳慶在京兆碼頭登上了東去的三千石大船,在兩岸六千騎兵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前往同州。
同州位於關中最東面,去年年底一羣老人的上訪,把同州推上了風頭浪尖,一直被掩蓋的關中土地問題,也因爲同州事件而被揭開了蓋子。
儘管已經查清楚,金國情報頭子金狐狸纔是同州事件的幕後推手,是他花錢資助了五十多名老者來京兆告狀。
他這樣做的意圖也很簡單,讓陳慶離開戒備森嚴的京兆府,在外地創造刺殺的機會。
可惜就在陳慶出發前夕,金狐狸一個小小的冒險失敗,給金國情報網帶來了滅頂之災。
儘管刺殺已經不可能了,但金狐狸揭開的同州土地事件,卻成爲整個關中官場關注的焦點,同州土地事件絕不是孤立的一個桉子,關中所有縣份都有類似事件。
同州土地事件的根源,是金兵入侵,導致大量關中百姓南逃巴蜀,使關中各地出現了大量無主農田,這筆難以計量的土地財富讓無數人眼紅。
而恰逢此時,爲了供應金兵糧食,僞齊國頒佈了募農令,強行從陝北各州遷徙近百萬農民入關中,要求把關中無主之地分給他們。
這道募農令成爲地主大戶們撈取土地的良機,也成爲僞齊官員們發財的良機,是不是陝北農民不重要,只要給錢給好處,就認定你是陝北農民,大片大片的無主耕地重新換了主人。
充滿諷刺意味的是,真正的陝北農民因爲拿不出錢財行賄,只是象徵性的得到幾畝薄田,然後淪爲佃農。
土地盛宴在幾年前就結束了,當西軍重新佔領陝西路後,爲了穩定秩序,也沒有觸及這件事。
但事情並沒有結束,當關中開始重新走向繁榮,大量逃去巴蜀的關中百姓紛紛返回家鄉,卻發現自己祖祖輩輩的土地居然成爲別人的財產,他們當然不幹,矛盾就開始逐漸激化。
陳慶去年頒佈的墾荒令其實也是在這個背景下推出,讓這些重返巴蜀的關中百姓墾荒種地,官府承認他們的土地地權。
墾荒令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增加了上百萬畝新農田,但對於解決遺留的土地問題,效果卻不大。
原因有二,一是這批迴歸的關中農民要求拿回自己的祖地,不接受荒地。
第二、荒地主要集中在陝西路中部的邠州、涇州、寧州和坊州,而關中地區的荒地卻不多,這些百姓也不願離開關中。
矛盾越來越尖銳,五十多個老人來京兆集體告狀只是一個警鐘,如果土地問題還是得不到解決,就會有數萬百姓涌入京兆,這個問題已經成爲宣撫使司的頭號大事,不得不解決了。
陳慶的這次同州之行,自然會被整個關中百姓和官場所矚目。